中国历史真相 | 031.沛县出豪雄

本期内容：

1. 少年项羽和刘老幺出场

2. 吕大爷嫁女，赌运气还是有眼光

3. 刘邦与项羽并肩战斗的岁月

4. 项梁之死

大家好，我是枫落白衣。上集我们说到，项梁叔侄杀了殷通，自己当上了会稽郡郡守，让他的大侄子做了裨将。项梁的侄子自然也是姓项的，不过呢，在中国历史里，提起这位大侄子，可比他叔叔项梁名气大得多，因为他叫项羽。

                        一

项羽，名籍，字羽。这个名和字在史书上记载得清清楚楚，没有任何疑问，因为人家是老牌贵族，从出生的第一天就是。

项羽小时候，项梁找人教他书法、剑术，乃至兵法，他都学了几天就放弃，用现在家长的话来说，就是这孩子干事没长性，没毅力。不过对于真正的天才来说，有时候学习几天真的就够了。

长大的项羽，不仅身高1米84，力能扛鼎，而且剑术兵法都是第一流的，至于说胆气，更是大得吓人。公元前210年，秦始皇最后一次巡游，路过吴中时，项羽和他叔叔在人群中看热闹，本来就是吃瓜群众，他却突然来了一句：“彼可取而代之”，意思就是这家伙没啥了不起，是可以被取代的。吓得旁边的项梁差点没昏死过去，一把捂住了他的嘴。

31-1 项羽画像

此时此刻，就这样一个天不怕地不怕，武力值惊人的项羽，横剑站在他叔叔项梁的身后，吴中地区所有的势力立马都规规矩矩的。项梁随后招募了精兵几千名，和项羽横渡长江，来到江西，开始反秦事业，这几千人就是后来著名的八千江东子弟。

随后，23岁的项羽意气风发地和他叔叔项梁招兵买马，很快就扩展到几万人的队伍，在这些投奔项梁的造反队伍里，有一支队伍，它的领头人是一个一脸沧桑的大叔，当时绝对没有人能想到，后来居然就是这位当时叫做沛公的大叔，扫平了天下所有造反势力，并且创建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大帝国，此人就是当时已经48岁的刘邦。 

                         二

刘邦，原名刘季，公元前256年11月24日出生在今天的徐州市丰县。前面我们说过，这家伙当年没有名，也没有字，这个邦是他称帝之后起的。

至于说刘季这个名字，如果细究的话，它不算是一个名字，为啥？我们说中国古代，一直到民国，家里成年兄弟的排行都是伯仲叔季的顺序。伯，有时候也说孟，就是老大；仲就是老二；季指的是最小的那一个。如果家里孩子生得多，那么在老二和最小的一个之间，无论多少个，都叫某叔，或者叔某，比如我们前面说过的周武王几个弟弟反叛作乱，那些家伙的名字就是管叔，蔡叔，霍叔，从名字上就知道，他们既不是老大老二，也不是最小的弟弟。

那么，刘邦家里几个兄弟姐妹呢？按史书记载，他爹刘大叔和他妈刘大娘一共生了四个孩子，刘邦有两个哥哥和一个姐姐，他排行最小，所以叫刘季，相当于刘老幺。

其实呢，刘邦还有一个弟弟，叫刘交，只不过这个刘交是他爹和其他女人生的，换句话说，不是嫡出，而且很可能还是私生子，所以，本着尊重刘大娘，也尊重刘大叔给自己儿子起名字的方式，我们还是称呼刘邦同学为刘季，刘老幺。

估计刘家人比较疼爱他这个最小的嫡出儿子，虽然不富裕，还是让他在一个叫马公书院的私塾里读过几天书。成年之后刘季的德行，如果概括地说，那就是“不爱劳动”“好酒及色”“大度豁达”，这三条都来自《史记》。

司马迁毫不讳言他的高祖皇帝年轻时候的好酒及色，那看来刘邦确实是寡人有疾，喜欢美女和酒，不喜欢下地做农活。他爹刘大叔曾经训斥他，说你小子能不能让老子省点心，学学你二哥，多干活置下一点产业，将来也好娶个媳妇安个家。

刘邦虽然不以为然，但是心里面还是记住了这句话，后来当上皇帝了，给他老爹过生日时，就举着酒杯说，“始大人常以臣无赖，不能治产业，不如仲力。今某之业所就孰与仲多？”仲指的就是他二哥，翻译一下就是，您老人家当年说我无赖，不如我二哥能持家，现在您说说，我和我二哥谁的产业多？

那他老爹还能说啥，普天之下，都是这个刘老幺的产业。史书上说，刘邦这句话说完，刘大叔一句话也说出不出，下面的群臣是齐呼万岁，君臣相对，哈哈大笑，可谓是志得意满。

上面我们说过，项羽看见秦始皇巡游的时候，说了一句：“彼可取而代之”，这句话记载在《史记》里，同样地，司马迁老爷子说，刘老幺也看见秦始皇了，而且也说了一句话，“喟然太息曰：‘嗟乎，大丈夫当如此也！’”不仅有语言，还有表情，说刘邦当时是叹着气说，如果是一个真的爷们儿，就应该像始皇帝这样地活着啊。

我们说，无论是项羽，还是刘邦，司马迁对他们遇到秦始皇的描写，很大可能都是讲故事，因为我们并没有从其他史料上找到类似的描写，并且这样私密的感慨，知道的人应该不多，换句话说，我们又一次高度怀疑，这是司马老爷子杜撰的，虚构的历史。

就算是虚构的，我们也不得不佩服一下司马迁，因为他的这个故事讲得太好了，非常符合两个人的身份。这就好像是今天有两个人看见了马云，一个是中年下岗屌丝男，另一个是曾经家境豪富的年轻官三代，中年屌丝叹息说，我如果像他那么有钱就好了，而年轻人说，马云也没啥了不起，我以后可能也会达到那个高度。基础不一样，心态绝对不一样。

                        三

言归正传，我们说年轻时的刘老幺游手好闲，还贪酒好色，那有没有人看出这个无赖的不一般呢？有，就是他的老丈人，一位来自山东的吕大爷。

据说此人是吕不韦的侄重孙，那时候为了躲避仇人跑到了沛县，和当地县令关系很好。刘邦当时是沛县下面泗水亭的亭长，大概相当于现在街道办事处主任，只能算小吏。但是你也别瞧不起这个小吏，虽然不是中央政府委派的官员，但也要家里有一定的产业或者德高望重的推荐才能当上，另一个秦汉之际的重要人物韩信就屡次想当个亭长当不上，这才跑去项梁那里造反的。

刘邦是如何当上亭长的，现在还是一个谜，不过这家伙脸皮很厚是真的。那位吕大爷来到沛县之后请客吃饭，他居然不请自到。

当时负责接待的是沛县县政府的秘书长萧何，这也是一位后来叱咤风云的人物，萧秘书长替吕大爷立下的规矩是贺礼钱不到1000的，都要在堂下吃饭。刘邦到了门口，对看门人说，禀报一声，我的贺礼是10000钱，实际上，这哥们的口袋比他的脸都干净，一分钱都没有。

吕大爷在屋里听说有人给他送这么多钱，赶紧跑出来迎接，结果一出来看见刘邦，那就是王八看绿豆，对上眼了，他当即就认为，刘邦有帝王之相。

尽管跟在他后面的萧何小声说，这个刘季我认识，除了吹牛没啥本事，“固能大言，少成事”，但吕大爷还是把他请到上座，吃完了饭直接留下，非要把如花似玉的闺女许配给刘邦，弄得刘老幺不停地看着窗外，疑惑今儿太阳是不是从西边出来的。

你要知道，那时候的刘邦，已经30多岁了，还没娶上媳妇，除了逛妓院，喝花酒，欠了一屁股的赌债之外，还在外面和一个姓曹的女人生了一个儿子刘肥，就算是身在农村，他还是亭长，正经人家都没人愿意把闺女嫁给他。

当时所有的人都以为吕大爷疯了，他老婆哭哭啼啼地说，县令派人求亲你不干，说咱闺女要嫁给贵人，现在居然要许配给刘季这个无赖。吕大爷当时的回答是，你个娘们懂个屁， “此非女子所知也”。

吕大爷的这个闺女就是吕雉，中国历史上有记载的第一位皇后，和后来的武则天并称为“吕武”，司马迁给她做传的时候用的是本纪。我们说过，本纪是专门为帝王做传的体裁，说明这个女人在司马迁心里，就是皇帝，后面我们会有专门的章节讲她。

那么我们该如何评价吕大爷嫁女儿这事儿呢？

我的看法是这样的，首先，刘老幺当时虽然又穷又懒，但肯定也是县里一个名人，而且也有一群人愿意和他一起混，人缘不错，这个从后来县里的萧何、曹参、樊哙都跟着他造反就可以知道，而前面我们说过吕大爷是躲避仇人来到沛县的，那刘邦这种人应该是他想结交的对象。

其次，吕大爷运气实在是好，赌对了，否则我们今天也不会说到他。如果是咱闺女，还是不要这样赌的好，因为一千万个无赖里面，也出不了一个刘邦。

                            四

刘邦一生的转折点，应该是秦始皇死了的那一年，公元前210年。就在那一年，身为泗水亭长的刘邦押着一些徭役去骊山干活，路上不停地有人开小差逃跑。刘邦一算计，这样下去，到了骊山，估计就剩他老哥一个了，所以到了芒砀山的时候，他晚上把剩下的所有人都叫来喝酒，然后说：“公等皆去。”你们都走吧，我也跑了，没啥大不了的。

31-2刘邦画像

我们说这就是成功最重要的素质了，拿得起放得下，你别拿亭长不当干部，那也是普通老百姓眼里的官老爷，可是已经46岁的刘邦说不要就不要了，换成是你，不一定做得出来。

当时有十几个人愿意跟着他一起流浪，这些家伙乘着酒意在夜里四处瞎走，说白了就是发酒疯，结果就发生了后世传奇的一幕。说是刘邦看见一条白蛇横在路中，他一剑把蛇劈成两半，然后躺下呼呼大睡。

跟着他的那些人随后就看见一个老太太出现在路上哭泣，说我的儿子是白帝的儿子，现在被青帝的儿子砍死了，我可咋办啊。这就是相当著名的高祖斩白蛇的故事，信不信由你。

从那之后，刘邦自然是不敢再回家了，就领着一些人在芒砀山周围转悠，史书上没说他干啥，我估计是当土匪路霸。据说那时候他老婆吕雉经常很准确地找到他，他就奇怪，说夫人莫非有神通？

吕雉就说非也非也，只是你头上有一团祥云，很好找罢了，刘邦听了之后兴奋异常。所以，我提醒现在的老婆们，你们应该学学这位吕雉，人家把盯梢老公，防止对方找小三这事说得如此神圣，那情商和智商确实非同一般。不过真相呢，我认为应该是这两口子合起伙来，糊弄跟着刘邦瞎混的那群人。

如果日子就这样过去，历史是绝对不会记住曾经有一个叫刘老幺的无赖，和一个瞎了眼的，拿闺女做赌注的吕大爷。事实就是，在刘老幺当上土匪不久，他沛县老家就来人了，传话给他，让他回去，啥事呢？好事，一起造反。

这事儿是这样的，当陈胜起义的消息传到沛县时，当时的县令也想跟着起义，就问他手下的两个人，说你们看造反这个事儿有前途没？这两人的名字分别叫萧何和曹参，后来大汉帝国第一位和第二位宰相，当时在小小的沛县当差。这哥俩异口同声说，造反有理，肯定要干，不过呢，最好把本县流亡在外面的能人都找回来，加强我们造反派的力量。

县令觉得这主意不错，就让一个菜市场的小商贩，具体地说，是一个杀狗卖肉的，去找刘邦回来，此人的名字叫樊哙，后来的大汉帝国开国元勋，左丞相大将军。县令派他去，自然是认为他和刘邦关系好，能找到刘邦，那两人的关系好到什么程度呢？

这样说吧，刘邦后来把自己唯一的小姨子，也就是吕雉的亲妹妹吕须，嫁给了这位樊哙，两个人成了连襟。而我们前面说过的那个吕大爷，就有了一位皇帝女婿和一位大将军女婿，虽然这也算很牛了，但还不是最牛，中国历史上最牛的老丈人要等到几百年之后，一位姓独孤的帅哥出场，到时候我会提醒大家。

樊哙这个杀狗的在芒砀山转悠了几圈，找到刘邦之后，两个天生造反派自然是兴高采烈地往回走。但就在这个时候，县令反悔了，害怕刘邦回来他控制不了，还打算杀了萧何和曹参，吓得这两个日后的宰相连滚带爬地跑出了县城，和刘邦樊哙会合在一起，准备攻打县城。

一个开国皇帝，两个大宰相，一位大将军合力攻打一座小小的县城，那实在是太给沛县面子了。城里老百姓这点儿觉悟还是有的，直接杀了县令，迎接四位大人物入城，此时是公元前209年10月，48岁的刘邦正式起兵造反，名号是沛公，开始兵力只有沛县的3000子弟。

那么，刘邦为啥又去投奔了项梁呢？事情也不复杂，他手下有一个叫雍齿的，此人是沛县的名流望族，虽然跟了刘邦，却一直有点瞧不起他。有一次刘邦去外面打仗，就叫雍齿守卫丰县，结果是此人直接投降了当时的魏国，刘邦气得要死，回来打雍齿，岂料这家伙属乌龟的，攻击不行，但是防守简直就是固若金汤。

刘邦打了两次没打下来，最后没办法，让手下人继续围困丰县，自己带着几十个人去找项梁借兵，项梁还真就借给他了。当然，世界上没有免费的午餐，兵也不是白借的，刘邦表示臣服于项梁，俩人就这样结成了抗秦统一战线，不过项梁是老大。

这次借兵回来，雍齿的乌龟壳终于被敲碎了，他本人逃出丰县，投奔了当时的魏国。顺便说一句，这哥们后来又回到了刘邦的阵营，而且还真像一只乌龟一样，长命百岁，荣华富贵一辈子，连刘邦登基之后的大清洗都没有伤到他一根毫毛，后面我们会细说。

                            五

等到陈胜死了之后，项梁召集所有能召集的反秦势力到薛地议事，自然这里面就包括刘邦。咱们学过春秋历史的都知道，这个召集人的身份，其实就是霸主，不过呢，项梁自己也没称王，他听从谋士范增的话，找到了战国时楚怀王的一个正在给别人放羊的孙子，立这个孙子为新的楚怀王。

我们前面说过，楚怀王就是战国时候被大骗子张仪骗得团团转，最后死在秦国的那位楚国君主，现在，他的谥号被他的孙子拿来做王号了，楚国也相当于正式复国，不过为了区分，我们叫这个新的放羊娃楚怀王为楚后怀王。

接下来就是前面我们所说的，项梁项羽刘邦这些秦末大混战的主角们一起率楚军北上，救援齐国的田荣，打退了秦将章邯。

在这之后，项梁让刘邦和项羽带一部分楚军去追击秦军。所以，刘邦项羽这一对死对头是曾经并肩战斗过的，属于一起扛过枪的好基友。这俩家伙，一个心狠手辣，另一个是手辣心狠，自然是毫不客气，又是抢劫，又是屠城，噼里啪啦一顿忙活，一路追赶秦军到了陈留，正玩的不亦乐乎的时候，后方传来消息，项梁死了。

那项梁好端端的一个大活人，咋说没就没了呢？这事儿吧，我们要借用一个心理学名词，叫成功者效应，也就是成功地打败了章邯几次之后，项梁从心里认为，自己之所以能成功，完全是因为自己比章邯高明，而忽略了所有其他因素，比如运气，比如天气，比如对手是在猝不及防的情况下被动挨打等等。

这个成功者效应的心理导致他完全轻视对手，觉得自己就是绑住一只手，想干死对方那也是轻松加愉快的事情。以至于当章邯从秦二世胡亥那里得到了大批兵员补充，项梁都完全无视，觉得没关系，你姓章的放马过来，谁牛掰，谁是怂蛋，咱们再试试。结果章邯说试试就试试，然后就像一条眼镜蛇一样，突然发难，率大军突袭定陶，后果很不美好，楚军大败，项梁被杀。

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刘邦项羽这哥俩震惊之余，商量了一下，决定从陈留撤兵，两人东归之后，项羽驻扎在彭城，刘邦驻扎在砀郡。从这件事我们其实可以得出一个结论，项羽那时候绝对不是一个冲动的莽夫，他当时在楚军里的位置并不高，能调动的兵力也不多，所以，给叔叔项梁报仇这事，他选择了暂时隐忍不发，等有实力的时候再说。

我们再说章邯这边，杀掉项梁之后，这位天才的将领终于犯了一个致命的，但是可以原谅的错误。他放弃了楚军的残余部队，认为剩下的这群造反派都是一群小喽啰，像蝼蚁一样，随时可以碾死，决定先去攻打北方看似强大的赵国。

说这个错误是致命的，原因很简单，后来打趴下他章邯，并且干死秦朝的两个重要人物，项羽和刘邦，现在都在楚军的残余部队里面，实力也很弱小，是他章邯最好的除掉隐患的时机，他放弃了。可是这个错误也是可以原谅的，先打那个复立的赵国，章邯是有他自己的道理的，自古燕赵地区，就多慷慨激昂的斗士，几百年来，赵国历来就是秦国最难啃的骨头，不迅速把这个灯塔打掉，那还真不知道有多少六国余孽会聚集在赵国的大旗之下。

况且，谁知道老天爷这么调皮，把项羽、刘邦、英布、韩信、萧何这么多牛掰人物都隐藏在看似不起眼的楚军余孽里？只能说天欲灭秦。

这个时候，最早建立赵国的那个武臣已经被下属杀了，原来陈胜手下的张耳和陈余又立了一位赵国的贵族赵歇为新的赵王。为了一鼓作气，拿下赵国，秦王朝是下了血本的，把正在北方防御匈奴的王离军团全部调回，和章邯一共40万大军，南北夹击。

在这样雷霆万钧的攻势之下，赵国都城邯郸被迅速攻破，然后赵歇和张耳被围困在一个叫巨鹿的地方。无奈之下，赵王赵歇只能一天几次地派出使者，向各路造反派求救。楚后怀王这边，很自然地，也接到了赵国求救的鸡毛信，那么，这群家伙是如何决定的？我们下集再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