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说历史,石上史诗
文/张道一、徐飚 朗读/朱媛媛
《徐州汉画像石》是江苏凤凰美术出版社出版的,《符号江苏》系列丛书中的一本,从画像石的起源、历史考证、文化含义、制作技艺、文化传承等方面做了详实的介绍,以画像石为主,以历史为证,语言通俗易懂,内容深入浅出,专业性与趣味性并存。
“徐州”这个地名最早出现在《尚书·禹贡》中,说夏禹时整个中国划分为九个州,徐州便是九州之一。如今的徐州市,秦末时是西楚的国都,东汉时是彭城国的首府,三国以后才为徐州治所,至清代为徐州府治。民国时期,1938年由铜山县析置徐州市,其位置在江苏省的西北部,在津浦和陇海铁路的交点,据守鲁、豫、皖、苏四省要冲,一向为军事要地。
徐州汉画像石出现和流行的时期是西汉中期至东汉,大约300年的时间,即公元前的一个世纪和公元初的两个世纪中,以前没有,以后也很少见到。不论什么艺术,从来就不是孤立于同时代的生产和生活之外的,画像石也不例外。即使那些画像石是为了纪念死者,却也是生者的述说。下面,我们将从徐州地区文明初开之际拉开序幕,就像电影的画面一样,将由远镜头开始渐渐推进,一起进入画像石宏壮之美的境界。
所谓“画像石”,就是在一些巨大的石板上所镌刻的图画,主要见于石椁、石墓、石祠等,是伴随着厚葬风气而出现的。当时一些富商大贾及中小官吏在丧葬中用石板代替木椁,用石板上的刻画代替漆棺或悬挂的帛画。后来拓印术发展起来,人们将石板上的画面用墨捶拓下来, 通称为“拓片”, 实际上就是人类最早的“拓印版画”,比“木刻版画”还要早,因而成为中国美术史上重要的一章。
先来说说 古代的徐州与徐州人
3000多年之前,大约在商代后期,周国的两个王子从现今的陕西跑到了那时还是荒蛮之地的太湖之滨,掀开了江南文明开化的序幕。周太王有三个儿子,长子泰伯,次子仲雍,少弟季历。周太王看出季历的儿子姬昌有“圣德”,于是有意传位于季历,希望经由季历传位于姬昌。长子泰伯勤奋好学,为人忠厚,孝敬父母,兄弟和睦无间。他得知父王的想法后,不是设法争夺王位,而是与二弟仲雍商量,一起奔往江南“荆蛮”之地,遵从当地习俗,文身断发,表示自己不归的决心,表现出让国的风度。后来季历继位后果然整饬国政,征伐戎狄,扩大领地,由此遭到嫉妒而被害致死。季历死后,姬昌继任王位,他就是赫赫有名的周文王。周文王也遭到了残暴的商纣王的迫害。周文王之子周武王继位后,才以武功消灭了商纣王。于是商代灭亡,西周建立。用现在的眼光看泰伯和仲雍,他们的让国之举不仅有利于周王朝的发展和巩固,也有利于现今江苏南部的开发,加速了文化与文明的进程。
两汉400 年间,中国进入封建社会的全盛时期,各方面都得到很大的发展。汉初刘邦在位时基本上沿用秦制,就是我们常说的中央集权制度,经济上则实行“重本抑末”的政策,大力发展农业生产。土地开辟,人口增加,出现了多年没有的富裕景象,国家的财政收入也增多了,被誉为“文景之治”。两汉400 多年中,徐州一带是全国比较富裕的地区之一。土地肥沃,河流纵横,有古汴水、泗水和淮河等水系的滋润,既有鲁盐水运的便利,又有肥沃农田的增益。
两汉时期这一带的物质财富已相当丰裕,史书上说是“人口殷盛”和“谷米丰赡”。充足的物质生活养育人民又是怎样的呢?文献记载说这里有着尚武重文、淳厚朴实、知耻尚礼的民风民俗, 并且从画像石上也可以看出,不论男女,都显得温文尔雅。
接下来我们一起来看看 绣像的汉代史
汉代画像石依附于丧葬文化而产生并发展,但它表现的题材却反映了当时现实社会的多个层面。另外,画像石作为以线条为主的艺术表现形式又标志着中国绘画的成熟,因此有人说它是“一部绣像的汉代史”。
在厚葬成风的汉代,为死者构筑豪华的墓室,并且用画像石作为装饰的,多半是有权有势的贵族官吏、财力充盈的富商大贾,或者至少是衣食无忧的小康人家,一般贫苦的社会底层很少能做到这样。汉代社会不同阶层之间很显然已经存在很大的生活差异,有趣的是,这些差异在画像石上也得到直观的反映。
《豪宅楼宇图》是铜山县茅村汉墓出土的一幅画像,它将一座庄园式的建筑群作了并列式的展示。门阙高立,阙下有卫士手持武器守护,表明这是一所高级官员的官邸。高高低低的建筑自右而左,依次排开;楼上楼下,屋间过道,各色人物穿插在其中:有前来拜见的、宴请宾客的、厨师、养马的,还有侍从等,共有40 多人,场面十分壮观。这幅图的上下,是两幅车骑出行图,同出于一座墓葬,也属于一个主人。上图的车骑出行,前面有二个导骑,后面是三驾马的骖马轩车,跟随其后还有辎车和棚车。下图车骑出行,前面有二个人手持棨戟前导,后有骑从四人,还有辎车、轺车各一辆。行驶途中遇到了另一辆轺车,车上的人正伸出手来打招呼。这可能是他们之间的一件重要的事情,可能是巧遇,或是谈话,值得纪念,否则不会刻在石头上。
《拜谒宾宴图》是铜山县洪楼祠堂中的一幅,在后壁的正中央,可能与墓主人的身份有关。一般的谒见是下级拜见上级,或者是晚辈拜见长辈,无名小吏拜见有名望的人,又或是禀告、陈说,或是有所请求。这位主人表现自己十分的平易近人,并且准备酒宴招待,显示出一种豁然大度。
中国古代以农立国,将农业视为根本,而在生产中推行牛耕,起了很大的促进作用。在汉代画像石上表现牛耕,是对先进生产技术的赞美。
从《牛耕图》的画面中可以看出牛耕的劳作带动了整个家庭的忙碌。这是一个普通家庭,有四口人参加田间劳动,他们有三头牛和一辆牛车,还养着一条狗。他们赶着牛车下田,将车停在田头;先套两头牛拉犁,让另一头牛在田边吃草。两头牛拉一架犁是很轻松的,牛走得快,扶犁人只好迈开大步。跟在犁后的是一个少年,随墒播种。远处一人正在举着锄子除草。他们紧张地劳动,只有那条狗感到无聊,躺在车旁,车上落了几只乌鸦。有一人挑着箪食壶浆,送来了饭食,很快就要歇晌了。这就是2000多年前一户普通农村家庭劳作的画面。
当时作为家庭副业的纺织生产也非常活跃。《丝帛乐业图》就是这样一副画像,画分为三格,上格表现了一男一女,好像是夫妻。女的穿着华丽,梳着两个大发髻,手持束丝,高兴的想要跳舞;男的跟随在后面,手举一束丝帛。两人兴高采烈,似乎在炫耀他们的劳动成果和手艺技巧。中格与下格,是对鸟和对兽。对鸟做接喙状,这是汉画像石中常见的一种造型,表示两者相亲相爱。对兽像龙,相对漫舞,也是一种相互友好的动作。
汉代人的业余文化生活和以前的时代相比已经有很大发展,主要是乐舞百戏、六博之类,相当于今天我们所说的音乐、舞蹈、杂技、体育运动以及棋类。
汉代的画像石上留下了不少乐器的形象,其中有一些是本土的乐器,也有来自西域的乐器。在汉武帝以前,汉代流行的主要是楚歌、楚舞,乐器则主要是打击乐器,比如钟鼓磬钲之类,也有一些管弦乐器如笙簧琴瑟等。到汉武帝时期,随着国际商路的开通,边疆和外国的乐器和乐舞传入,包括箜篌、觱篥、羯鼓、羌笛等来自西域的乐器。
社会底层的人们通常都被历史淹没而无法留下自己的声音,但汉代画像石上却很可贵地留下了他们的身影。
丧葬文化从它的性质来看是为死者而准备的,地下的棺椁墓室是供死者“生活”,地面上的门阙祠堂是为了纪念死者建立的。相应地,汉画像石所表现的内容除了颂扬死者生平事迹之外,很大一部分内容是想要为死者创造一个美好的环境,使他可以安息。在汉代人为死去的亲人所设想的环境里,动物是不可缺少的陪伴。
《长青树与交龙穿璧》是一座墓室的门楣画像,门楣呈半圆形,画面分为上下二格。上格画着凤鸟和“长青树”,下格是“交龙穿璧”。所谓“长青树”,实际上是松柏之类,因为耐寒,不畏霜雪,经冬不凋,常被用来隐喻坚贞寿考。画中表现一对凤鸟守护着一棵翠柏,对称而有变化。凤鸟造型生动,其中一只还衔着小虫,有浓郁的生活气息。
龙穿璧代表什么意思呢?长沙马王堆西汉墓出土的帛画“非衣”告诉我们,汉朝人想到关于升天的办法,就是乘龙带璧。所谓“非衣”,就是呈“T”形,可用竹竿撑起,为送葬时“引魂升天”的旗幡。旗幡上画着死者生前的影像,由交龙穿璧托起。所以在汉画像石中,用“龙穿璧”编结成装饰性的纹样,有条带形的二方连续,也有大面积的四方连续。它是装饰的,更是升天的工具和象征。
汉画像石上常常将飞禽走兽和人物活动放置在同一个场景当中,表现了在那个与现实不同的想象世界里,人与动物相互为伴、和睦同居的美好画面。《谒见图》和《对饮图》出于同一个墓室,谒见客人和与老友对饮,屋子里面的情形好像跟生前的居处没什么分别,但屋外的景象却是大不相同,屋顶和天空中群兽飞舞。环境变了,邻居也变了,那些鸟兽,将是屋主人的新交。
除了动物世界,还有 神异世界
每个民族都有自己的神话,我国古代流传着伏羲女娲用黄土造人的故事。既然他们是我们的始祖,人们就相信他们能保护自己,并帮助人口繁衍。因此,汉代人将伏羲女娲刻在画像石上,既是祈求保护,也是希望人丁兴旺。画像石里经常把他们表现为人首蛇身,而且常常两尾交缠,隐含着阴阳交合、男女生殖的观念。也有的神话里说他俩原来是一对兄妹,远古时期发生大洪水的灾难之后,到处荒无人烟,为了繁衍后代,他们两个就结成夫妻、生儿育女,这才有了后来的人类。
我国古代还有一些关于远古时候帝王的传说,例如黄帝、炎帝、尧、舜等。我们自称是“炎黄子孙”,指的就是炎帝和黄帝,他们当是远古时候中原地区的部落首领。有关炎帝神农氏的传说和文献记载很多,他的事迹大多侧重在农业生产和医药方面。汉代画像石《炎帝神农氏》中,炎帝的身躯魁梧高大,头戴斗笠,手持木锸,相随的两只动物看起来像孔雀和犀牛,很可能是汉朝人所想象的凤凰与神牛的形象。这块石像原本是墓门的一扇画像,右上方刻一月轮,中有玉兔和蟾蜍,与左边的另一扇画像配套,画的是黄帝。
当年雕刻画像石的人并不知道,也不会想到,汉代人发明了造纸,不久后又发明了使用纸墨的拓印术,先是拓印石碑上的书法,以后又拓印画像石上的图画,成为人类最早的版画。汉代之后,画像石转向了造像碑,又转化为各种形式的石刻。拓印版画继续发展,直到现代,在民间木版年画中,还有一种“墨拓年画”,一直延续着这一传统。
艺术传统延续流传,2000多年前的风采犹存。文化与文明在这里厚积,是值得徐州人骄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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