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隰草类】青黛：为何蓝布衫也能入药？

      青黛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喜马拉雅的朋友们，大家好，我是赵中振。

今天，我们来聊一聊与我们每个人的生活都密切相关的话题——染料。

听到“染料”二字，可能有人会问：染料也与中药有关吗？

我们常说“一香二茶三药材”，这里我想再加上“四染料”。

今天的世界丰富多彩，生活中样样物品都离不开染料。我们要聊的就是历史最悠久的染料之一——青黛。

青黛被收载在《本草纲目》在第十六卷，李时珍详细介绍了青黛的药用价值。

青出于蓝

“青，取之于蓝，而青于蓝”，出自战国时期《荀子·劝学篇》，这句话讲的就是从蓝草当中提取出靛蓝染料。

北京海淀区有一条蓝靛厂路，离颐和园不远，挨着火器营那边。曾经那是一大片低洼地，明清时期出产蓝色染料。

青黛除了可以染布以外，在古代还是女子用于描眉之物。李时珍说：“黛，眉色也”。早在东汉刘熙的训诂专著《释名》中有：灭去眉毛，以此代之，故谓之黛。白居易形容杨贵妃的美貌是“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粉黛”代指女子。

制作青黛

我国明代的科学家宋应星在《天工开物》中，记载了明朝中期以前中国古代各种“巧夺天工”的高超技艺，其中就提到了靛蓝的制作方法。这里的记载对《本草纲目》介绍到的青黛知识是很好的补充。

植物界靛蓝的原料种类很多，《天工开物》写到“凡蓝五种，皆可为靛”。

哪五种呢？是十字花科菘蓝，爵床科的马蓝，蓼科的蓼蓝，豆科的木蓝与野青树。

靛蓝的提取过程大致是这样的：

将蓝草的茎叶浸泡,加入石灰水长时间浸泡、沉淀，捞起液面泡沫，在烈日下晒干。这样就形成质轻、极细的粉末——青黛。且吹起来的灰蓝色青黛粉末会弥漫在空中，容易粘在手上、纸上。需要注意，弥漫在一定空间内的粉尘是有危险的，这种方法不可随意尝试。把这粉末放入水中，浮在水面的就是青黛，往水里沉的就是靛蓝。

水面上的青黛入药其所含的化学成分中，除了靛蓝以外，还有靛玉红、青黛酮等，不是单一的纯化合物。在水下层的靛蓝含有石灰和其它杂质，一般多用于染料而不作药用。

青黛闻起来有一股草腥气，尝起来味道有一点儿酸。什么样的质量好呢？以蓝色均匀，能浮于水面，火烧时产生紫红色烟，维持时间比较长的为佳。

药用功效

在我国最早记录青黛入药的是宋代的《开宝本草》。其中写道：“青黛自波斯国来。今以太原并庐陵、南康等处，染瓮上池沫、紫碧色者用之。”

说明青黛的来源，既有外来的，也有本土的。

李时珍在《本草纲目》中也有这样的描述：“波斯青黛，亦是外国蓝靛花。既不可得，则中国靛花亦可用。”

青黛具有清热解毒、清肝泻火、凉血定惊的功效。临床上主要用于治疗发高烧、抽搐、斑疹、疮疡肿毒、包括蛇虫咬伤。

说来有趣的是，假如在需要青黛入药的时候，如果手边没有这种药怎么办？李时珍因陋就简提供了一招：“或不得已，用青布浸汁代之。”也就是说，在不得已的时候，可以拿靛蓝染出来的布，泡水，跑出来的水里就有青黛，可代替入药使用。但生活在现代的我们是不提倡这个做法的。

那么中药青黛的原料是什么呢？

《中国药典》规定爵床科植物马蓝Baphicacanthus cusia (Nees) Bremek.、蓼科植物蓼蓝Polygonum tinctorium Ait或十字花科植物菘蓝Isatis indigoticaFort.是青黛的来源，它们的茎叶经加工后可以制出青黛。

其中，常用的十字花科植物菘蓝，它的根为板蓝根，叶为大青叶，叶子或茎加工而得的粉末叫青黛，一物出三药。

这些年，名气最大的应该说是板蓝根，特别在感冒流行的季节，板蓝根多冲锋在前。板蓝根和大青叶，都性寒，有清热解毒的功效。如果有发热，特别是伴随咽喉肿痛，确诊为风热型的热毒时，可以用到板蓝根和大青叶“两兄弟”。

板蓝根、大青叶和青黛都可以清热、解毒、凉血。但是，板蓝根重点在于利咽消肿；大青叶重点在于治疗血热出斑；青黛重点在于治疗内科的肝热和肺热证。

每当流感盛行的季节，老百姓喜欢在家中备着板蓝根颗粒。还有一种配方颗粒是板蓝根加大青叶，名字叫复方板蓝根颗粒，清热解毒的功效更强。

青黛有股腥味，口感不好，而且一般用于热病比较重的阶段，但重症毕竟是少数的，所以大家可能觉得青黛离我们的生活比较遥远。不像板蓝根和大青叶那样常用。但其实青黛还是外科的常用良药，用途很广。

比如用鸡蛋清来调青黛粉外敷，可以治疗湿疹和小儿的腮腺炎。用香油（芝麻油）调青黛粉，可以治轻度的烫伤。

在染色方面，蜡染技术在我国历史悠久，贵州的蜡染最为出名。

我参观过蜡染工场。方法是先在布料上点绘蜡花，然后放到靛蓝染液中染色，最后浸在沸水中把蜡化掉，布面上就出现了各种白色的花样，像变魔术一样。

历史上蓝染的技术，由遣唐使带到日本，在日本的传承非常出色。如今日本四国的德岛，蓝染就很出名，当地叫“阿波蓝”。

因为最开始染布成本的较高，在日本只有贵族和武士才用得起，直到17世纪，蓝染工艺在民间才开始普及。

日本传统的温泉酒店里，招牌布帘子都是靛篮的，而且预备有厚朴木材制成的木屐，可以防止脚气。另外再配上用靛蓝浸染过的麻布和服浴衣，显得古朴、自然，还天然杀菌、防蚊虫，特别爽身，这就是它特别受备受欢迎的原因之一吧。

靛蓝

提起靛蓝，不得不提印度与孟加拉国。

古代的印度与孟加拉国原本就是一个国家，至今风土民情方面非常相似。

我在孟加拉首都达卡的博物馆中，看到有这样的历史记录：早在古罗马时代，印度就是欧洲靛蓝的主要供应国。印度也是最早的靛蓝原料种植与加工的主要中心之一。在整个中世纪，罗马人将靛蓝用于绘画、医药和美容。

这就好像，中国的英文为China，英文的含义还包括瓷器一样。靛藍英文Indigo，这个词来源自拉丁语Indicum, 意思是“印度的”，印度与靛蓝密不可分。

当时靛蓝仍然是欧洲稀有的商品，有“蓝金”之称。靛蓝染色的小布衫就像名牌一样，是富有的象征。靛蓝也是阿拉伯商人从印度进口到地中海国家谋利的一种奢侈品。

在达卡的博物馆，我还见到了一口两百年前熬制染料的大锅，直径差不多有两米。起初我还以为大锅是铁制的，看到说明才知道锅是铜制的，日复一日，这个大锅完全被浸染成蓝色的了。

在1859年，孟加拉的农民为了反抗英国东印度公司殖民主义的不公平待遇，奋而起义，这一事件被称为“靛蓝起义”。也说明了孟加拉与染料的密不可分。

天然资源

2018年初我走访孟加拉，去找寻那里的天然植物资源。孟加拉的草木繁多，尤其盛产染料与香料的原料。

世界上植物种类的多样性，第一数巴西，第二算是印度尼西亚，第三算印度包括孟加拉地区，第四才是我们中国。

那么孟加拉究竟盛产哪些染料呢？我来到了孟加拉广阔的国家植物园，覆盖面积超过200英亩，收集植物超过五万种，既有水生又有旱生，而且还有丰富的历史文字资料。

在那里见到展示出来的染料多彩多姿。粉红色的染料有草莓、覆盆子、茜草根；红色有玫瑰、紫草、红花；蓝色有甘蓝、菘蓝、木蓝；橙色有胡萝卜、丁香、姜黄；棕色有咖啡、茶叶、蒲公英根；绿色有菠菜叶、芭蕉根；黄色的有番红花、姜黄。还有一种说出名字就知用途的植物，胭脂树Bixa orellana L.。

别看孟加拉目前处于贫困状态，但丝毫遮不掩街头的五彩缤纷。男子人力车夫穿的套裙都是不同的颜色，植物园栽培草药的园丁大叔，也以胡子染色为美。那次考察是我和上海的徐宏喜教授，还有美国人白效龙博士一起去的，一路上我们感叹不已。

老树发新芽。随着现代科技的进步，科学家们从青黛中发现了靛玉红(Indirubin)这个化学成分，可用于治疗慢性粒细胞白血病。这是我国首创的抗白血病药物，现在也已经人工合成了。

板蓝根、大青叶、青黛和后来研究的靛玉红，表明了一个事实。中药并非都是来自于天然，也有加工品。

从靛蓝的历史中我们可以看到染料与医药的融合，看到先民的智慧，看到东西方的交流，相互渗透与相互促进。

今天先谈到这里，谢谢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