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 姚崇清洗功臣（下）：新宰相的城府

所以玄宗虽然通过政变夺取了父亲的权力，但是他上台以后，却不得不依靠大量原来的旧臣，来进行国家的治理。玄宗初即位，礼貌大臣，宾礼故老，极尽对前朝大臣拉拢之能事，甚至来时为之兴起，走时临轩以送。开元初年的宰相，大多是睿宗在位时便受到重用的大臣，宰相几乎是睿宗景云元年十二月的翻版：姚崇为兵部尚书同中书门下三品，后兼紫微（中书省）令；卢怀慎为黄门（门下省）监；宋璟为吏部尚书。

从唐玄宗任用姚崇为相开始，以张说为首的政变功臣逐渐被贬黜，以姚崇为核心的正统官僚成为执政者。《资治通鉴》卷二一○玄宗开元元年十月条记：“甲辰，猎于渭川。上欲以同州刺史姚元之为相，张说疾之，使御史大夫赵彦昭弹之，上不纳。又使殿中监姜皎言于上曰：‘陛下常欲择河东总管而难其人，臣今得之矣。’上问为谁，皎曰：‘姚元之文武全才，真其人也。’上曰：‘此张说之意也，汝何得面欺，罪当死。’皎叩头首服，上即遣中使召元之诣行在。既至，上方猎，引见，即拜兵部尚书，同中书门下三品。”

《通鉴考异》曰：“世传《升平源》，以为吴兢所撰，云：‘……上方猎于渭滨，公至，拜马首。上曰：“卿颇知猎乎？”元崇曰：“臣少孤，居广成泽，目不知书，唯以射猎为事。四十年方遇张憬藏，谓臣当以文学备位将相，无为自弃，尔来折节读书。今虽官位过忝，至于骑射，老而尤能。”于是呼鹰放犬，迟速称旨，上大悦。’”姚崇于是上十条建议：

1、 自垂拱已来，朝廷以刑法理天下，臣请圣政先仁义；

2、 圣朝自丧师青海，未有牵复之悔，臣请三数十年不求边功；

3、 自太后临朝以来，喉舌之任，或出于阉人之口，臣请中官不预公事；

4、 自武氏诸亲猥侵清切权要之地，继以韦庶人、安乐、太平用事，班序荒杂，臣请国亲不任台省官，凡斜封、待阙、员外等官，悉请停罢；

5、 比来近密佞幸之徒，冒犯宪纲者，皆以宠免，臣请行法；、

6、 比因豪家戚里，贡献求媚，延及公卿、方镇亦为之，臣请除租、庸、赋税之外，悉杜塞之；

7、 太后造福先寺，中宗造圣善寺，上皇造金仙、玉真观，皆费钜百万，耗蠹生灵。凡寺观宫殿，臣请止绝建造；

8、 先朝亵狎大臣，或亏君臣之敬，臣请陛下接之以礼；

9、 自燕钦融、韦月将献直得罪，由是谏臣沮色。臣请凡在臣子，皆得触龙鳞，犯忌讳；

10、     吕氏产、禄几危西京，马、窦、阎、梁亦乱东汉，万古寒心，国朝为甚；臣请陛下书之史册，永为殷鉴，作万代法。

《新唐书》卷一二四《姚崇传》记：“﹝玄宗准备任用姚崇当宰相﹞张说以素憾，讽赵彦昭劾崇。及（姚崇）当国，说惧，潜诣岐王申款。……﹝崇﹞曰：‘岐王陛下爱弟，张说辅臣，而密乘车出入王家，恐为所误，故忧之。’于是出说相州。”又，《旧唐书》卷一○六《王琚传》：“或有上说于玄宗曰：‘彼王琚、麻嗣宗谲诡纵横之士，可与履危，不可得志。天下已定，宜益求纯朴经术之士。’玄宗乃疏之。”《旧唐书》卷九二《赵彦昭传》记：“俄而姚崇入相，甚恶彦昭之为人，由是累贬江州别驾，卒。”《旧唐书》卷九七《刘幽求传》记：“未几，除太子少保，罢知政事。姚崇素嫉忌之，乃奏言幽求郁怏于散职，兼有怨言，贬授睦州刺史。”《旧唐书》卷九七《钟绍京传》记：“迁太子詹事，时姚崇素恶绍京之为人，因奏绍京发言怨望，左迁绵州刺史。”《资治通鉴》卷二一一玄宗开元二年二月条云：“或告太子少保刘幽求、太子詹事钟绍京有怨望语，下紫微省按问，幽求等不服。……戊子，贬幽求为睦州刺史，绍京为果州刺史，紫微侍郎王琚行边军未还，亦坐幽求党贬泽州刺史。”

从邓宾的例子也可以说明这个问题：“先天初，归妹窃权，嗣皇养正，阴有夺宗之计，潜窥偶都之隙。公义形于色、奋不顾身，与左丞相刘幽求等同心戮力，以辅一人。廷奏奸谋，反为太平主所伺，言且不密，君几失臣，遂谪居秀州。明年，皇帝（玄宗）清问下人，芟夷元恶。且有后命，克昭乃勋，即征公为岐州司兵参军。未拜，累迁河北、蒲城二县令。……公往经迁谪，曾冒炎瘴，因求医长安，颇历时月。素为权宠所忌，不欲公久留京师，遂阴中以他事复贬为睦州分水县令。”

邓宾和刘幽求都是开天政变的功臣，从墓志看邓宾可谓玄宗的私党。但是，玄宗上台后，他并没有受到很好的待遇，征为岐州司兵参军。本来有任用的意图，因为岐州在首都的附近。但是未拜就迁河北、蒲城二县令，而且一再被贬。这与王琚、刘幽求、钟绍京等人的遭遇是一样的。“素为权宠所忌”的所谓“权宠”，当然是玄宗所任用的宰执大臣，也就是姚崇、卢怀慎等人。他们之间的冲突，源于一种深深的出身背景的差异。这些政变功臣注定了悲惨的结局。《旧唐书》卷九七《钟绍京传》记：钟绍京在暮年发出感叹：“陛下岂不记畴昔之事耶？何思弃臣荒外，永不见阕庭，且当时立功之人，今并亡殁，唯臣衰老独在，陛下岂不垂愍耶？”道出了这批政变功臣的悲惨凄凉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