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书君说
在魏晋时期,有这样一位奇人。
他容貌瑰杰,志气宏放,常醉卧竹林,且听风吟;
他恩怨分明,好恶于心,每逢俗人,便白眼相加;
他不慕权贵,明哲保身,纵情恣意,常烂醉如泥;
此人,便是“竹林七贤”之一的阮籍,一个狂浪不羁的文人,一位能哭能歌的名士。
今天,就让我们一起来看阮籍的故事。
谁言万事艰,逍遥可终生
阮籍一生“傲然独得,任性不羁”,根本不把世俗礼教放在眼里。
阮籍向来好酒,而他家旁边就是酒馆。
于是,他常和王戎等好友去店里喝酒。
醒着,便天南海北恣意清谈;醉了,就若无其事一卧而眠。
有时,他就躺在老板娘身边睡觉,完全不避嫌。
《礼记 • 曲礼》有言:“男女不杂坐。”
男女坐在一起都不可以,而阮籍竟毫不避讳地躺在了老板娘的身边,此举太过“惊世骇俗”、完全是罔顾法理。
这也让酒店掌柜很是生气,认为他是想借机调戏自己的妻子。
然而,等观察一段时间后,发现阮籍只是喝酒睡觉,并没有任何非礼的举动,于是老板才放下心来。
阮籍就这样一次次尽兴饮酒,一次次醉倒在老板娘身边,可谓是:醉得真切,睡得清白。
其他客人们见到这一幕,也啧啧称奇,后来,阮籍反倒成了酒馆的一道活招牌。
居丧期间不能吃肉饮酒,这是自古以来的传统。
但阮籍竟在葬母之时“蒸一肥豚,饮酒二斗”,然后再去向母亲告别。
好友裴楷前来吊丧,结果看见阮籍刚刚喝醉,披头散发,“箕踞不哭”。
在自己家里如此也就算了,阮籍竟还参加司马昭举办的宴席,公然吃肉喝酒。
司隶校尉何曾看不下去了,于是便向司马昭建议惩治阮籍,好在司马昭爱惜阮籍的才学,经常替他开脱,才使其免遭惩处。
其实,阮籍并非无情无痛,而是想借酒消愁罢了。
母亲去世时,他正在和朋友下棋,对方要求终止这盘棋。
但阮籍却非要将那盘棋下完不可,后来双方又博弈了多时才终局。
下完那盘棋后,见阮籍“饮酒二斗,举声一号,吐血数升”,悲痛欲绝,几至丧命。
阮籍为母泣血,又怎会是一个不孝之人呢?
相反,他不仅纯孝,而且还是个性情中人。
阮籍本来不喜欢入仕做官,但因为喜欢东平这个地方,就想去那里当太守。
于是便向司马昭提出请求:
“籍平生曾游东平,乐其风土,愿得为东平太守。”
司马昭听后非常开心,便让他做了东平相。
于是,阮籍便骑着毛驴、唱着山歌,到东平上任了。
来到郡府后,阮籍让人把府舍的屏障全部拿掉,以便内外相望。
正当人们以为,他要大展宏图之际,他却“旬日而还”,说辞官就辞官,真可谓性之所至,任心而行。
感慨怀辛酸,怨毒常苦多
虽说阮籍平日里放荡不羁,但他“本有济世之志”,也曾希望做一番惊天动地的事业。
阮籍的父亲阮瑀是“建安七子”之一,为曹操所用,章书表记颇为出色。
不幸的是,阮瑀在阮籍三岁的时候就离世了,阮籍便在父亲好友曹丕以及家人的庇佑下长大,并且继承了父亲的才气。
阮籍八岁时就可以出口成章,十四岁时便已熟读儒家经典,他曾于诗中写道:
“昔年十四五,志尚好诗书。
被褐怀珠玉,颜闵相与期!”
阮籍渴望经世致用,比肩圣贤的志向不言而喻。
除此之外,年少的阮籍还学习剑术,自我夸赞道:
“少年学击剑,妙技过曲城。”
诗书让阮籍多了一份才气,击剑让阮籍多了一份侠气。
但随着年纪渐长,他却发现时代变了。
当时,曹魏的政治局势变得极为复杂,司马氏崛起,不断挑战曹氏的权威。
有位作家曾说:
“时代的一粒灰,落在个人头上,就是一座山。”
面对时代的巨变,阮籍的英雄梦也变得黯淡起来,他只能发出“时无英雄,使竖子成名”的无奈感叹。
不过才华横溢的阮籍还是得到了当权者的赏识。
与司马懿颇为亲近的太尉蒋济准备征辟阮籍做自己的掾属,但阮籍自幼蒙曹氏恩泽,这使他不愿背叛曹氏、投身司马家阵营,于是便写信婉拒了蒋济。
蒋济勃然大怒,甚至迁怒于阮籍的朋友,最终,在乡友亲属的苦苦相求下,阮籍勉强答应出仕,但很快又称病请辞了。
后来,阮籍又一次被征辟,这一次召唤他的是曹氏集团的曹爽,不想因此得罪了司马家族,便谢绝了征辟。
阮籍虽然倾向曹氏集团,但也预感到曹氏集团的前景不妙。
果然,公元249年,司马懿发动高平陵之变,曹爽被夷三族,魏国大权至此落入司马氏之手。
阮籍虽然对此深感不满,但又感到对世事无能为力,于是选择了隐世不出。
他与嵇康、山涛、向秀、刘伶、王戎及阮咸六位挚友一同踏入竹林,醉酒当歌。
在琴声悠扬中,饮酒作诗、谈玄论道,酩酊之时倒头睡去,忘却烦恼,好不自在。
也许直到此时,阮籍才有了陪伴,有了归宿。
终身履薄冰,谁知我心焦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阮籍心性高洁,生有傲骨,但偏偏遭遇一个动乱的时代,这或许是他人生中最大的不幸。
司马氏父子兄弟,通过一系列手段,使曹魏大权逐渐转移到自己手中。
在这一过程中,他们干着违反礼教孝义之事,却又在事后极力标榜礼教孝义。
对那些投靠自己的人,司马家给予高官厚禄、荣华富贵,对反对者则大加杀戮,尤其是当世名士,更成了司马家拉拢和清除的对象。
新贵当政,自然是要笼络人心的,“竹林七贤”这样的天团组合,因此备受关注。
司马家曾多次向他们抛出橄榄枝,然而阮籍对此是不屑的。
在阮籍的母亲去世时,嵇康的哥哥嵇喜前去吊唁。当时嵇喜已经身居高位,为司马家卖命。
阮籍认为嵇喜为人鄙俗,以白眼相加,嵇喜只好尴尬而去。
等到嵇康携酒挟琴前来看望,阮籍则欣喜非常,以青眼相加。
因为嵇康拒绝了司马家的橄榄枝,这让阮籍十分敬重。
这便是“青白眼”典故的由来。
不过,阮籍也深知拒绝司马家的下场,无奈之时,阮籍曾独自驾车游山玩水,寻一份安静。
有一日,阮籍驾车出行,漫无目的,信马由缰。
不知不觉,来到一处绝路,此时的阮籍联想到自己的处境,再也按捺不住,便抱头痛哭起来。
在司马家大肆封官的时候,阮籍为自己讨了个步兵校尉的官职,所以他也被后世称为“阮步兵”。
阮籍之所以选择这个职位,是因为他“闻步兵厨中,有酒三百石”,于是便“忻然求为校尉”。
阮籍还邀请好友刘伶一同入府舍饮酒,两人酣畅淋漓,好不痛快,甚至醉到让别人以为他俩不省人事了。
与此同时,司马昭正在忙着自己的皇帝梦,进位晋王,加九锡。
不过,这其间还有个谦让仪式。
司马昭在加封之前表示谦让推辞,魏皇曹奂则表示不许,司马昭再让,然后大臣们群体上表“劝进”,最后司马昭顺利加封晋王。
这是历朝历代篡位者必须要做的“面子工程”,阮籍这个步兵校尉自然也是要上表的。
此时的阮籍还沉浸在嵇康被杀的悲痛之中,他含着怨恨的眼泪,为司马昭写下了《劝进书》。
至此,他对司马家的最后一份贡献宣布完结,开始了同刘伶那样不问世事的醉生梦死生活。
嵇康去世两年后,阮籍也在沉郁寡欢中,走完了自己“不得不荒唐”的一生。
苏轼曾赞阮籍说:
“醒为啸所发,饮为醉所昏。谁能与之较,乱世足自存。”
阮籍身处混乱时代,他的一生,一半狂浪,一半无奈。
正如阮籍自己所言:
“但恨处非位,怆悢使心伤。”
但阮籍于沉默无言中,藏着一口不羁之气,于醉酒长啸中,寻着一份灵魂自由。
他对那个时代来说,就像是一只“羽翼自摧藏,一日复回翔”的凤凰。
如果说,嵇康是一位宁为玉碎的英雄,那么阮籍,就是我们每个普通人努力活成的样子!
最后,化用李白赠给孟浩然的一首诗做结:
吾爱阮嗣宗,风流天下闻。
红颜弃轩冕,白首卧松云。
醉月频中圣,迷花不事君。
高山安可仰,徒此揖清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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