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书君说
他曾是富家公子,身上的标签随便拿出来一个就足以不朽。
他是享誉国际的词作家,也是第一个用五线谱作曲的中国人;
他是中国油画的鼻祖,也是近代著名书法家,篆刻家;
他是中国话剧艺术的奠基人,更是桃李满天下的教育家……
他就是被公认为中国文化史中的通才和奇才、20世纪最富传奇色彩人物,弘一法师李叔同。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成就斐然的人,却在39岁的时候看破繁华虚梦,修行方外。
这期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今天就让我们一起来看弘一法师的故事。
亲情让他了悟“富贵终如草上霜”
1905年,上海城南草堂,一位年仅46岁的女性病入膏肓,却迟迟不肯闭眼。
她在等自己唯一的儿子。
这个儿子年仅25岁,很孝顺,知道母亲将不久于人世,就到街上置办棺材。
他以为,还来得及送母亲最后一程,却没想到,短暂的别离竟成了诀别。
自此,哀伤盘旋在他的心头,成了他证悟世间因缘的开始。
这就是弘一法师李叔同。
李叔同出身钟鸣鼎盛之家。
父亲李世珍,曾是津门首富。但母亲出身卑微,是父亲为了给家中添丁,六十多岁上续娶的小妾,毫无社会地位可言。
5岁这年,父亲去世,兄长执掌家业,母亲更是看尽他人脸色,也让李叔同小小年纪就对母亲的孤苦耿耿于怀。
他说,母亲是个很“苦命”的人,所以,自幼对自己要求严格,励志上进。
他天性聪慧,8岁开始研读四书五经,学书法、学金石,13岁已经有了才名,15岁更是少年老成,吟诵出了“人生犹似西山日,富贵终如草上霜”的句子。
这种对富贵生活的透悟,让他与旧时代诀别,参与变法,改革社会。
后来变法失败,他搬出李家,前往上海,也完成让母亲摆脱陋习鄙俗,做自由人的梦想。
如今不能亲为母亲送终,成了心头永远的遗憾,李叔同转而将精力放在了母亲的丧事上。
然而,当他遵照母亲生前的遗言,跋涉千里将棺椁运回天津安葬,让母亲落叶归根,却被兄长用一句“外丧不进门”,拒在了门外。
失家不能失孝,进不去家门,母亲依然要风光安葬,李叔同很倔强。
他亲设灵堂,让400人穿着黑衣,按照西方葬礼为母亲默哀,亲自弹奏钢琴,请儿童们合唱自己创作的哀歌,让母亲的灵魂得到安慰。
即便如此,安葬完母亲,他还是为母亲的命运唏嘘,内心极为失落。
一个人连故土都不接纳是极大的失意,被自己的手足伤害更是最大的凉薄。
盘点之后,他意识到母亲的宿命是一个时代女子的共同悲哀,想要将这种余哀磨平很难做到,即便打破了旧的制度,民众的内心得不到救赎,也难以让社会作出理解与认同。
于是,他将自己的名字改为“李哀”,退出了富二代们的醉生梦死,将全部志趣都投入到了文学艺术上来,渴望以此唤醒人们的灵魂。
爱情让他见证“情到深处无怨尤”
安葬完母亲,李叔同将自己的原配安顿在了天津老家,怀揣着艺术救国的梦想,出走日本,专攻美术,修习音乐。
在那里,他遇见了第二任妻子雪子,以情证悟了虚幻与割舍。
李叔同的初恋和母亲有关。小时候母亲经常带他一起看戏,那喑哑的水袖,婀娜的身段,让他因此钟情戏曲,遇见了名角杨翠喜。
他以学戏为名,与之耳鬓厮磨,日久情深,最后动了迎娶的心。
杨翠喜不但长相秀丽,唱腔婉转,也很善解人意,虽然追求者很多,但对李叔同这样的富家青年才俊,更为垂青。
然而,自古以来豪门不容易嫁,更别说首富之家,主持家业的兄长岂能容许一个妓女来败坏门风?
爱而不得,情深缘浅,最痛也最是让人蜕变。
李叔同为了让母亲好做人,在家里的安排下娶了一位商人的女儿,杨翠喜也被他人转卖,成了金丝雀,下半生唏嘘。
自此,情事在李叔同的生命中,褪去青涩,风月成了重要的部分。
维新变法失败,前往上海,他有了好几位红颜知己。
他说:“奔走天涯无一事。何如声色将情寄,休怒骂,且游戏。”
等到带着母亲的灵柩重返故里,与初恋相遇也成了奢侈,爱而不得尘埃落定,他也渐渐懂得爱需“舍”,于是在日本,也将情感随遇而安。
雪子是日本房东的女儿,对李叔同欣赏且仰慕,心甘情愿为他做人体模特。
李叔同从来没有向任何人隐瞒自己有妻子孩子的事实。
但爱情来了,这些都成了细枝末节,雪子没有在乎,在日本和李叔同相伴6年,后来更是抛却故土,来到了中国,又与之相伴了6年。
情深往往也情绝。
1918年,39岁的李叔同拜印光大师为师,出家为僧,托好朋友杨白民先生给雪子带去了钱、信和一绺胡须,让其“息心”,回家乡去。
雪子看后泪如泉涌,她从上海追到杭州,跪了三天三夜,苦苦哀求见丈夫一面。这一面沉默而悲凉。
雪子问:“法师,请告诉我什么是爱?”
弘一法师只回答了这样几个字:“爱,就是慈悲”。
“慈悲对世人,何以独伤我?”雪子又问。
法师没有回答,转身走了。
人世间的割舍早一步晚一步,没有不同。
一个女子的痴心让人动容,但“因空见色,由色生情,传情入色,自色悟空”,前缘证悟,无需多言,大悲无泪,大悟无言,大笑无声,又哪里是勉强能改变。
友情促他悟透“悲喜交集是无常”
弘一法师说:“我非薄情,自20岁到26岁之间的五六年,是平生最幸福的时候。此后就是不断的悲哀与忧愁,直到出家。”
雪子是知道弘一法师的心的。
那个时候,李叔同和好友许幻园,袁希濂、蔡小香、张小楼义结金兰,号称“天涯五友”,在“城南草堂”诗词歌赋,极为快意。
此时李叔同的母亲安在,孩子健康,妻子也贤淑,朋友亦交心。
所以,后来东渡日本归来,这里依然接纳他,雪子就被安排在城南草堂。
世界的幻灭从来都是无声无息的。有一天晚上大雪纷飞,挚友许幻园却给他带来了一个意外的消息。
“叔同兄,我家破产了,咱们后会有期。”
仿佛只是一瞬间,朋友家业垮了,他的幸福也烟消云散。
朋友挥泪而别,只留背影,李叔同在茫茫的雪地上孤寂无比。
他回到屋里,让雪子弹琴,写下了“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一壶浊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的歌词。
一个人活出了别人的十辈子,自然也了悟了世间的千帆过尽,《送别》是一个开始,也成了一个必然。
三年后,李叔同在浙江省立第一师范学校做教授,教音乐、图画,和好友夏丏尊经常去张岱笔下的湖心亭去吃茶。
夏丏尊说:“像我们这样的人,出家做和尚倒是好的。”
一句话就让李叔同顿悟。
六祖慧能说:“诸佛妙理,非关文字。”
世间的机缘,从来与一切无关,一个词,一个人都是启发。
李叔同先是按照日本杂志上关于断食的介绍,生出了入山断食之念。
体验之后,他开始素食,觉得自己的肺病和神经衰弱,都得到了缓解,自此立志,放下俗尘杂念,皈依三宝。
他将自己的一切都做了周密的安排:
给母亲上了坟,尽了孝心;书籍字画衣服等,分赠朋友学生及校工们;折扇及金表给了夏丏尊;带走的只有布衣及几件日常用品。
众人挽留,他说:“见我字,如见佛法。”
自此,世间再无李叔同,佛前皈依是弘一,黄卷青灯,晨钟暮鼓,三件衲衣,24年修行成就了律宗的第十一代祖师。
世情终让他成就“一轮圆月耀天心”
作为跨界的优秀人才,李叔同的出家,震惊了当时的文艺界,也让他的家族极度不满。
“你人不做,为什么做和尚呢?”这是得知他出家后,兄长发出的疑问。
弘一法师没有作答。
他的学生丰子恺,极为理解自己的老师,为他的后半生这样注解。
他说:“人的生活可以分为三个层次,一为物质生活,二为精神生活,三为灵魂生活,物质生活重在衣食,精神生活重在学术文艺,灵魂生活只有皈依宗教。
我的老师嫌艺术力道薄弱,过不来他精神生活的瘾,出家其实是一种必然。”
“人生的欲望”让老师半生“上下求索”,从追求、到经历,到大彻大悟,佛祖那里才是灵魂归属。
你看,爱弘一法师的人,为他悲伤;懂他的人,不觉他薄情;理解他的人,升华了他的层次。李叔同人间值得。
1942年10月,62岁的弘一法师在福建泉州开元寺晚晴室,留下“悲欣交集”四个字后圆寂。
吉祥善逝,心迹圆明,无常本是人生真相。
试想谁的一生不是起起落落,悲喜交替?
既然悲喜平常,平心就好。
对于我们来说,过好当下的每一天,让经历成为获得,让看破驾驭航向,就是最好的修行。
因为,当我们平稳了心态,也便拥有了生命最好的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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