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7.1【听课】因为死亡，人类才焕发出自己的尊严

喜马拉雅的朋友，你好，我是刘雪枫，欢迎收听我的节目《古典音乐轻松听》。

也许很多乐友还沉浸在上一课的“葬礼进行曲”悲伤情绪之中，那么今天我先少说几句，就让《英雄交响曲》的第三乐章的欢腾来冲淡一些阴郁和悲伤吧。

（听听音乐）

关于《英雄交响曲》这部伟大的作品，有一个也是许是音乐史上最为人们所熟知的真实故事：贝多芬在1803年的时候完成了这部杰作，1804年初春这部作品的手抄总谱放在贝多芬的桌上，封面的上方用大号字体写着“波拿巴”，也就是拿破仑的名字。

下方用小号字体写着贝多芬自己的名字。拿破仑在当时贝多芬的眼里，多少意味着神话中为人类盗取火种的英雄普罗米修斯的化身。拿破仑以其惊人的军事天才，差不多打败了整个欧洲，其丰功伟业令无数欧洲人为之倾倒。

法国大革命宣扬的“自由、平等、博爱”的理念也通过拿破仑战争，成为整个欧洲相当一部分人的理想。德国和奥地利那个年代重量级的文化人物，如康德、费希特、黑格尔、席勒、歌德、荷尔德林和克洛普施托克等人，都对拿破仑相当尊崇。

歌德在房间里放着一尊拿破仑的胸像，到了1829年，歌德还认为拿破仑控制摆布世界的能力，简直不可思议。哲学宗师黑格尔1806年称拿破仑是“世界的精神”。

作为那个时代的文化旗手之一，贝多芬和歌德、黑格尔等人一样，也是对拿破仑充满景仰，贝多芬打算将这首第三交响曲以拿破仑的名字为题并献给拿破仑。

但是，到了该年5月份的时候，拿破仑却在巴黎称帝了。消息传来，贝多芬勃然大怒，大声喊道：“他也只不过是凡夫俗子，他也要把自己放在人民之上当一个暴君了！”言下之意，就是说拿破仑背叛了人民，背叛了他曾经为之奋斗的共和理想。

贝多芬当着朋友的面，把这首交响曲总谱的封面撕下，扔到地上。后来，他又把扉页上“献给波拿巴”的题词用力擦掉。由于用力过度，扉页被擦出了一些破洞。不久，贝多芬又给这首交响曲取了一个新的名字：《英雄交响曲》，将题词改为“对一个伟大人物的纪念”。

如今这部扉页上擦出破洞的交响曲手抄本，被珍藏在维也纳“音乐之友协会”的藏书室。几乎每部关于贝多芬生平的纪录片，都会出现这部手抄本扉页的特写镜头。这部手抄本已经成了一种文化意义上的象征之物。

但是，事情并没有就此结束。事情的真相也并没有这么简单。其实，贝多芬对拿破仑一直有着矛盾情绪。早在拿破仑称帝之前，贝多芬就已经表达过对拿破仑的不满，并还为拿破仑的敌人——奥地利哈布斯堡王朝创作过爱国主义题材的作品。

而1804年撕封面事件之后，贝多芬告诉自己的乐谱出版商，交响曲的标题还是叫“波拿巴”，直到1806年才又改成“英雄”。

1810年，贝多芬甚至还有意将自己的《C大调弥撒》进献给拿破仑。因此，贝多芬对拿破仑，应该说长期有着一种矛盾而复杂的心理，这种矛盾直到滑铁卢战役结束才真正得到化解。

贝多芬在此之前，对拿破仑既有尊崇，又有否定。正如拿破仑自己说的那样：“我是人人爱，人人恨。”

因此，《英雄交响曲》某种程度上可以说是表现了贝多芬自己内心的信仰与怀疑之间的冲突，而这正是歌德口中所谓世界历史最重要的主题。

贝多芬的这部交响曲大作，是贝多芬个人信仰与怀疑的激烈斗争，是贝多芬本人最终确立了自我、树立自我英雄主义形象的心路历程。

第三乐章是整个交响曲的一个转折点。谐谑曲的速度是急板，总体是朝气蓬勃的，贝多芬创作英雄交响曲的地点，相当一部分时间是在郊外，他的住所被葡萄田所环绕。

这个乐章一会儿沙沙地轻响，一会儿朗声大笑，又一会儿好像要幽默地吓我们一跳，使我们应接不暇。

（听听音乐）

整个乐章是个三段体，中间部分使用了三支圆号，吹奏出的是奥地利的民歌曲调，但是我们也听得出来这个曲调其实就是第一乐章的第一主题变化出来的。

（听听音乐）

所以，贝多芬的这部庞然大物其实在主题材料上就有着惊人的统一，可见其构思的缜密。

许多人在这里会产生疑问，英雄不是已经在第二乐章的葬礼进行曲中死去了吗？怎么又一下子活了过来，还活得这么开心。

对此古往今来有许多解释，有的称这个乐章是“自然春色的复活”以及“乡间欢快的集市”，也有人认为是在表现“军营中的景象”，也有的说这里英雄是复活了，重生了；法国大作曲家柏辽兹干脆称之为《伊利亚特》中的勇士们在其领袖的墓碑前所进行的舞蹈。

那么到底哪一种说法靠谱呢？《英雄交响曲》本质上就是古典悲剧与伟大喜剧的统一。

尽管这部作品第一和第二乐章有着悲剧意味，但贝多芬不要这些悲剧意味成为整部作品的主导内容，而是表达人类不仅可以承受这样的悲剧，还可以抗拒这悲剧所造成的苦难，而这种观点是真正乐观主义的。

贝多芬音乐的伟大，就在于它表现了不可逃避的悲剧与人类乐观主义这两者之间的深刻对立，而正是在与这不可逃避的悲剧与死亡的斗争之中，英雄的形象才能如此巍峨地矗立起来。某种程度上来说，因为死亡，人类才焕发出自己的尊严。

感谢您的收听，我是刘雪枫，这里是古典音乐轻松听，我们下次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