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心短篇小说》6 | 读《超人》，现代青年的烦闷、抗争与真善美 | 胡迪

喜马拉雅的朋友，你好呀，我是大语文的老师，也是你们的老朋友“笑丸子”胡迪。这一期节目，我们要从另一个角度，继续来边听边聊这位伟大的女性作家——冰心，以及她的短篇小说别具一格的韵味。

这期节目里，我们要关照到她对青年问题的发现与探索。关于青年问题，冰心写过不少作品，比如《斯人独憔悴》《月光》《烦闷》《悟》等。而其中有一篇篇幅短小、内容简单，特别契合主题，我推荐你去读的作品——《超人》。

《超人》是冰心的一篇描述现代青年烦闷与困惑的短篇小说作品，渲染了青年内心的矛盾与挣扎。它也延续了冰心在五四时期对社会黑暗的暴露和思考，是她探索人生道路的“问题小说”系列代表之一。

小说开篇就介绍了一个“冷心肠”的青年何彬。冰心一开始就讲了主人公的生活环境——他住在一座很多人同时居住的大楼里。但冰心给了何彬不同于众人的特写——他不和人交际，不爱任何一点儿带有生气的东西，他不理人，不和人一起吃饭，不轻易与任何人打招呼，从来不寄出和收到任何一封信。

不仅如此，他的屋子里也像山洞一样阴冷，他甚至坚信：世界是空虚的，人生是无意识的，到处充斥着阴暗、黯淡、虚伪。人和人、人和宇宙和万物都不过是如同演戏一般，上了台都是父子母女，亲密无间，下了台，摘了面具，也都各自散了。与其相互牵连，不如互相遗弃。

何彬曾说：不如行云流水似的，随它去吧。他把自己的一生都说得特别轻描淡写，毫不在意。我们能从冰心一开篇的两段中，看到男主角何彬内心是完全无爱的：不爱自己，不爱任何人，不爱万物！

你一定会问，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他总应该有父母亲人吧，怎么会一个人这样特立独行，厌世厌生呢？事实上，这就是何彬信奉的“恨世哲学”。这是五四运动之后常见的一种青年心理，这种萎靡的情绪、悲观的态度，在当时所谓的“进步青年”们中传染开来，大家都变成了一个个孤独、冷漠，拒绝爱和怜悯，否定人与人的交往，拒绝爱的拥抱的“冷心肠青年”。

仅仅是这两个自然段，我们就能从冰心的文笔中看到五四时期没有了意识、没有了目标，迷茫着的现代青年的群体状态。

这就是何彬原本的模样吗？恐怕不是，一切应该都事出有因。我们接着看一下冰心是如何描写的。

原文里这么讲：“这一夜他忽然醒了。听得对面楼下凄惨的呻吟着，这痛苦的声音，断断续续的，在这沉寂的黑夜里只管颤动。他虽然毫不动心，却也搅得他一夜睡不着。月光如水，从窗纱外泻将进来，他想了许多幼情——慈爱的母亲，天上的繁星，院子里的花……他的脑子累极了，极力的想摒绝这些思想，无奈这些事只管奔凑了来，直到天明，才微微的合一合眼。他听了三夜的呻吟，看了三夜的月，想了三夜的往事。甚至到睡眠吃饭都失掉了原本的次序，眼圈儿也黑了，脸色也惨白了……”

听到这里，你也应该有满心疑惑：他不是个“冷心肠青年”吗？他不是对一切漠不关心吗？可是，从这三夜里何彬的反应来看，他压根儿不是那么绝对无情、与世隔绝的。当他听呻吟声到了第七日的时候，他忍不住去问了是谁在凄惨的叫。当他得知是楼下的孩子禄儿摔断了腿，没钱治疗的时候，他拿出了自己的钱。你看到没有，他竟也生出了慈悲！

这说明了什么呢？何彬可是冰心在小说中创作出的人物，依托人物，冰心要表达背后的思想是什么呢？这一切都说明，何彬这个人并不是完全没有感情的，他再怎么冷若冰霜，他的情感也在随着禄儿日复一日痛苦呻吟而发生改变，他的冰冷开始被慢慢融化了。

接下来，何彬的那种徘徊在冷与热的矛盾心理更加明显。在出钱给禄儿看病后，他无视禄儿的道谢，好像这件事压根没发生过似的，只是去看他自己的书。他极力伪装冷酷，继续他的“超人”状态，不给任何一个让人和他融洽相处的机会，哪怕是一个真心想感谢他的小孩。

但他还是在转变，是在禄儿伤渐渐好了的时候，此时禄儿的呻吟消失了，而何彬开始做起了回忆的梦。他梦见自己的母亲，漫天的星星，院子里的花……当他从梦里醒来的时候，他的脸上留下的是他十几年来再不曾流过的泪。

而让何彬完全转变的，是在禄儿在他临走前给他那封信的一刻。信上说，禄儿的母亲非常爱禄儿，何彬的母亲也必定非常爱何彬，所以禄儿的母亲和何彬的母亲就是好朋友了。

读完这封信的时候，何彬被彻底感化了。梦里，星光中，白衣妇人伴着清香走来，是何彬那充满了慈爱的母亲，目光中充满了爱。白衣人影渐渐模糊，当梦醒的时候，何彬十几年来隐藏的爱的神经被触动，他忍不住泪流满面。所以何彬看完禄儿的信，捧着他送给自己的黄花篮，花儿的清香给何彬带来的是对母亲的思念，他终于坦诚了自己对爱的眷恋和渴望，不禁呜呜咽咽地痛哭了。

可能是社会和生活的现实逼得他不得不去做一个超人，他力求自保，给自己打造了一个壳子，这个壳子就是“超人”，超越了一般的存在。他用超人的冷漠武装自己、保护自己、压抑自己。可是呢，他终究不是超人，他也有爱。而爱，始终在他灵魂的深处存在着。

后来，他给禄儿写了一封信，向禄儿道谦致谢，坦白了这十几年来内心的状态——他错认了世界是空虚的，人生是无意识的，爱和怜悯都是罪恶。他明白了世界上的母亲和母亲都是好朋友，世界上的儿子和儿子也是好朋友，都是互相牵连的，不是互相遗弃的。

至此，“超人”觉悟了，是什么让他转变？是爱，感化了他那颗冰冷的心。无论时代的现实是多么的黑暗残酷，一个人伪装得多么无情，或是犯下了多么不可饶恕的罪过，变得多么的残忍凶恶，最终会被爱所感化，终究敌不过爱的力量。冰心要传达的就是，这世间最伟大、最正直的力量，就是爱！有了这份大爱，不仅能感化何彬，还能感化所有在当时的困苦中走过“荒芜沙丘”的“超人们”，也就是那些被时代伤害的青年们，让他们产生力量，得到觉醒。

《超人》这个故事是冰心对时代和时代青年的探讨。以何彬为代表的青年们，原本都是一群积极乐观、对国家未来富有热情、努力寻找国家未来出路的社会知识分子。但社会现实的残酷抹杀了他们心中的理想，在经历了一次次打击之后，他们的理想变得不堪一击，开始麻痹、放纵、封闭自己。但他们心底的最深处却依然隐藏着爱和良知。

那么，谁来担当“唤醒者”的角色呢？冰心希望自己可以作为这样一个唤醒者，她一直致力于用“爱的哲学”来架构自己的文学作品，将她自己的所见所思所感全都融入到她的作品中去，用细腻的笔触和朴实无华的语言，将大家带到她构建的场景之中，击中大家的内心，将大家唤醒、解脱，通过笔下的故事制造爱的勇气，实现每一个人、甚至整个群体“爱的回归”。

这一点，你有没有觉得很熟悉呢？特别像我们之前的节目里讲过的一个人——欧·亨利。欧·亨利也是这样，用着纯真朴实的语言，记录生活里点滴的细节场景，寻找爱、呼唤爱。由此可见呀，无论什么时代，无论什么地方，对“爱”的追逐和期望是全人类共同的。

《超人》这篇小说引发的是一个时代青年的觉醒，这是一份以小见大的伟大，也正是冰心文字的力量所在。冰心的文字特别之处在于，总能用温暖柔情的笔调，满怀爱心的期望，去揭示时代的问题，担忧青年的前途。《超人》解救了那些并非超人的、有着太多苦闷无奈，找不到人生方向的人，冰心相信人世间总有一种爱能帮助他们、唤醒他们。而这，正是冰心成为“爱的哲学”最美好的化身，成为现代文学最伟大的女性作家之一的原因之一。

好了，关于冰心，我们在之前的节目里，分别从“社会黑暗问题”、“妇女问题”、“反战问题”、“青年问题”四大方面去赏析了她的“问题小说”，基本把她的短篇小说中最具代表性的、易考的篇目，也都涵盖到了。更深层了解了冰心的创作背景、风格特点、文学地位。

冰心自己说，她的生命从八十岁开始。晚年的冰心，也写了百万字的回忆著述，相比于青年和中年，又有了更加深刻的思考和体会，我希望你能找过来读一读。我们分析一个人、一部作品，也需要随着心态、阅历的丰富，一遍遍地反复去读，才能品得更加深刻。我愿意在之后的路上，一直与你相伴、共同成长！

我是“笑丸子”胡迪，我爱文学，我爱阅读，我愿意用好的声音，带你体会文学和阅读的美好。我在喜马拉雅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