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心短篇小说》4 | 读《是谁断送了你》，请停止对妇女的戕害 | 胡迪

喜马拉雅的朋友你好，我是“笑丸子”胡迪。这一期节目呢，你可能需要换个身份，尝试做一回“侦探”，咱们一起来“侦破”冰心小说当中的这个年轻女孩——怡萱突然去世的“案子”，找出谁是“凶手”。你准备好了么？

我们先来整体看一下“案件”发生的背景：这是一桩民国时期的事件，在这之前，女子的地位都是非常低下的，女孩儿不被允许上学、不允许抛头露面是很常态化的事情。而事件的女主角——怡萱呢，好不容易争取到了这么一个宝贵的上学机会，你想想，这可是多大的突破呀！那么她会有多高兴呢，你可以想象出来吗？

我们来看看怡萱当时的状态：怡萱今天起得很早，天色刚刚发亮，她就不想睡了；悄悄地下来，梳好了头，欢天喜地地又把书包打开，将昨天叔叔替她买的新书，一本一本的，从头又看了一遍，又好好包起来。这时灿烂的阳光，才慢慢的升上，接着又听见林妈在厨房里淘米的声音。

走到屋内，看到父亲。父亲深深地看她一眼，慢慢地搁下笔，摘下眼镜，问怡萱说，这次上学堂去，本是怡萱叔叔的意思。虽然他也并不明白叔叔的理由是什么，一个女孩子家，按道理，哪里应当到外头去念书的呢？不过家里两房里头就只有怡萱这么一个女儿，怡萱叔叔素来又极喜欢她，所以父亲也就不忍忤逆他的意思。

父亲接着再三交代着，今天是怡萱头一天去上学，从这天起，就必须好好去做。做什么呢？那可不是让怡萱拼命学习。父亲说，学问倒不算一件事，一个姑娘家只要会写信、会算帐，就够用了。最要紧的事啊，是千万不能学那些女学生们，高谈什么‘自由’、‘解放’，以致道德堕落，名誉扫地。父亲还再三强调，他的眼里实在看不惯这种女孩儿的轻狂样子！若是怡萱也这样，他就……

父亲的话虽是没有说完，但是我相信你和怡萱一样，早就听出来了那份深重的压迫，还有那个时代女性地位的卑贱。所以怡萱自然也是不敢反抗，一边听着，一连答应了几十声“是”。等到父亲看看时间差不多了，让她去罢，怡萱才敢慢慢退出去。

到这里，事件发展都还是一切正常的。怡萱虽说被父亲和背后的思想给压制着，但好歹也总算是能去上学，接受正常的教育。

作者为什么要用几大段文字来描写父亲的唠叨呢?其实这里已经为怡萱的命运悲剧埋下伏笔。

到了学校的怡萱一开始并没有搭理她，她就只自己看书。上课时，她也特别聚精凝神的去听先生讲课。直到慢慢和同学们渐渐和她熟识了，看她性情稳重，功课又好，都十分的敬爱她。她父亲每次去学校里，查问成绩的时候，师长们都是大力夸奖怡萱的。父亲心里自然很喜欢，不过他从来没有和怡萱说过，害怕这样长了她的傲气。

然而，“案件”就在这个星期天发生了。这天父亲出门去了，怡萱自己在家里的院子里看书。仆人林妈送进一封信来，怡萱接过一看，是一封英文信，上面写着自己的名字。怡萱想着或许是英文老师写来的吧，不过字迹又不太像，疑惑着便拆开了。

原来，这封英文信是一个男学生写的，大意是说，多次在学校遇见怡萱，又听说她的学问、成绩很好，这位同学很是钦慕……之类的话，信的末尾还写着通信的住址。这封信里的英文字，有不少地方都拼错了，文法也颠倒错乱。

怡萱的英文程度本也很浅，把这封信看了好几遍，好不容易明白了。顿时气得双脸紫涨，指尖冰冷，书也落到地下。怔了半天，把信夹在书里，进到屋子里去，坐在椅上发呆。

发展到这里，你肯定心里有一个大大的问号：一封告白信而已，为什么怡萱看完之后的反应这么大呢？不过你别忘了，我们刚才已经了解过“案件”发生的背景，在那样一个时代里，女孩地位低下，不能有自己的思想和感情，任何细小的表现都会被认为是不忠贞、过于叛逆、忤逆等象征，是要被严厉批判和压制的。所以这样，你就应该能理解怡萱的担心了。

怡萱最担忧的就是这封信被父亲接到了。一旦被父亲知道，怡萱的前途可就牺牲了，假如父亲要再继续怀疑到她在外面有多么招摇，毫不夸张地说，恐怕连她的性命都难保！这一次没有被发现，那绝对是万幸了，以后若再有信来，可怎么才好？

怡萱一想，又慌乱又生气。对方在信里说是在学校屡次遇见她，她每天上学也没发现有什么形迹可疑的人。不过，就算自己知道了是谁写的，也没有法子去惩治对方。而且叔叔极尽全力争取让自己上学，这一来恐怕要……

怡萱越想就越气，越想就越怕。哭了半天，等到父亲回来了，才连忙洗了脸，出来学了两篇古文，又勉强吃了午饭。晚上便觉得头昏脑热起来，第二天早晨，她挣扎着起来照例去上学。

一封匿名的英文信，一封表达了对怡萱有一些些仰慕的同学信，居然造成怡萱整日惶惶惴惴、寝食难安。这个其中的缘由，想必你也能设身处地了解一些了。怡萱在这样的担忧之中，心理的压力也越来越大了。

过了十几天，也没有其他动静，怡萱战战兢兢的心才渐渐宽慰下来。到了这一天，怡萱放了学，仆人林妈照例来接她。在回去的路上，怡萱看林妈面色很迟疑，似乎有话想说，于是在怡萱的追问下，林妈才悄悄地说，老爷今天不知道为什么生了大气，拿着一封信，和太太吵了半天……

怡萱一听见“一封信”三个字，瞬间就吓呆了，也顾不上再往下追问，急急忙忙走回家去。

到了家，怡萱腿都软了，甚至几乎走不上台阶。进到母亲屋里，她看见父亲面色铁青，坐在椅上，一语不发。母亲泛白着脸，也愣地坐在一边。看这情形，怡萱战战兢兢着上前叫声爹妈。父亲不理她，只抬头看着屋顶，母亲说了句，“萱儿你……”眼泪便落了下来。

怡萱喉头哽塞，走到母亲面前。父亲两手索索地抖，拿出了一封信来，扔在桌上。这时怡萱不禁哭了。母亲含着泪，看了她半天，说：怡萱呀怡萱，你素来这样的聪明沉静，为何现在却这么糊涂起来……怡萱哭着问妈妈这话从何说起，母亲指着桌上那封信让她自己看。

怡萱忙拿过来信来一看，这是一封恭楷的汉文信，上边写着：“蒙许缔交，不胜感幸，星期日公园之游，万勿爽约。”

原来是一封邀约同游的信件。

只见怡萱看完信，扶着桌子站了一会儿，身子便往后仰去了。

发生了什么？没错，怡萱晕过去了！

等到她再睁开眼睛的时候，是躺在自己的床上，母亲坐在一边。怡萱哭着坐起来说：我的心，只有妈妈知道了！母亲也哭了。怡萱看看母亲的脸色，又见父亲不在屋里，一时冤屈压抑堵塞了胸膛。忽然，怡萱惨笑了几声，朝着墙壁又躺下去了。

一个月以后，一个须发半白的中年人独自站在一座新坟旁边，徘徊凭吊。过了半天，只听得这个中年人弹着泪说，“可怜的怡萱侄女呵，到底是谁断送了你啊？”

好，“案件”到这里，你就明白了：女主角——怡萱去世了！

那么，她是怎么死的？凶手是谁？发生了什么呢？

我们来捋一捋：怡萱因为两封信，第一封让她惶惶终日，第二封被父亲截获，而直接造成了她的去世。

怡萱是因为什么而去世的呢？自杀？他杀？

很明显，她是心里压抑！通过案件最后的描述，我们就知道，怡萱是带着冤枉、羞愧、恐惧、愤恨等多重情感抑郁而终。杀她的是谁呢？是他那压抑统治着她的、代表着权威的父亲吗？

不，我想你也会回答，不是！

那么侦探们，关于怡萱的两封信，你发现了什么谜团吗？你认为两封信是同一个人写的吗，为什么呢？

很显然不是！我来带你回顾一下，当然你也可以去翻看冰心这篇小说的原文去寻找线索。第一封信：拼写错乱、文法颠倒；第二封信：恭楷的汉文，什么意思呢？也就是说第二封信上写的是汉字，是字迹工整的楷书。

问题来了，写这两封信的分别可能是什么性格、什么身份的人呢？第一封，错乱的、颠倒的，就能推断，他应该是一个大大咧咧、不拘小节、随性而为的人。而第二封呢，不难推断，这人是一个规矩、严谨、注重细节的人，看这工整的楷书，说不定还是个会读书、文化高的知识分子！

仅仅两封信让怡萱被吓到病倒，甚至去世。这实在是有些虚构和夸张了！聪明的你，现在知道谁是害死怡萱的“凶手”了吗？是父亲、母亲？是写信的人？是怡萱自己？

不，都不是！

他们全都是悲剧，他们每一个人都是被禁锢、被束缚和被荼毒的人。谁是凶手呢？你或许会说是写信、造谣的人？但是他们杀死了怡萱吗？不，并没有。实际上，真正的凶手是每个人背后旧制度、旧思想在操控着的旧社会！

短短一个小故事，平凡的怡萱这个女性小人物，读的过程中让你感受“破案”的疑惑和悬念，读完之后让你恍悟和深思。故事里的渲染、夸张，全都在指向和揭露这些人物背后万恶的封建思想和封建社会，尤其是对女性的桎梏和残害。

怡萱代表的是当时的一类人，她们都是在这个封建时代之下被扭曲、被戕害的灵魂。两封信不过是一个导火索，真正害死人的，是旧社会思想带来的压力，令女性自己杀死了自己。而这也让我想到了民国时期红遍大江南北的影星阮玲玉，同样也是这样封建闭塞的社会之下，饱受舆论压抑、在诽谤与非议中，精神崩溃而自|杀。这都是女性的悲哀，更是时代的悲哀。冰心就以怡萱为载体，为当时所有女性发出了反抗的呼喊。

这篇小说叫做《是谁断送了你》，看完之后让你的内心久久不能平静。除此以外，冰心笔下类似表现女性反抗主题的还有《最后的安息》《秋风秋雨愁煞人》等，都有着相同的呼吁和批判，也有着不同的精彩，推荐你去好好阅读。

由此你可以看出，冰心真的是一位独特的女作家，值得你去细细品味。好了，这期节目就到这里，我们下期节目继续来品读冰心经典小说。我是“笑丸子”胡迪，我在喜马拉雅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