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老师

世间一切，各有各的恣意，各有各的本真。尤其是，我们的童年时代。

                                                                         ——题记

          作者：牛耕  朗诵：黄小琦

教我们小学五年级语文的老师姓徐，学识渊博，教学认真，一表人才，就是嘴巴有点歪。

别看他嘴歪，可是吵起学生来，不管是教师子女、还是领导亲戚，他都一视同仁，丝毫不留情面。尤其是生气训人的时候，从他嘴里蹦出来的每一个字，都比我们自制弹弓里射出来的泥团还有杀伤力，挨训的人恨不得当场找个老鼠窟窿躲进去。

于是，大家私下里给他起了个绰号：“徐歪嘴”。

有一次语文课，大概是头天晚上熬夜看《射雕英雄传》太晚的缘故，班里居然有两个同学趴在课桌上睡着了。一个是“娘娘腔”同学，另一个是他后面的女生李艳霞。

按说，上课不捣乱，安安静静地睡个觉也就算了。没想到“娘娘腔”竟然开始旁若无人的打起了呼噜，而且吸气、吐气的时候，嘴里还响着悠长的小口哨，趴在桌面上越睡越香，呼噜越打越响。

同桌大头坐立不安，善意地晃了他几次，都没能把他晃醒。

山雨欲来风满楼，讲台上的徐老师皱了皱眉头，清了一下嗓子，把课本扣桌上厉声说：“娘娘腔，李艳霞，你们两个又睡觉嘞！”

徐老师说者无意，可是同学们却是听者有心。老家的方言里，睡觉还有别的涵义，大家对“睡觉”这两个字特别敏感。

刹那间，几十双眼睛都集中到一个方向，坐在后排的二楞见缝插针，阴阳怪调地解释了一句：“一个人叫休息，两个人叫睡觉……”

听出味道的同学们先是小声地嗤笑，很快变成了一片接一片地大笑。

不知所措的“娘娘腔”居然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貌似抓住了老师的小辫子一般，振振有词地反问徐老师：“老师，你说谁跟谁睡觉了？”那阵势，就像在责问。

大概是徐老师当时没有意会出来，反问说：“我说你和李艳霞在课堂上睡觉，说错了吗？”

教室里一下子炸了窝，乱成了一锅粥，简直没法再正常上课了。

徐老师忍无可忍，雷霆大怒，狠狠地扔下粉笔头，大步流星地走到台下，冲着吼了一句：“我说你睡觉了，难道说错了吗？”然后揪着“娘娘腔”的耳朵，一口气把他掂到了讲台上。

没等“娘娘腔”再次狡辩，徐老师已经开始劈头盖脸地开始说落了：“你看你，整天跟甩大鞋嘞样，腰里掖着三把壶——不在乎、不买乎、不甩乎，上课睡觉，下课尿尿，老认为学习是从河南到湖南——难上加难，成绩不好，拖大家后腿，让全班同学炊事员行军——背黑锅，就你这学习态度，长大后也是吃饱了的牛肚子——草包一个！”

“娘娘腔”耷拉着脑袋，却故意翻着白眼打着哈哈，又拧了两下脖子，明显的不服气。

徐老师见状，继续不依不饶地说：“平时你就像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整天瞎子拉弦子——瞎胡扯，这一会儿挨吵，洋鬼子看戏——傻了眼，还擦着粉进棺材——死要面子，暗地里说我裁缝不拿尺——存心不量，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我看你就是鼻孔喝水——够呛！既然你不服气，今天我就让你唱戏的抽筋——下不了台，只要你敢犯下次，你就屎壳郎搬家——滚蛋！”

真没想到，徐老师竟然一口气说出这么多条歇后语，让大家惊讶不已。

只见“娘娘腔”歪着脑袋，哼哼唧唧地嘟囔了一句，台下的同学们没有听清楚，可是徐老师似乎听出来了，厉声让“娘娘腔”把刚才嘟囔的内容重复一遍。

没想到二货“娘娘腔”居然真的说了出来：“刚才，我说……我说的是案板顶门——管得宽。”

虽然声音不大，但是教室里的每一个人都能听得清清楚楚。一瞬间，同学们都愣了，空气突然间凝滞了一般。

我偷偷地扭头看了一眼大头，大头的小嘴紧绷着，似乎要惊叫出来。我又扭头看看后排的王富贵，他们几个的表情大同小异，貌似都在担心“娘娘腔”这次真的捅了娄子。

大家都没有料到，平时弱不禁风的“娘娘腔”居然当众顶撞了班主任徐老师。

貌似班主任徐老师气得嘴巴更歪了。

不过，见多识广的徐老师很快就冷静了下来，看着“娘娘腔”的脸继续训斥：“你准备半空中耍布袋——装疯（风）吗？其实你这样顶撞老师，也只是宋江的军师——无（吴）用，跟着我上课，你不要秃子打伞——无法（发）无天，更不要孕妇走独木桥——铤而走险，跟我斗，下场只有一个，秀才的毛巾——包输（书）！”

“娘娘腔”狼狈不堪地站在讲台前，像霜打了的茄子——蔫了。

徐老师环顾四周，又看了看尴尬不已的“娘娘腔”，沉思片刻，给了“娘娘腔”一个台阶：“机会难得，你就用歇后语做个检讨吧？就当登台演讲了。”

同学们的笑声起伏，满脸期待地看着台上的“娘娘腔”。

只见“娘娘腔”挠了挠脑袋，满脸通红，吞吞吐吐地说：“徐老师，我是穷木匠开张——就一句（锯），跟老师犟嘴，就像拄着拐棍下煤窑——步步倒霉（捣煤）。还有，您的那个不好听的绰号，我私下里没少喊。以后，我一定痛改前非，再也不像狐狸吵架——一派胡（狐）言了。”

那一刻，我们的“娘娘腔”同学，真的好可怜，活像一只被围观表演的红屁股猴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