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 拿破仑的侄子坐上了总统宝座

14 | 拿破仑的侄子坐上了总统宝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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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知识点卡片


二、思维导图


三、文稿

喜马拉雅的朋友,你好!


在上一讲快结束时,我们提到,英国开始的经济危机蔓延到法国后,民众的生活大受影响,因而,对正在台上的基佐,甚至整个七月王朝的怨气,自然也就愈来愈大。就这样,经济危机先是引发了社会危机,接着又导致了政治危机。就是在这一过程当中,有一种独特的抗争方式突然冒了出来,成为在巴黎和外省最引人瞩目的现象,它是什么呢?它就是“宴会运动”。


宴会运动”,这一名称听上去就蛮有意思的吧?那么,什么是“宴会运动”呢?简单的讲,它就是当时对七月王朝统治不满的各派社会力量,以举行宴会,或者说集体聚餐为活动形式,抨击朝政,要求当局改弦易辙的群众性活动。

1847年7月9日,红城堡宴会(Le banquet du Château-Rouge)

拉开了“宴会运动”的序幕



我们以前讲过,学历史,一定要有语境意识。因而,是否有过类似的场景体验?有时还真不一样。就我来讲,虽然读大学前就已知道,在近代法国曾有过“宴会运动”,但一直没有机会去获得切实的感性认识,因此,“宴会运动”对于我来说,似乎就是一个干巴巴的名词术语而已。直到我第一次赴法访学,也就是在上个世纪80年代末、90年代初的时候,算是有机会补上了这一课。


这一次邀请我到法国访学的邀请人是谁呢?他是巴黎第八大学历史系的维拉尔教授。老先生不仅是法国著名的马克主义史学家,还是法国共产党的中央委员,要知道,虽然法共现在的影响力已经不怎么样了,但当年在法国的影响力,绝对不容小觑,法国的两大工会之一——法国总工会,当年完全就是听它的。


维拉尔教授当时还拥有一个非同寻常的职务,这就是法国“巴黎公社之友协会”的主席。在我这个年龄的人读大学的时候,号称世界上第一个无产阶级政权的巴黎公社,在世界近代史的教学中,绝对是重头戏,想来年纪和我相仿的人大多知道,3月18日是个什么日子?没错,它就是巴黎公社起义爆发的日子。当时,“巴黎公社之友协会”每年的这一天,都会在法国总工会(CGT)总部大楼,举办纪念巴黎公社的大型聚餐活动。1990年也不例外。维拉尔教授在主持这一盛大活动时,不仅邀请我参加,还利用主席的“职权”,特意把我安排在主宾席上,也就是与来自各社会主义国家的大使、公使或政务参赞们,同坐一桌。整个活动的场面很大,在维拉尔教授以主席身份讲完话后,会有人不时上去发表演说,也会有人上去演唱歌颂或纪念巴黎公社的歌曲,其中包括《樱桃时节》等等。这些歌曲,用咱们中国现在流行的话来讲该叫什么呢?没错,也该叫“红歌”吧。正是这一次经历,让我立马对1847年发生的“宴会运动”及其威力,有了更好的理解与认识。


在上一讲快结束时,我们还说过,托克维尔在众议院已经发出警告,说革命已经近在眼前。果然,才个把月左右的时间,新的革命就爆发了。那么,导致新的革命爆发的导火索是什么呢?说白了,就是当局一再打压“宴会运动”,对人们想要举行相关宴会、聚餐活动,左也不准,右也不行。


当权者的这种做法,不仅简单,而且粗暴。在短时间内,或者说偶尔用那么几次,这种做法也许还管点用,但时间一长,次数一多,那效果就可想而知了。终于,巴黎的民众们被激怒了。既然政治民主的正常渠道已被只知道堵不知道疏的当权者完全堵塞,那么,除了诉诸过激的方式,民众们还有什么办法呢?于是,1848年2月革命终于爆发了。


肥胖的国王路易•菲利普一世 与 戴弗里吉亚帽(象征共和)的人


也正是这场革命,导致法国在两个帝国之间,出现了短暂的“再造共和”的插曲,诞生了“法兰西第二共和国”。


大家都知道,在法国历史上,曾先后出现过5个共和国,当今存在的法兰西共和国,也叫第五共和国。第二共和国,虽然在这5个共和国当中,存在的时间最短,是最短命的共和国,但是,它在诞生之际给人们带来的希望和欢乐,却可以说是最多最大的。


如果非要对它加以形容的话,我觉得,小说家福楼拜的形容,可以说是最为生动、贴切的。在他的《情感教育》一书中,福楼拜写道,这一时期的巴黎,就像是一个巨大的“海德公园”。听到这里,你或许会想,这一“海德公园”是否就是伦敦的那个最著名的公园。没错,就是这一公园。我们都知道,“海德公园”不仅是伦敦最著名的公园,还以人们经常在这里举行各种政治集会和其他群众活动著称。在当年的福楼拜看来,此时的巴黎就如同一个放大版的“海德公园”。


海德公园——英国最大的皇家公园
现为举行各种政治集会和群众活动的场所,图为著名的“演讲者之角”(Speakers’ Corner)



在当时一些人的口中,二月革命的最初日子,还往往被称为“人民的春天”。听到这里,你是否也会和我一样,觉得“人民的春天”之类的说法,文学色彩实在是太浓了一点,甚至还有点像是诗歌中的句子。没错,确实是这样。那么,这一现象又何以会出现的呢?


我觉得,这除了其他因素,还和当时政坛上风头最健的人物本来就是一位诗人大有关系。这位诗人是谁呢?他就是拉马丁。对法国文学史,特别是诗歌史稍有了解的人应该都知道,拉马丁是一位蜚声诗坛的浪漫派诗人,曾创作出《沉思集》等许多脍炙人口的佳作。不过,对于这位诗人来说,当时最让他上心的事情已不是写诗,而是投身于政治活动。拉马丁当时在临时政府当中,名义上是外交部长,但实际上却充当了政府的灵魂。在他的推动下,在短短的时间里,临时政府就推出了许多重要的举措,其中最引人瞩目的,就是男性公民直接的、普遍的选举。这一点,在制宪议会不久后通过的1848年宪法中,再次得到了确认。


1850年选举赖德律-洛兰的普选场景


这意味着什么呢?意味着法国成了世界上第一个实现男性公民普选的国家。不过,在这里要提醒你注意的是,拥有普遍权的仅仅是男性公民而已。如果说,法国男子在获得普选权方面远远走在其他国家前面,那么,他们的女同胞却没有这样的幸运,后者还得等将近100年后,也就是一直到1944年,才获得普选权。也就是说法国男女公民在获得普选权方面,存在近一个世纪的时间差,这一纪录在西方国家中可以说是最长的。个中原因,极为复杂。你如果对此感兴趣的话,可以看看我与其他三位学者合著的《近现代西方公民权利观念的发展》一书,里面与法国相关的内容是我写的,对此有过探讨。此外,还有一本书也很值得一看,那就是我翻译出版的《公民的加冕礼:法国普选史》。这本书的作者罗桑瓦龙是法兰西学院的教授,是当今法国最有影响力的史学家之一,而这本书,绝对是这一研究领域的经典之作。


法国率先成为实现男性公民普选的国家,可以说是第二共和国最值得关注的事情;那么,这一时期最值得关注的人物又是谁呢?我想,应该是由全体选民直接选举出来的总统。何况这位总统还可以说是法国历史上第一个总统。
当时的几位总统候选人有的声名显赫,比如说拉马丁,有的实力雄厚,甚至还是官方提名的候选人,比如说志在必得的卡芬雅克。在竞争如此激烈的情况下,最终胜出的候选人是谁呢?他就是拿破仑一世的侄子——路易-拿破仑•波拿巴。(他的父亲是拿破仑一世的弟弟,而且一度还是拿破仑一世最喜欢的兄弟,曾在拿破仑大军横扫欧洲的时期担任过荷兰国王。)


1848年总统竞选:波拿巴(左下角)VS卡芬雅克(右下角)

从左到右依次为:拉马丁、卡芬雅克、路易-拿破仑、“年轻的巴黎”


那么,波拿巴何以能在此次总统选举中出人意料地以高票当选呢?我觉得,主要和这样一些因素大有关系。


首先,他在竞选声明中,一再把自己打扮成秩序的象征和救星,甚至宣称“我的名字代表着秩序与安全”,这就使得刚刚经历了1848年革命引发的动荡的有产者们,对他格外青睐,为什么这样讲呢?道理很简单,因为他们急切地希望更快更多地获得“安全感”,也就是说希望有一个较为稳定的社会秩序,可以让自己在发财致富时不用老是提心吊胆。


其次,广大工人群众和君主派也从各自的立场和考虑出发,不约而同地把票投给了他。工人群众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他们对当时执掌政权的人极为不满,甚至怀有仇恨。为什么这样说呢?因为共和派不仅推出了一些不利于工人群众的举措,而且还在工人发动六月起义时,授予时任陆军部长卡芬雅克以专政权,对起义者进行镇压。尽管此人被当时执掌政权的派别视为“法国的华盛顿”,也就是像美国的开国总统华盛顿一样的人物,但在工人群众的眼里,他就是个镇压工人群众的凶神恶煞,所以把他称为“六月的屠夫”。这位卡芬雅克是作为官方提名的候选人来参选的,但你想,工人们会把选票投给他吗?果然,工人们宁愿把票投给波拿巴,也不愿把票投给卡芬雅克。


至于君主派中的正统派或奥尔良派,则因知道还轮不到自己上台,所以也暂时把票投给了同属于君主派的波拿巴,希望借助波拿巴的上台,扩大整个君主派在国内政治中的影响力,以便以后自己还有可能再来掌权。

法兰西国家医学科学院院士厅的讲台

1848年第二共和国时期,位于普瓦提埃街的这里聚集着秩序党(也称“普瓦提埃街委员会”)的成员们(包括正统王朝派和奥尔良王朝派)



第三,在法国成为实行普选制后,由于当时的选民中农民所占的比例很大,人们几乎可以说,“得农民者得天下”。然而,这个时候的法国,广大农民对当权的共和派极为反感。为什么呢?为的是政府要征收“45生丁税”。什么是45生丁税呢?简单地说,就是第二共和国临时政府为了尽快摆脱1847年经济危机后果的困扰而征收的新税,即对每一法郎的直接税征收45生丁的附加税,这一税种让农民的负担明显加重,促使广大农民背离了共和派。与此同时,农民们对拿破仑格外有好感,为什么呢?因为拿破仑通过《拿破仑法典》,以法律的形式,巩固了在大革命期间形成的农民小土地所有制。也正因为如此,他们对以拿破仑的继承人自居的候选人,自然就情有独钟。而波拿巴也很会利用这一点,利用各种场合大打拿破仑牌。你还别说,这一招很管用,给他带来了相当可观的选票。


波拿巴这次顺利当选为总统,还和一个组织的大力推荐与支持大有关系。这个组织叫作“普瓦提埃街委员会”,因为设立在巴黎的普瓦提埃街上而得名。具有讽刺意味的是,当这一组织决定争取把波拿巴推上共和国总统宝座之际,他们的领头人梯也尔在提到这位候选人如何如何的“理想”的时候,曾以轻蔑的口吻这样说道:“这是一个蠢货,他将任人摆布。”但时隔不久,梯也尔之流就不得不承认,自己当初算是看走了眼。


此话怎讲?因为拿破仑的这位侄子波拿巴,不仅不是个任人摆布的蠢货,而且还是个深谙从政之道,善于审时度势,并玩弄政治手段的政坛高手。说白了,他在政治上的高招来自两个方面。首先是实际经验。波拿巴早年是善于从事秘密活动的“烧炭党”的成员,熟悉相关的套路和诀窍,还有过一连串的政治冒险经历,从中汲取了足够多的经验教训;其次是书本知识。当他在七月王朝被当局长期囚禁在一座古老城堡,也就是昂堡时,曾博览群书,并对圣西门的著作情有独钟。换句话说,他的思想导师绝非孟德斯鸠和卢梭,而是圣西门,因此他就更加重视发展经济。



路易-拿破仑•波拿巴在昂堡


事实上,正是在圣西门等人的影响下,他在上台后既没有一味沉迷于政治纷争,更没有拘泥于政治形式,而是致力于实现法国的“物质革命”。诚然,如同大多数人所认为的那样,波拿巴或许确实无法与他“伟大的伯父”相提并论,但我个人觉得,即便仅凭第二帝国通过多管齐下的“物质革命”在社会经济发展方面取得的不俗业绩,人们似乎就不该把这位“伟大的伯父”的侄儿看得过于渺小。


为此,让我们在下一讲,把目光投向波拿巴如何由总统摇身一变为皇帝,如何让法国在第二帝国时期取得前所未有的经济起飞,也就是说获得“帝制下的繁荣”,以及法国不仅重新确立了在欧洲大陆的优势地位,还成了世界第二大殖民帝国。当然,也会聚焦于战争如何给第二帝国既带来光荣更带来耻辱。


下回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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