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家故事｜戈雅：复杂的人，纯粹地画

美术史上，著名的画家有很多，但西班牙画家戈雅在其中仍然独具魅力。勤奋与自得，虚荣与悲悯，狡黠与热情……从每一个角度看，戈雅仿佛都有不同的面孔，千变万化，令人难忘。

戈雅是西班牙人，他生活在欧洲的动荡年代里。戈雅的复杂，来自动荡年代的赐予，也来他性格的复杂，与人生的丰富和戏剧性。

戈雅出身寒微，父亲是一个金匠，在显露绘画才华之后，他接受了专门训练。但戈雅的成名之路，不算一帆风顺。年轻时，他几次向各种比赛递交作品，都没有入选。

同为西班牙的代表性画家，戈雅和格列柯、委拉斯凯兹一样，也有在意大利学习的经历，这丰富了他的创作。但提到自己绘画受谁的影响多，戈雅自己是这样说的，“我有三位老师，伦勃朗、委拉斯凯兹和大自然”。

大自然里有最美的色彩，最生动的风景，而前辈画家伦勃朗的光影、委拉斯凯兹的笔触，也都影响着戈雅。

戈雅30多岁时，时来运转，开始走上人生巅峰，成为西班牙王室的宫廷画家。戈雅对名利、地位相当在意，也很得意自己宫廷画室的地位，据说，他曾经对别人讲过，“想想我是给王后画像，太不可思议了”。

但和他的前辈、“精神导师”委拉斯凯兹所处的时代不同，戈雅的时代，让他无法仅仅做一个有两把刷子、虚荣又富有的宫廷画师。

西班牙曾经建立过辉煌的帝国，依靠海上贸易和殖民掠夺，积累了巨额财富，委拉斯凯兹生活在帝国正走向衰落的时代，但国家仍然富裕、强大而稳定。过了100多年，到了戈雅的时代，西班牙已经笼罩在阴云和动荡中。

戈雅最高贵的雇主——西班牙国王卡洛斯四世夫妇，并不是一对高贵、令人尊敬的皇家夫妻，相反，他们愚蠢又自大。

而邻国法国对西班牙虎视眈眈，曾经一度入侵西班牙，把国王夫妇赶下台。外来的法国人为了保住权力，残酷镇压西班牙人的反抗。后来，西班牙人终于赶走了法国军队，前国王卡洛斯四世的儿子当上了国王。

这个新国王甚至还不如法国侵略者，他保守又专横，恢复了异端裁判所，让宗教取代法律，随心所欲用“神的旨意”来审判人们。并没有犯罪的老百姓，如果被怀疑信仰天主教不够虔诚，也会被当成异端抓进监狱，受到残酷的虐待，甚至是死亡。

对于这些拥有权力的人而言，西班牙仿佛是一个随心所欲的游乐场，国王没有国王的样子，王后没有王后的样子，大臣也没有大臣的样子。他们对待人民残酷、轻慢，对财富和权力却无比执著、贪婪。

祖国西班牙面对动荡不安之时，戈雅也在被命运煎熬。他的耳朵正在慢慢丧失听力，40多岁开始彻底失聪。戈雅很长寿，活了80多岁，也就是说，他人生的一半时间都活在听不见声音的世界。   

祖国和人民的不幸，上位者的愚蠢无能，自身对抗病魔的斗志，更加激发了戈雅的创作灵感。我们来看看他的两幅代表作。

《卡洛斯四世一家》，这是戈雅给国王一家画的全家福，这幅画的光影作用让人想起伦勃朗，而构图参考了委拉斯凯兹的名作《宫娥》。

 《卡洛斯四世一家》

国王一家都穿着绣金线的衣服，体型富态，肤色红润。和前辈宫廷画家笔下高贵威严的国王王后不同，戈雅用微妙的笔触营造出隐含讽刺的氛围。

国王一家看起来浮夸又虚荣，国王和王后脸上的表情都又蠢又坏，被人们评价说像是“暴发户一家”。戈雅用画笔表达了他内心对王室的真实看法，而不是尽善尽美地去修饰统治者，让他们显得高贵威严。

戈雅对法国入侵和压迫的厌恶，产生了他的另一副代表作《1808年5月3日的马德里》。这副画描绘了法国侵略者屠杀西班牙反抗者的情景。 

《马德里枪杀》

戈雅捕捉的是法国军队开枪的瞬间，端着枪的士兵冷漠、没有表情，死者姿态各异、表情生动，鲜活的死者和冷酷的生者。戈雅的态度已经在他的画中，对侵略者的控诉，以及对祖国和人民的同情。

戈雅还画过很多批判战争和异端裁判所的版画。他用生动的笔揭露战争带给人的伤害，以及异端裁判所的狭隘残酷。当异端裁判所因为戈雅这些大胆的画要裁判他时，机智的戈雅宣称，这些画是献给国王的，借助国王的权势，戈雅平安过关，摆脱了裁判所的迫害。

这就是戈雅的复杂，他追求过名誉、地位，也从王室得到了这些他渴望的东西，但是又会讽刺那些无能、贪婪的统治者。如果他真的得罪了人，他又能想出办法从危险中脱身。戈雅真正追求的，是他身为艺术家的自我。但他也有在现实世界谋生的手段，是个圆融练达的人。

他很长寿，活了80多岁，去世之前几天仍然在创作。他画了一副自画像，白发苍苍、弓着身体的老人，拄着拐杖仍在前进，他给画取名《我仍在学习》。这正是戈雅丰富而复杂的一生的写照，生命可以这么炽热，燃烧到最后一刻。动荡的时代，对艺术的追求，对生命的热爱，铸造了多面而迷人的戈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