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市民社会的夭折：革新自治体

一、知识点卡片

二、思维导图

三、文稿

喜马拉雅的朋友，你好。上次我们谈了日本，包括奥姆真理教在内的新兴宗教团体，今天谈战后日本的革新自治体。可能会有人问什么是自治体，为什么称为“革新自治体”？简单地讲，自治体是日本的地方行政单位，革新自治体是由左翼政党出任其首长的自治体。这些自治体特别重视市民或者市民团体的活动，对市民社会，也就是市民直接或者通过自己所在的团体，对政府决策施加影响的社会，对社会的形成起到了一个推动作用。所以我们专门把它作为一讲加以介绍。

战后初期，日本制定《地方自治法》，实行地方自治制度及各级地方行政组织作为独立法人团体，根据所在地区居民的意愿管理地方事务，中央政府支持给予适当的指导，因而地方行政组织被称为“地方自治体”，不称地方政府。地方自治体它分为都道府县和市町村两级。在日本都道府县共有47个，其他为市町村，最多时共有3300个地方自治体。因为偏远地区人口逐渐减少或者消失，经过不断地合并，日本目前大约有1500个地方自治体。

《地方自治法》施行六十周年纪念画册

各个县的纪念银币

从理论上讲，地方自治体完全独立自主，与中央政府没有任何的隶属关系，而且都有自己的议会和首长。都道府县的首长称为知事，市町村称为市长、町长和村长，都是选举产生的。每四年举行一次选举，在日本称为“统一地方选举”。但是话说回来，地方自治是名不副实的，一方面国家在地方的事务则根据相应的法律或者政令，委托都道府县知事、市町村长、都道府县的行政委员会或市町村的行政委员会来执行。这种事务被称为“机关委任事务”，它的内容涉及各种数字统计、国会两院议员的选举、社会福利制度的实施、城市及道路建设、文化教育等等这样的公共事务。

委任事务的经费由国家承担，但必须按照国家的统一标准来执行，接受中央政府主管、行政机构的指挥与监督。地方议会或者其他的机构是没有权利来干涉。随着日本经济的迅速发展，这种机关委任事务也急剧地增加。比如讲1952年的机关委任事务，到了1994年就增加了一倍以上。在目前，都道府县一级的自治体，80%的工作是中央政府的机关委任事务，市町村一级的地方自治体也达到了30~50%，这是一方面。

另一个方面，由于中央行政机构掌握财政大权，而日本它的税收分为国税和地税两大部分，但是大部分税收为国税，也就是中央行政机构的收入，然后以地方交付税、地方让与税、补助金等等的名誉，交付给地方自治体。地方自治体征收的居民税等地方税收不到它的财政开支的40%。所以在日本，这个地方自治被戏称为“三分自治”，也就是说它的收入只有30%，70%的收入是由中央政府转让过来的，所以称作“三分自治”。

日本都道府县共有47个

那么下面我们介绍一下革新自治体，刚才也讲过，就是说由左翼政党，它控制的地方自治体。在日本，一般都是社会党和日本共产党这些革新政党，他们推荐的候选人，最后当选成为自治体的首长。这样的自治体就称为“革新自治体”。当然所谓的革新政党，它是相对保守政党而言的。

说起来在战后日本政治史中，通常将1955年到1993年的政治体制，称为“1955年体制”。因为在1955年的时候，左右两派的社会党合并，另外自由党和民主党合并成为自由民主党，简称自民党。所以这种体制是由社会党与自民党两党抗争的政治体制，所以称为“1955年体制”。后来日本共产党恢复了国会的席位，又出现了民社党、公民党这样的新党。所以在55年体制的时间内，国会主要的政党为五个政党，也就是自民党、社会党、日本共产党，还有民社党、公明党。

1955年11月15日，自由党和民主党合并成为自由民主党，简称“自民党”（LDP）

当然是自民党一直是执政党，其他的政党都是在野党。因为自民党以维持自由主义经济体制为纲领，所以被看作保守政党。社会党和日本共产党追求社会主义或者共产主义，因而被称为革新政党。民社党和公明党介乎于就是说革新政党与保守政党之间，因而被称为“中道政党”。所以革新自治体是由日本共产党和社会党他们推荐的候选人当选为自治体的首长的自治体，叫为革新自治体。为什么会出现革新自治体？它的背景就是急速的城市化以及过度的人口集中造成的严重的交通与住宅问题。

东京滨松町的建筑密集

因为我们知道汽车普及不仅引发交通事故，而且也会造成噪音、大气污染等公害问题，同时还有交通的堵塞问题。与此同时，城市中心房价过高，普通市民难以购买，但是远离城市中心地区存在交通不便等等问题。正因为这些问题的存在，就是说公害、交通、住宅这些问题，就引发了保护环境以及追求个人生活的大规模市民运动。在野党借机攻击自民党执政的失败，所以比较受到市民、受到城市人这些选民的欢迎。所以在日本从60年代开始，很多的地方自治体就被社会党或者日本共产党这些革新政党，他们推荐的候选人所掌握。于是，这些地方自治体就成为革新自治体。

具体地说，是1967年东京都举行知事选举，社会党、日本共产党就共同推荐了东京教育大学的教授美浓部亮吉为候选人。美浓部亮吉这个名字大家听着可能很熟悉，实际上他是20世纪20年代当时主张“天皇机关说”的美浓部达吉的儿子。当然当时东京公害非常的严重，住宅也严重的不足，物价上涨也是很突出，而且自民党在都议会议员选举中实行贿选，他被逮捕的人也有17位，所以当时的东京市民就开展了一个“解散议会运动”，并取得了成功。当时的美浓部他提出的竞选口号很简单，最后简单的一句话，“将蓝色天空还给东京”。当时日本雾霾也是非常的严重，只有这么一句口号，结果就吸引了众多的选民。所以在选举中就打败了自民党推荐的候选人，当选为东京都知事。

美浓部亮吉（1904-1984）

为了消除雾霾，东京都在1969年制定了《公害防治条例》，赋予企业最大限度的防治公害义务，甚至超过日本国家制定的标准。当时中央政权也对东京施加压力，就是说不能通过这么严格的这种防治公害的条例。但是在舆论和市民运动的推动下，国会被迫修改了《公害对策基本法》，它的内容和东京的条例是完全相同的。也就是说在东京都的推动下，日本中央政府才被迫地通过了严格的公害对策相应的法律。

所以到了1971年选举，美浓部就再次当选。1975年第三次打败自民党推荐的候选人，仍然是当选东京都知事。当时东京的人口占到了日本总人口的20%，1/5的人都住在东京。所以东京的这种行动产生了巨大的影响。说起来日本现在环境保护非常的好，但是当年它的环境治理，在很大程度上是地方自治区的倒逼。也就是说首先是地方自治体的严格标准，才有了后来全日本的环境治理，正像我们今天到日本所看的那样。整个70年代应该说革新自治体到处出现。除了东京之外，包括大阪、京都，包括下边的一些城市，都出现了革新政党推荐的首长。应该说20%的日本的城市都被革新政党所掌握。因为东京、大阪、横滨这些特大城市都成了革新自治体。所以在70年代中期，就是说革新自治体的人口占到了日本总人口的40%，这还是相当高的一个标准。

东京都政府大楼

那么革新自治区做了一些什么事情呢？说起来做得很多，比如说他首先实施了生活性的政策，也就是针对居民生活方面的对策。比如像东京、大阪这些革新自治体，都制定了《防治公害条例》、《环境保护计划》、公害受害者救济制度等等。另外也大幅度地增加了托儿所和养老院等公共设施，并实施了老年人医疗免费制度。另一方面，革新自治体比较重视市民的政治参与活动，从最初的对话会议、市长信箱、评论员制，逐渐过渡到市民参加听证会和审议会，共同制定自治体的各种计划、公共设施的建设以及运营。并把这些活动慢慢地制度化，甚至在一些自治体或者是它的一些官员都是由市民来决定的。革新自治体实施了一些预备选举制度，就是说市民先选举它的人选，然后由政府的有关部门加以任命。

所以在这一系列的活动过程中，产生了许许多多的私发性的市民组织。比如说各种专家组织、宗教组织、知识人的组织、工会组织、学生组织、妇女组织、环境保护组织等等的这种社会组织。那么这些组织与传统组织不一样，就是说它更多地参与到公共领域活动，特别是通过自己的组织与政府机构相联系，来监督政治权力的行使过程，强调政权组成的正统性和合法性。这样不仅推动了政治过程民主化的发展，而且也有助于市民社会的真正的形成。刚才我们也讲过，所谓的市民社会是通过自己或者是自己的团体来参与到政府的决策过程当中去。

具体说起来呢，普通的民众积极参与自己身边的政治活动，而且在明确自己政治权利的同时，然后参与到政府的决策过程当中去，并且慢慢地形成了一个独立的市民社会。也就是说，尽管市民社会是通过各种群体和组织，将自己同国家或者国家的政治结构相联系。但是他们都有独立的活动领域，是不受政府控制的。这么一种社会，我们把它叫做市民社会。但是在日本就是说到了70年代中期以后，这种革新自治体慢慢地在衰退，市民社会的发展就受到了很大的挫折。

在日本国会选举中，投票率越来越低的态势日益凸显，且年龄越低投票率越低

到了70年代末期，包括东京、大阪这些特大城市的首长，都被自民党，也就我们说的那种保守政党都夺回去了。自民党推荐的候选人，又当选了这些特大城市的首长。当然说起来它的直接原因是石油危机引起的经济危机，以及由此而来的财政困难。我们曾经讲过1973年的石油危机，在日本引起了严重的经济危机。所以这种经济危机和财政危机的时候，地方自治体的税收严重地减少，它只能依靠来自中央政府的这种地方交付税，或者是以补助金为中心的公共事业费。这样一来，自民党推荐的这些候选人，就很容易地当选为自治体的首长，从而掌握了地方自治体。就是说这种革新自治体和它的市民社会，在70年代后半期，遭到了很大的挫折，直到今天的日本的市民社会还远远的不够成熟。这个主要是70年代经济危机，以及带来的财政危机所引起的。

说起来呢，这种保守政治的回流，它带来了两个负面的影响。一方面加强了利益诱导体制，也就是说那种权力和利益交换的一种体制。因为自民党它的保守政权可以通过中央财政来控制地方，这样就形成了一种“金权政治”的盛行，就是说权力和金钱的相互交换。当然这样一来就为经济的持续发展带来了很大的损害。正如我们看到，日本在80年代后半期形成了泡沫经济，泡沫经济很快又崩溃，崩溃以后日本经济长期的处在低迷状态，直到今天也有说“失去的十年”“失去的20年”“失去的30年”这样的说法。这个应该说是就是说70年代以后带来的一种负面效应。

“失去的三十年”

另一方面，日本的市民社会没有得到一个正常的发展，在很大程度上半途而废，就是说市民的社会受到了夭折，严重地打击了普通的民众参与政治的积极性。所以我们看到就是说在90年代以后，尽管日本的政局非常的混乱，政党不断地更替，一会上台，一会那边上台，尽管选举也比较多，但是选举的投票率一直都非常的低。大家远离了投票箱，他的政治参与的热情大大地降低。应该说这个也是70年代革新自治体受到挫折的一个负面的影响。

这就是我们今天给大家谈的日本的革新自治体和日本社会的这种市民社会，它本身的这种出现，以及最后遭到了一种挫折，直到今天应该说日本的市民社会还没有形成。今天就谈到这，下次我们专门谈日本的泡沫经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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