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讲 《付嘱品》惠能详述禅宗的传承史（上）

        原文：问曰：“未知从上佛祖，应现已来传授几代？愿垂开示。”

        喜马拉雅的各位听众朋友，大家好，上一次我们讲到了惠能预测自己灭度七十年后，将会出现两位从东方来的菩萨，一个是出家的菩萨，一个是在家的菩萨，他们两个人“同时兴化”，在同一个时间内宣传佛法。那位出家的菩萨叫马祖道一，另一位在家菩萨叫庞蕴，也特别有意思，他被称为自达摩东来开立禅宗之后“白衣居士第一人”“东土维摩”。就是说自禅宗创立以来，庞蕴是最有名的在家居士，他的佛学修为以及影响力简直可以与印度的维摩诘相媲美。后人这么高的赞誉，应该说也是应了惠能当年的预测。据说庞蕴有200多首偈颂留下来，这些偈语是模拟佛经风格，来启发开示学佛之人的灵性。把庞蕴比作维摩诘也是有道理的，他们两个人有三个方面极其相似。一是两个人都很有钱，二是两个人的佛学修为都很深，三是这两个人都是在家修行的居士。不过，庞蕴一家四口全部得道，这点好像维摩诘不具备。

        庞蕴的祖辈给庞蕴留了很多钱，从他爸爸开始，一直留有慈善救济的家风。要是没饭吃了，没钱花了，只要到庞蕴家里敲一下门，说一下要求，庞蕴就会如数给他。有的人非常坏，一看对方这么大方，就不干活了，找各种理由从庞蕴家里要粮食，拿钱用。举个例子，庞蕴家有一个远房亲戚，总是向庞蕴要东西。有一次，庞蕴说：“你大老远过来也比较辛苦，我就一次性给你多拿一点去。”那个亲戚说：“我一个人背不动。”庞蕴说：“我可以让家里的驴背着粮食送你回家。”那个远房亲戚就牵着这头驴，带着很多粮食走了。因为背了很多粮食，走到中途，这头驴实在累得走不动了。于是这位亲戚就决定停下来休息一下再走。可能也是走累了，他就在树下睡着了，还做了一个梦，梦见他家有一个死去的表叔告诉他：“你不能这样对庞蕴，庞蕴对大家这么好，我们怎么可以这么贪得无厌呢！我告诉你吧，生前我也向庞蕴家拿了很多钱，很多时候都是故意来骗钱的。后来我死了，就遭到了报应。因为生前拿了庞蕴家的很多东西，死后就变成了一头驴在庞蕴家服务。老天爷这么安排，是要让我报恩吧！跟你说实话，其实我就是今天帮你背东西的这头驴。为什么我今天要帮你呢？是因为你以前借过我一双草鞋，所以我要来帮你。”这个人一听这话马上就被惊醒了，想想自己的行为，觉得太可怕了，赶紧让驴驮着粮食原封不动地送还了庞蕴。这件事情对庞蕴的刺激非常大，他认识到金钱若是用不好，是导致犯罪的根源。第二天，庞蕴一家将金银财宝、数万家产尽数倒入江里。此后，全家人就过起了穷苦的生活，靠耕种几亩薄田、编织笊篱糊口。

        虽然生活清苦，可是庞蕴一家都在修道，每天其乐融融，禅意绵绵。他的女儿不嫁人，儿子也不娶妻子，一家四口个个认真修道。一个人若是对自己的死亡都不惧怕了，也就是修道成功了。庞蕴一家人对于死亡的安排就很有意思。庞蕴早就给自己算好了哪一天会死，有一天到中午的时候，他叫女儿去外面看看现在是什么时候了。女儿很聪明，知道父亲算好的这个死亡时间肯定非常好，就骗庞蕴说现在正是中午，出现了日食，庞蕴觉得不可能，待自己出去一看，他女儿就已经坐在庞蕴准备好的坐垫上坐化了。看到女儿坐化了，庞蕴当时就说这个女儿怎么这么狡猾，把我骗出去了，自己选了一个好的时间去坐化了。“坐化”就是圆寂的意思。

        庞蕴好不容易选了一个好时间，被他女儿占去了，怎么办呢？他只能再算了，恰好七天以后正好也有一个好时间，于是那天他就躺在床上死了。他老婆知道情况之后，就说女儿跟庞蕴怎么这么自私呢，算好了的时间都不告诉她。她非常生气，就派人告诉了她的儿子。她儿子当时正在田里干活，听说父亲跟妹妹已经圆寂了，就一声不吭地站在田里，用锄头拄着下巴，也立地而逝了。庞夫人看到这情形，不禁哈哈大笑，说他们三个人的死法确实比较奇特，女儿是坐着死的，老头庞蕴是躺着死的，儿子是站着死的，她又说：“但是我的死法更奇特，我要撒手而归，更潇洒。”怎么潇洒呢？双手打开一个没有裂缝的石头，一跺脚就进去了，消失得无影无踪。在中国禅宗史上，庞蕴一家的修道事迹非常特别，虽然听起来有些不可思议，但历史上的这种流传也是对修道境界的一种向往。

        中国传统教育非常注重师父手把手地带徒弟的教育方式。因为很多知识，书本上记载的只是个理而已，那些体悟性的东西，是很难用文字描述清楚的。就拿打坐来说，根据书本上描述的去做，也不是不可以，但是到了一定程度，还需要继续提升的话，自己琢磨也许会花上十年八载，如果有师父手把手教的话，就可以大大缩短时间，而且获得的知识也最可靠、最直接、最真实，有绝对的质量保证。那些体悟性的知识，书本上若是描述清楚了倒还可以，若是描述得不清楚，或是搞错了，那就会让学习的人误入歧途，走向弯路。可见，在知识的传承上，其实书本也没办法把它全部包揽过来的。很遗憾，这种师父手把手带徒弟式的教育模式，目前已经不太被人关注了。所以，很多东西学起来就很费劲，进步也不快。师父走了，历史也就断了。惠能的弟子们非常清楚这个道理，所以他们在听了惠能很多的心得体悟之后，总觉得还有很多东西不是很清楚，想着赶紧问。下面有弟子就问到了本派的传承历史问题。

        有一位弟子这样问惠能，他说：“未知从上佛祖，应现已来传授几代？愿垂开示。”“应现”指佛菩萨应众生机缘而现身说法。意思是说我们这一派，从最初的佛祖传授佛学到现在，不知道经过多少代了？见弟子们问到历史问题，惠能觉得也很有必要让他们知道。禅宗的历史是怎么样的呢？“古佛应世，已无数量，不可计也”，“应世”指佛菩萨应化于世。这句话是说若从古来的佛算起，太多了，多得无法用数字来描述，现在我就从过去的七尊佛开始说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