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色列21 | 徐新：门德尔松的理性启蒙：哈斯卡拉运动的先驱

一、知识点卡片 

二、思维导图 

三、正文 

喜马拉雅的朋友，你好，我是南京大学的徐新。

当历史进入18世纪下半叶，犹太民族掀起了一场可以被称之为“民族复兴”的运动。这场犹太民族复兴运动的开展在使得犹太人走出了中世纪的“蒙昧、保守”状态，成为一个现代民族的同时，为犹太民族的全面复兴乃至犹太民族最终成为一个主权民族、重新建立自己的民族“家园”铺平了道路和作出了贡献。

而这场犹太民族复兴运动的开端就是人们所说的哈斯卡拉运动。

“哈斯卡拉”（Haskalah）一词在希伯来文中意为“启蒙”，因此，这场运动指的是在犹太人中开展的启蒙运动。运动的初期以德国柏林为中心，逐步在西欧犹太人中展开，19世纪中期逐步传入东欧犹太人社区。

哈斯卡拉运动的目标在总体上是以鼓励犹太人通过世俗教育，广泛接触和吸收欧洲文化的方式，在犹太人的文化生活中悄悄地引起一场变革，最终塑造出能在思想上摆脱传统束缚，在思想和经济上适应欧洲主流社会的一代新型“现代”犹太人。

运动在使犹太人走出自我封闭、融入欧州主流文化、成为欧洲社会一员的同时，希望把传统的犹太教改造成为一个接受西方文化、习俗的“开明的”犹太教。

与这场运动发生前的欧洲启蒙运动一样，这场运动主要矛头对准的是宗教和传统的宗教思想。为此，哈斯卡拉反对拉比的权威，主张改变注重《塔木德》的传统教育模式，接受世俗的、非宗教的教育，提倡传播科学新知识和现代化的生活方式，使犹太人能与所在社会广泛接触，选择新的职业。

因此，可以看出哈斯卡拉运动的实质是18世纪末和19世纪在欧洲犹太人中广泛开展的社会文化和宗教改革运动，运动的开展标志着犹太民族的复兴以及犹太人生活、思想“现代化”的开始。

运动的开展 
哈斯卡拉思想在18世纪70年代提出后，首先在德国广泛传播。一位名叫门德尔松（Moses Mendelssohn，1729-1786）的德国犹太人对于运动开展贡献良多。

作为一个追求理性的人，他以欧洲启蒙思想为武器，大胆否定传统犹太教中的蒙昧主义成分，以理性主义及自然神论重新解释犹太教。他认为除了超自然的鼓舞外，理性能够揭示上帝和灵魂不朽的实在性。

他号召犹太人走出与世隔绝，勇敢地进入欧洲主流社会，使其生活方式现代化，汲取流行于传统犹太教之外的新知识。门德尔松还提倡和鼓励犹太人掌握欧洲文化，争取在法律上的平等；主张以理性为基础的宗教信仰。

他认为，犹太教仅为犹太人的特殊律法，并非独特的信仰体系。犹太人应该在遵守犹太教礼仪的同时，放弃文化孤立的传统，广泛吸收其他民族的文化知识和科学技术。

门德尔松的启蒙思想影响了一代德国犹太青年知识分子。这些信仰哈斯卡拉思想的年轻人被称为“马斯基尔”，也就是启蒙运动倡导者，在柏林成立了第一个哈斯卡拉中心，以传播启蒙思想为己任。

思想激进的马斯基尔甚至强迫人们学习希伯来语和德语，接受德国文化。很快社会上富有的犹太人、中产阶级都成为哈斯卡拉的热心赞助人与支持者。学习世俗科学文化知识成为时尚和风气，不少犹太人脱下犹太人的传统服装，穿上西装，在行为举止和生活方式上仿效德国人。

哈斯卡拉作为一种理性主义，在思想领域把批判的矛头对准宗教迷信也就十分自然。宗教迷信被看成是思想混浊和社会落后的根源，是科学与进步的死敌，所以要改造犹太人社会必须先破除拉比犹太教的影响，用理性的思想和科学知识“照亮”人们的头脑。

其发展结果，必然导致犹大教内部的分化，产生类似的宗教改革运动。事实证明，经过哈斯卡拉思想的洗礼，开明的犹太人与拉比犹太教格格不入。尽管拉比多方诠释变通，但拘泥古制终究找不到根本的出路。

于是根据哈斯卡拉的精神与触及的内容，犹太教内部出现了改革的呼声。尽管坚持传统的犹太人从一开始就反对改革派的思想，认为它抛弃犹太教传统的生活方式，将破坏维系犹太入团结的纽带，进而危及犹太教的本身，然而，这场运动对宗教的改革潮流仍然势不可挡。

不过我们也要认识到，哈斯卡拉运动并不反对犹太教本身，只反对犹太教传统生活方式和拉比的权威，主张改革专注重《塔木德》的传统教育，提倡传播科学新知识和现代化的生活方式。

随后一代的德国犹太人见证了犹太教内部发生的变化：改革派运动，新正统派运动，以及伴随着1819年成立的“犹太教文化和科学协会”而在柏林兴起的“犹太教科学研究”运动。

在门德尔松死后20多年的1801年，德国终于出现了第一所与传统犹太教不同的新式会堂---改革派会堂，标志着犹太教的改革派运动的正式兴起。

“犹太教科学研究”运动认为，犹太人的解放和启蒙运动的巨大冲击最终会吞噬古老的犹太教，任何诠释变通都无济于事，只有科学的方法与态度才能改变犹太教江河日下的命运。

而科学的方法与态度是用批判的方法考察犹太教，揭示它在历史发展过程中的作用和社会意义，从理性审判的态度重新确立犹太教的价值和尊严。

在现代和传统问题上，“犹太教科学研究”运动认为，现代主义是无法回避的时代潮流，犹太教必须要以积极的姿态对待现代主义，传统既不是僵死的教条，也不是可以随意丢弃的落后习俗。

科学的态度是将犹太教看成是动态的、不断进化的历史力量，具有自我更新传统和力量的文化，适应现代主义的同时保持与历史的联系。

在这一认识形成过程中，现代犹太哲学家、史学家克拉赫马尔（Nachman Krochmal，1785－1840）的思想起到了重要的作用。作为一名犹太学者，克拉赫马尔的兴趣集中在哲学和史学方面，试图从历史的发展角度对犹太教作出新的解释。

他继承中世纪著名哲学家迈蒙尼德的传统，努力协调犹太教传统与世俗科学知识之间的关系。他认为，要想实现这一目标，必须从历史、文学、宗教哲学等方面研究犹太精神。

他的这一思想集中反映在其哲学著作《当今困惑指南》中。这本书不把犹太教当做抽象的宗教，而把它看作是犹太民族生活历史，使人们第一次从一个崭新的角度去看已存在数千年的犹太教，从而开创了科学研究犹太教的风气。

克罗赫马尔从哲学的角度对传统的上帝和创世观作出了自己的解释。他认为，如果承认上帝是绝对的存在，没有上帝就没有世间的一切，那么，创世的过程就是一个上帝自我怀胎、生产的过程，上帝是以自己身体创造出整个世界。

他的这一观点曾被一部分人看成是纯唯意志论。他还根据自己的哲学史观，把每个民族的历史分为三个阶段：产生、发展和衰亡。尽管各民族的历史受到一系列社会、文化因素的影响，但最终都可以用这一理论进行检验和解释。

他认为，犹太民族的历史也严格遵循这一理论，然而与其他民族发展史相比，其独特之处表现在犹太民族的再生能力上，也就是说当犹太民族史发展到衰亡阶段时，随即为再生取代，从而进入新的一轮产生、发展、衰亡循环。

如此往复，周而复始。他指出，犹太民族的这一不断再生能力来源于犹太民族与上帝间的特殊关系，来源于它的充实精神生活。犹太民族因此成为一个永恒的民族。

哈斯卡拉运动在有力地促进了西欧犹太人的解放和步入现代化进程的同时，逐渐往东发展，在东欧犹太人中造成影响。该运动首先由普鲁士扩展到奥地利，19世纪40年代哈斯卡拉运动波及波兰、俄国，使那里的犹太人开始摆脱了与世隔绝的状态，为他们进入现代欧洲社会、吸纳现代文化提供了一种可能，把那里的犹太人从中世纪似的生活状态一下子推入了现代文明世界。

应该说，哈斯卡拉运动是在东欧真正得到了广大民众的响应，特别是在具有自由主义倾向的亚历山大二世统治的俄国达到了高潮。哈斯卡拉思想一传到俄罗斯，就受到那里犹太人的欢迎，并得到沙皇亚历山大二世的支持。

俄罗斯希伯来语作家出版了一本名为《以色列的见证》小册子，大力鼓吹发展犹太人的世俗教育。此后，近代希伯来文学在俄国大力发展。1860年之后，俄国的哈斯卡拉运动发展为实际的社会与经济的改革，在宗教与文化方面，改变了注重学习希伯来语与德语的方向。

犹太知识分子出版俄语的犹太刊物，鼓吹爱国主义与现代化，声称他们首先是俄罗斯人，其次才是犹太教徒。1863年，彼得堡、敖得赛富有的犹太人组织会社，借以促使犹太人成为“好俄罗斯人”。

俄国的哈斯卡拉运动提倡者不仅把启蒙思想，而且把包括浪漫主义、唯心主义、实证主义、乌托邦社会主义等在欧洲出现的新思想统统传播给了犹太民众。“他们作为社会评论家和民族复兴的预言者所起的作用，至今仍为人们所铭记。他们对犹太社会的影响是可以和别林斯基和车尔尼雪夫斯基对俄国社会的影响相比的……”

运动的意义
哈斯卡拉运动是犹太民族复兴史上第一次现代化努力和尝试。运动发动的对宗教神学的质疑与批判，对蒙昧状态的揭露，对理性、知识的推崇与讴歌，为犹太人走出“封闭””和“隔绝”，成为一个具有现代思想的民族作出了重要贡献。

在哈斯卡拉思想影响下，犹太人对世俗文化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努力学习和掌握欧洲文化和科学技术，犹太人的聪明才智得到了最佳释放。犹太人中入学和进入大学人数的比例远远超过非犹太人，很快在欧洲学术界和文化科学领域崭露头角。

犹太科学家、艺术家、思想家纷纷涌现。相当一部分犹太人在经济上取得了非凡的成功，其中一些精明者抓住在经济领域得到的权利，凭借犹太人的传统经商和放债优势，在贸易和投资中积累了巨额财富，并一跃成为近代欧洲金融业的霸主，并实际上推动现代金融业的到来。

著名的罗思柴尔德犹太家族就是其中之一。甚至连一直将犹太人排除在外的政治领域，犹太人也不再默默无闻，无论是在法国、荷兰、意大利、英国的政坛人们都可以看到他们的身影。

哈斯卡拉留下的遗产是宝贵的。哈斯卡拉运动的开展标志着犹太文化现代主义精神的形成及现代思想的确立，经历了哈斯卡拉洗礼的犹太社会实际上已经步入了现代社会，经历了哈斯卡拉的犹太文明再也不同于从前。

许多人常对犹太人没有超出民族宗教范围的独一神信仰，比普世主义的伊斯兰教更多地接受了现代性一事感到困惑不解。其实，了解这样一个事实，便会获得答案。

那就是犹太教是一个经历过启蒙运动的宗教，而伊斯兰教是一个尚未经历过启蒙运动洗礼的宗教。从这点上，犹太启蒙运动---哈斯卡拉对于现代犹太文化的巨大意义也就无须赘言了。

 好了，今天的内容就到这里，我是南京大学的徐新，我在喜马拉雅等你，下期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