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讲我们讲了法国汉学家沙畹,他的《史记》法文译本都没有把《史记》翻译完,为什么在汉学史上的地位会那么高,今天我们要讲“《史记》的世界影响有多大”这一卷的最后一讲,讨论《史记》在当代西方的影响。我们将把视线从19、20世纪之交下移到21世纪,从欧洲转到美国,而作为引子的话题,是美国历史学会主席的中文名字,为什么叫史景迁?
美国历史学会,顾名思义,是在美国的研究历史的一个最高学术组织。美国历史学会主席,虽然是大家轮流做的,但按我们中国人的理解,既然叫美国历史学会,那主席自然是美国人啊。但是我们今天要讲的这位,却不是美国人,而是英国人,他的本名,叫Jonathan D.Spence。
Jonathan D.Spence,是在2004到2005年担任美国历史学会主席的,他以英国人而出长美国历史学会,就凭英美两国的历史因缘,好像还说得通。而Jonathan D.Spence在他担任美国历史学会主席的时候,正式的身份,是美国耶鲁大学的中国历史教授,所以他同时还有个中文名字,叫史景迁。
本名叫Jonathan D.Spence,中文名字叫史景迁。这“史景迁”三字,有什么说法吗?
有的。这说法还不止一种。
一种说法,说是出自中国传统小说《水浒传》。说啊“史景迁”名字中的“史”,是指九纹龙史进;“景”,是指金毛犬段景住;而“迁”呢,是指鼓上蚤时迁。史景迁这三个字合在一起,意思是“历史前进,景象依旧,时代变迁”。这种说法,脑洞开得太大,本身小说的味道也太浓了点,很不可信;
还有一种说法相对靠谱,就是“史”是既是Jonathan D.Spence的英文姓氏Spence的读音缩写,又暗合了中文的“历史”,而“景迁”呢,就是景仰司马迁。
那么,史景迁这么有格调的中文名字,是Jonathan D.Spence自己想出来的吗?不是的。是他在美国读书的时候,一位中国老师给他取的。
这位中国老师,就是在汉学圈内蛮有名,出了圈子都不知道他是谁的房兆楹先生。
这位房兆楹房先生,也绝对是个奇才。他本科毕业于燕京大学数学系,二十世纪三十年代就去了美国,最后却是以中国史和文献学名家的。他参与的著作中,最出名的都是工具书,像《明代名人传》《清代名人传》《三十三种清代传记综合引得》等等,但他的学问,远不止于编工具书。他自己做学问极其认真,但他们家那只活蹦乱跳的小狗,名字却叫“马马虎虎”。
房兆楹做史景迁的老师,不是老师招的学生,而是学生主动找的老师。当时JonathanD.Spence还是耶鲁大学三年级的研究生,因为拜读过房先生担任主要撰稿的《清代名人传》,就主动提出要请房先生做自己的导师。有人就跟他说,房先生不住在美国,住在澳大利亚。Jonathan D.Spence就写信给远在澳洲的房先生,问他是否愿意收自己做学生。房先生呢,也真是个很有意思的人,虽然有美国教授介绍,但终究是还没见过面的学生,他居然就爽快地同意了,不仅同意收这个来自美国的英国人做学生,还建议这个学生去澳洲,跟他合作做研究。史景迁在后来写的一篇回忆文章《我的老师房兆楹》里,把房先生归为汉语里带有很特殊的感情的“老先生”一类,说这一称呼的意义,介于“令人尊敬的师长”和“尊敬的朋友”之间。而从他举的例子看,房先生帮他打下的,却是实实在在的探寻文献和阅读文献的功底。他的第一部著作是《曹寅与康熙——一个皇帝宠臣的生涯揭秘》,这部书的基础,是他的博士论文,而相关材料的搜寻和解读,就是在房先生的直接指导下完成的。除此之外,房兆楹先生为他做的最有意义的事,就是为他取了一个在中国人看来这么有品位的中文名字——史景迁。
似乎是冥冥之中的某种召唤,房兆楹为Jonathan D.Spence取的这一中文名字,还真的把史景迁跟司马迁,两个在时空上都相隔了很大距离的历史学家,连接到了一起。
在西方史学界,史景迁是以善于讲故事、善于写故事出名的。在这点上,他跟司马迁似乎有天然的因缘。因为好听,有故事,他的课,总是堂堂爆满;因为好看,容易看懂,他的书,在西方拥有广泛的读者。现在又因为绝大部分已经被翻译成中文,在中国出版,因此他又收获了大量的中国粉丝。我们现在随便打开一个购书网,输入史景迁的名字,都会跳出来好多史景迁著作的中文译本,像《康熙:重构一位中国皇帝的内心世界》《利玛窦的记忆之宮:当西方遇到东方》《大汗之国:西方眼中的中国》《王氏之死:大历史背后的小人物命运》,等等,单听听书名,也足以引人入胜。同时,无论在东西方,都有学界中人质疑他的作品写得如此生动,其中必定带有过多的想象成分。但是史景迁在接受采访时,明确回应说:“我从没写过虚构作品。”事实上,他的生动,更多地不是源于想象,而是他对细节的追寻,而他写的细节,大部分都是有文献依据的。由于历史的细节,往往跟人的活动有关,尤其是人性的多变和复杂有关,所以史景迁所讲所写的故事,从一个比较深的层次上看,又跟司马迁的《史记》对于人的关注,对于个体的重视,有某种相通的地方。
史景迁曾于2014年3月24日来过我们复旦大学,在光华楼报告厅作了题为“在西方书写中国历史”的讲座。那天晚上,有人问史景迁:假如你有机会遇见司马迁,你会怎么样?史景迁的回答很有意思,他先说:“喝杯啤酒去吧。”然后又补充道:“事实上我讲话会结巴,我会红着脸告诉司马迁,你是我最喜欢的历史学家。”
好,今天就讲到这里。到这一讲为止,我们把本课程最后一卷,第十二卷,“史记的世界影响有多大”也讲完了。下一讲我们要做一次答疑,然后再最后讲一下结束语。
讲座预告
好可惜,我听到这个消息时候已经定不了车票了
复旦陈正宏教授 回复 @垄亩之民: 对不起,是我通知太晚了。
虽然课程要结束了,但是我对《史记》的学习才刚刚开始,就像老师说的不同的年龄和心境读《史记》会有不一样的理解,我想《史记》会成为我的良师益友。
复旦陈正宏教授 回复 @亦凡_cj:
! 他他 他 他 突
陈老师,请教汉武帝重用张汤等酷吏的原因。
复旦陈正宏教授 回复 @卡卡西Lxx: 凡是专制的帝王,都需要鹰犬。
之前看史景迁的《大汗之国》时,郑培凯老师的序言里说过史景迁名字的来历,印象不深了。听了陈老师的精彩讲解,忍不住又要去翻翻看旧书了。
太舍不得了,这么快就要结束了
跟着老师的节奏,《史记》在一年后也终于读到了最后一卷。感觉自己做了一件特别有意义的事情。
复旦陈正宏教授 回复 @Garuda_pe: 我也觉得我做了一件特别有意义的事。
就…结束了?
谢谢。
天啊!我怎么那么晚才听到这段!现在就是12日15点!赶过去都来不及了!
复旦陈正宏教授 回复 @苏老师的语文课: 对不起,是我通知太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