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南纬37度线

第八章 南纬37度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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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南纬37°线

编写:萧歌


巴加内尔留下来,加入到寻人大队这件事,让所有人都非常高兴。他乐天的性格、渊博的知识、令人惊讶的记忆能力使船上的气氛每天都像在开party,小罗伯特更是像跟屁虫一样和他形影不离,每过一个地方,就能听到巴加内尔告诉他这是什么什么岛,岛上有什么什么树,树边是什么什么湖,湖里有什么什么鱼,都有哪位可敬的地理学家来过这里,遇到过什么什么惊心动魄的事,让小罗伯特的心里充满了对探险的渴望,他真恨不得跳上一块陆地,背起地质包,扛起地质锤,挂上望远镜,穿森林,走巉岩,博风激浪,在一块大白纸上,画出一块未知的土地来!




“邓肯号”加足了燃料和清水,一声汽笛,离开了加那利群岛向西驶去。9月7日,从巴西海岸越过了赤道,进入了南半球。这里要说明一点,1864年,北美和南美之间的巴拿马运河还没有开凿,从欧洲到太平洋必须向南,经美洲南端的麦哲伦海峡,再折而向北,才能进入太平洋,要多走上万公里。




除了爵士和夫人,以及从来漫不经心的那布斯少校,每个人都很忙碌。


巴加内尔成天研究地图,能放东西的桌子都被他占满了,奥比内必须和他吵架才能勉强铺好餐桌,放下盘子。他还从孟格尔船长的柜子里翻出了一堆书籍,其中有几本西班牙著作,被他看中了。他认为去智利、秘鲁和巴塔哥尼亚,必须得会当地语言,秘鲁、智利的官方语言就是西班牙语,因此,他决心学会这门语言。


船上谁也不会西班牙语,他就自学。他真的很有天赋,坐在一堆书中,他能准确地在这本书里找到音标,那本书里找到释义,嘴里打着嘟噜,叽叽咕咕地学习西班牙语。


孟格尔船长很不喜欢自己的柜子被翻的乱七八糟,开口阻止:“嗨!我的书……”,抬眼看到玛丽小姐帮助巴加内尔在整理,甚至还给他倒水,赶忙走上一步,“我的书一定会对你有所帮助的,是吗玛丽小姐?小姐,这屋里太闷了,您愿意出去走走吗?我知道船上哪儿看风景最好。”


他们出去后,海伦夫人看着他们的背影,按了按爵士的手,爵士会心地一笑。那布斯根本没抬头,报纸遮着他的脸,似乎从报纸上传来了一声“呵,呵呵!”。巴加内尔坐在书堆中,特拉特拉地读着西班牙语。“邓肯号”在大海上画出长长的航迹线,一路向南奔去。




9月15日,“邓肯号”越过了南回归线,进入麦哲伦海峡。


航行三十六个小时后,“邓肯号”绕过了美洲大陆的最南端,眼前出现了一片宽阔的海面,巴加内尔激动不已,站在船头挥动着手臂,尽情欢呼着,“邓肯号”从大西洋进入了太平洋!


进入太平洋后的第八天,也就是离开苏格兰四十二天后,“邓肯号”已经到达了智利的康赛普西翁,进入了塔尔卡瓦诺湾,由于有安第斯山脉做屏障,整个海湾经常沐浴在南风中,天空晴朗,万里无云。这里就在南纬37°线附近,格里那凡爵士指示,“邓肯号”紧贴海岸行驶,观察海面,但凡一块破船板,一根断桅杆,任何一样看起来是人工加工的漂浮物,都不要放过,因为这些残片,都有可能提供“不列颠尼亚号”沉没的线索。所有人都趴在栏杆上,瞪着眼睛看着海面,可是,什么也没有找到。天色渐晚,“邓肯号”只好开进了塔尔卡瓦诺湾。


船停好后,爵士命人放下小艇,带上巴加内尔上了岸,他们要去英国领事馆。


巴加内尔一马当先,非常高兴,总算可以试试刚刚自学会的西班牙语了!他向码头的土著人问英国领事馆怎么走,土著人又是摇头又是摆手,根本听不懂!


“嗯?怎么回事?难道我发音有问题?还是他只能听懂地方话?”巴加内尔怀疑道。


“走吧,我们去海关问问。”爵士看着前面的楼房,开始走过去。巴加内尔跟着,狐疑地看着那土著水手。


到了海关,连比划带手势,总算知道了领事馆所在的位置,他们找了两匹马,用了一个小时进了康赛普狄翁城。这里一片萧条,城墙被烟火熏得黑乎乎的,街道上荒草遍地,建筑满目疮痍,城里人口不多,但每家阳台上都能听见曼陀铃美妙的音乐和软绵绵的歌声。


他们无心研究城市破败的原因,片刻也没耽搁地赶往领事馆,英国领事彭托克礼貌地接待了远方的来客,听说是为格兰特船长的事来的,答应在这一带沿海展开调查。


可是,他从未听说过三桅船“不列颠尼亚号”在这一带出过事的事,在这里的别的国家的领事也都没听说过,当地负责海关的长官也没听说过。


爵士并没有气馁,回到城里,他就展开英镑攻势,派人到处打听消息,六天过去了,依然一无所获。最后,只能做出“不列颠尼亚号”不是在这里失事的结论。


格兰特船长从秘鲁卡亚俄出发,只能从这里过才能回欧洲,纸条上也明明写着南纬37°11′,他不可能走别的线路,如果触礁沉没,就只能在这里投放漂流瓶,可谁也不知道这件事,更没有发现任何残留的物品,线索断了!


航行了将近两个月,行程上万公里,唯一的线索却断了!大家一筹莫展,无计可施,根本不知道该从哪儿着手。玛丽和格兰特悲伤地抽泣着,海伦夫人和孟格尔船长尽力安慰,却也无可奈何。船上气氛顿时陷入了死寂。


巴加内尔冷峻地看着大家,突然向爵士要来那三张纸条,然后趴在桌上一张张地看,反复地看,就这么足足看了一个小时,突然在桌子上敲了一下,站了起来。


“朋友们,这有问题!”他对着大家,指着纸条说。“我们前面破译的结论是说,船长和两名船员被俘,被谁俘?被野蛮的印第安人俘虏,我们认为,他们是在船触礁以后,上岸被俘以前,写下的纸条,塞进瓶子里的,对吗?”


“绝对没错!”那布斯少校说道。


“不!”巴加内尔斩钉截铁地说,“不对!我们想错了,不是被俘以前,是被俘以后,他们是已经被俘,是在被捉去的印第安部落里写的信!”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愣了,面面相觑。


“那不可能。”爵士首先发话了。


“不可能?怎么不可能,我亲爱的爵士?”虽然是问话,但巴加内尔显然胸有成竹。


“船触礁了才会沉没,人只能在船上写好信,塞瓶子里,然后扔海里。如果被捉走,他怎么把瓶子扔海里的?”船长问道。孟格尔眼里也全是疑问,那布斯不抽烟了,烟斗拿在手里,神情与孟格尔一样。


“他们是在被捉后,在某个部落里,偷偷地写好了信,然后丢下的瓶子。”巴加内尔看起来一点也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爵士左右看看,他并不认为巴加内尔是有心抖包袱,他一定想到了什么,于是继续追问道:“你是说,在陆地上,也能把瓶子……放进海里?”爵士不知道该用“扔”还是“抛”这个词,因为实在无法想象距离有多远。


巴加内尔听出了爵士话里的疑问,轻轻一笑,说道:“干嘛非要扔到海里,这里是南美洲,到处是大河,所有的河都通到海里,只需要把瓶子扔进河里,它们自然会流进大海的。”


这句话一出口,全场都震惊了!


巴加内尔逐一看去,人们有的站着,有的坐着,全都看着他,这都是些有文化的人,没人认为他在讲笑话,他们咀嚼着他的话,想象着事情的可能性,眼睛里从迷茫到有光亮,似乎一团小小的火苗在黑暗中开始燃烧。


格里那凡爵士理解得最快,他的双手开始握拳;孟格尔在他身后,皱着眉头频频点头;那布斯少校神情自若地从凝固中开始往烟斗里装烟丝;玛丽小姐嘴张开了,去拉海伦夫人的手,似乎必须有夫人的手,她才能镇静下来;小罗伯特早就明白了,嘴角上翘,手脚不停地动。


“一个绝妙的见解!”格里那凡爵士衷心地称赞道,巴加内尔朝爵士鞠了一个躬。爵士继续说道:“巴加内尔先生,接下来我们应该怎么办?”


巴加内尔吸了口气,转身到海图桌前铺开了海图,然后拿起一支笔,在图纸上从左到右“嗖”地画了一条直线,“我们横穿37度线,如果必要,我们就把这条线上的所有地方都走到,穿越南美大陆,向东走到大西洋,我就不信找不到!”说完,把笔扔到桌子上。


这第二颗炸弹一抛出,全场又被镇住了。


“你是说横穿南美洲大陆?这可是不短的路啊?而且,大河?这条线上有大河吗?”那布斯少校虽有疑问,却显得不慌不忙。


“大家来看,”巴加内尔把人们招呼到海图桌前,他弯着身子站在桌后,像个讲解员一样面对着大家,手指向地图,眼睛却根本不看。


“你们看,”说着用手在图上指出一点,“越过狭长的智利,攀上安第斯山脉那一带的高低岩,下到南美大草原去。这一带,大江大河很多,这是内格罗河,这是科罗拉多河,这是两条河的支流,这也是支流,这也是支流,还有这,这儿,都在南纬37°线上,都可以把漂流瓶送到海里去。在这条线上,”他收回了手,把手放到了胸口,“可能有一个,或者两个,或者十个印第安部落,而我们的朋友格兰特船长,也许就在那些部落里,在被鞭打,在挨饿,在期待上帝把他的希望带给什么人,救他出苦海。而我们是那个捡到了瓶子的人,上帝把我们派到了这里,上帝给我灵感,让我想到了可以向河里丢瓶子的主意,这难道是偶然吗?我们能让他们失望吗?我们能辜负主的启示吗?不,先生们,即使我判断错了,我们也不能放弃,沿着南纬37°线找下去,不放过任何一点!”


巴加内尔的话说得铿锵有力,掷地有声,他眼中燃烧的熊熊火焰点亮了所有人的内心,众人纷纷起身,过来与他握手。


“巴加内尔,我亲爱的朋友!”爵士使劲地握了握地理学家的手,说“您真是位优秀的演说家,也是位优秀的推理家,我们这些苏格兰人为有您这位法国朋友感到荣幸!我们这就开始做横穿美洲的准备,即便路途艰险,危难重重。”


巴加内尔正在握着爵士的手,听到“路途艰险,危难重重”时,突然变了一副样子,快得无法形容。


“而且,”他嚷着,“没有任何艰险,没有任何危难。过去的人没有任何装备,没有伟大的目标,一样穿越南美大陆。1782年,有一位名叫韦拉摩的人,就从卡门走到了高低岩;1806年,康赛普西翁省的法官唐路易,就从安杜谷越过安第斯山,走了四十天,到了布宜诺斯艾利斯;还有加西亚上校、多米尼克先生以及我们可敬的同事摩西博士……”


“还是看看地图吧,看看路线。”那布斯少校谨慎地说。


“说得太对了!亲爱的那布斯少校,”巴加内尔给少校点了个赞,然后仍然侧身对着地图,手指点着一处说,“行成于思毁于随,您是个细心的人。我们将从智利海岸的鲁梅纳角与卡内罗湾之间的37°线的一端出发,穿过阿洛加尼亚,翻过安杜谷火山,涉过内乌康河和科罗拉多河,进入潘帕斯草原。再经过盐湖、瓜米尼湖、塔巴尔康,就到了布宜诺斯艾利斯的边界了,然后,爬上坦迪尔山,一直到大西洋岸边的马达纳斯角。”说这些话的时候,巴加内尔根本没看图,只是让手指从西到东准确地移动着,反而是少校一边盯着他手指指向的地点,一边时不时瞟一眼地理学家,心中无比赞叹,因为巴加内尔任何一点也没指错,手指的移动轨迹一直在37°线上,丝毫也不偏离。


“就这样,横穿美洲!”巴加内尔结束了讲解。


“大家都上岸穿越,‘邓肯号’怎么办?”孟格尔少校问道。


“‘邓肯号’应该等我们出发几天后,向南再返回麦哲伦海峡,回到大西洋,最终在美洲东海岸等着我们。噢,不对!”巴加内尔发现有错,急忙说道“我们走的是直线,三十天功夫就能走完,而你要绕弯弯,如果再遇上逆风的话,恐怕还得在我们到了之后你才能到的。”说完,有些洋洋得意。


格里那凡爵士看了看大家,问巴加内尔:“去几个人,要带武器吗?”


“人越少越好,免得补给多消耗大。而且,又不是和印第安人开仗,只是去打探消息,打探到了,我们就撤,然后让那布斯少校去找人解救,不用带什么大武器吧?”少校没说话,微微点了下头算同意,“人嘛,您是我们的头儿,您得去,爵士。那布斯少校得去,还有你们忠实的仆人巴加内尔先生,还有……”


“算我一个!”小罗伯特举起手,非常严肃地说。


“不许乱喊,罗伯特!”玛丽抓住罗伯特高举的手,按了下来,罗伯特扭头看了姐姐一眼,举起了另一只手。


“我同意!为什么不呢?”巴加内尔说,“旅行是对青少年最好的锻炼,不仅练体力,而且心胸开阔,坚毅勇敢。”罗伯特咧开嘴笑了,特开心!“剩下的,还需要三名水手。”巴加内尔说完了话,等爵士安排。


“没我的份吗?”孟格尔举手抗议道。


“亲爱的船长,”格里那凡爵士说,“我们的女客都在船上,恐怕只有你来照看我才放心。”说着,瞟了一眼玛丽小姐,孟格尔的手立刻放下了。


众人哈哈大笑,趁这时,海伦夫人拉开了巴加内尔,走到远一点的地方,小声说:“先生,您能肯定他们……”说着看了看和大家说笑的玛丽和罗伯特,“没有遇害吗?”


巴加内尔微笑着安慰夫人:“善良的夫人,不用担心,印第安人不是吃人的生番,他们把欧洲人当成有用的牲畜,知道他有一天会有用,所以会像对待牲畜一样对待他,会鞭打他,会让他们干活,但不会杀死他。我在地理学会认识一个法国人,叫吉纳尔,他曾被大草原上的印第安人掳去了三年,吃了不受苦头,但他扛过来了,回到了祖国。”


海伦夫人放心了,向巴加内尔点了下头表示感谢,走回到爵士身边,说:“真想和你们一起去,但我知道,会拖累你们的,希望时间不会太长。”


爵士拥吻了一下夫人的额头,说:“亲爱的,会很快的,会很快的。”


巴加内尔一眼看到了奥比内端着一盘子点心走了进来,于是大声嚷着:“这么伟大的一件事,我们干嘛不干一杯呢!司务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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