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故宫博物院 | 石鼓：康有为称赞的中华第一古物

喜马拉雅的朋友，你好，我是故宫博物院的文物主讲人高希。今天我为你讲的是一组故宫收藏的“国之重器”，有着“中华第一古物”之称的国家一级文物——石鼓。

鼓我们都不陌生，本来是打击乐器的一种，古人用陶土或木头制成鼓身，上面蒙以兽皮，击鼓可以传声。但今天我讲的鼓，却是用花岗岩制成的，它虽然不能敲打传音，但因它承载了极为丰富的历史文化内涵而名扬古今。

我们把时间回溯到公元627年，这是中国历史上非常重要的一年。这一年，唐太宗李世民登基称帝，将年号改为贞观，经历了多年战乱和分治的中国，进入了“贞观之治”的太平盛世。

就在这一年，距国都长安350里的陕西陈仓岐山北阪，也就是今天的宝鸡市石鼓山北坡一带，有人无意中发现了几块奇怪的石头。它们体态庞大，直径约1米，重约1吨；外形像鼓一样，圆而见方，上窄下宽，中间还有些微凸。

这些石头就像一个模子里扣出来的一样，一共有整整十块。因其形状像鼓，这些石头自发现之日起，就被称为“石鼓”。它们不知道在荒郊野地里躺了多少年，在日晒雨淋之下，已经满目疮痍了。

石鼓：而师、马荐、吾水、吴人、吾车、汧殹（qiān yì）、田车、銮车和（líng）霝雨

当擦拭掉石头上的泥土时，人们惊奇地发现，上面居然刻有文字。但说是文字，又没人能看得懂。每个石头上字数都不相同，每个字约两寸见方，既不像西周的金文那么恣意豪放，也不像秦朝小篆那么规范严谨。

它字体开朗，圆润工整，当时的金石学家查遍了所有的典籍、档案，也没找到类似的文字。最后认定，石头上的字是我国文字演进史上缺失的一环，它介于金文与小篆之间，属于大篆，最后称它为“石鼓文”。

石鼓文

石鼓出土之后，最先为当时唐代的书家所瞩目，当时的书法大家虞世南、褚遂良、欧阳询等，都远赴陈仓，亲自临摹传拓。之后，书法理论家张怀瓘在其著名的《书断》中称颂石鼓文道：

“体象卓然,殊今异古。落落珠玉,飘飘缨组。仓颉之嗣（sì）,小篆之祖。以名称书,遗迹石鼓。”

虽然备受重视，但石鼓自发现后，却并没有被妥善的珍藏，仍然在荒野中静躺了近200年时间，忍受风雨侵蚀。期间，在安史之乱的时候，因唐肃宗李亨进驻凤翔，而将石鼓迁离了岐山，移到了今天凤翔县城以南的位置。

后来，在唐宪宗李纯刚刚即位的806年，著名的文学家、大诗人韩愈曾经上书朝廷，请求将石鼓移入太学——也就是当时的国立最高学府——来加以珍藏，但并没有被朝廷所采纳。

又过了12年，直到818年，才由著名宰相，后来改任凤翔府尹的郑余庆折中采纳了韩愈的建议，虽没有把石鼓运至太学，但也就近将它们移入了凤翔孔庙存放并加以保护，总算让石鼓有了遮风避雨的安身之所。

这时距石鼓被发现已经近200年时间了，十个石鼓只剩下九个，其中一个名为“乍原”的石鼓已经不知所踪了。

时光流转，石鼓在凤翔孔庙安身不足一个世纪，唐末五代的战火便开始席卷关中大地。凤翔成了战场，石鼓也先后散落民间，下落不明。

直到北宋仁宗赵祯时期，消失多年的石鼓才再一次进入了人们的视线。相传有一天，宋仁宗读诗集的时候，读到了韩愈所写的《石鼓歌》，唤起了他对石鼓的兴趣，第二日便下旨寻找遗失的石鼓。

不久，石鼓被凤翔知府司马池找到了，不过他找到的只有9个，其中有一块叫“乍原”的石鼓仍然不知去向。相传司马池为了追求圆满，仿制了一个“乍原”石鼓，献予皇帝来邀功，最终被识破，将他治罪。

在这里我想为司马池澄清一下，这个传说中故事并不真实的，司马池实属冤枉。通过梳理史料可以发现，首先，司马池寻找石鼓并不是因为宋仁宗下旨，而是由他自发进行的。

其次，他找到石鼓后也并没有进献给皇帝来邀功请赏，而是运往凤翔孔庙收存，并且用木栏杆将它们保护了起来。

再就是，说司马池伪造石鼓而被治罪更是无稽之谈了，他对石鼓搜集和保护功绩，在宋代就广为人知了，更曾被立碑来专门赞颂。

另外多说一句，司马池可能并不是很著名，但他的儿子您一定认识，那就是编写《资治通鉴》的史学家、政治家司马光。

遗失的“乍原”石鼓终于在1052年，（也就是）宋仁宗皇佑四年由金石收藏家向传师寻得了。“乍原”是在一家田舍中被找到时，它的上半部已经被人削去，下半部则被掏成臼形，用来舂米。万幸的是，鼓上仍有四行文字得以保留。至此，十个石鼓终于找齐了。

石鼓：乍原

到北宋末年，酷爱金石书画的宋徽宗赵佶，下令将石鼓移送到东京汴梁，放在宫中，他亲自带领大臣临摹传拓，研究上面的文字。并且用黄金将上面的刻字填注起来，既是加以保护，也提高了石鼓的价值。

宋徽宗赵佶

石鼓再一次被发现和保护，已经是元成宗、元仁宗时期了。时任国子助教的虞集将它们安置在大都孔庙之中。其后，元明清乃至民国初期的600多年时间，十个石鼓一直在北京孔庙安放，受到历代帝王、官员、文人、学子的瞻仰。

这种平静在1933年被再次打破，在日本侵华战争中，国宝石鼓又一次面临长途迁徙的命运。自“九·一八”事变之后，日本侵略中国的意图已经非常明显，北平随时处在战争的边缘，古都的文物准备南迁以避战乱。

石鼓随故宫第四批文物一起南迁，原故宫博物院院长马衡负责石鼓的迁运工作。此后十余年间，石鼓赴上海、转南京、抵重庆，在经历了南迁、西迁、东返、北归之后，终于在1950年回归北京，在新家故宫博物院 落户，从此，国宝得到了更好的保护、展示和研究。

故宫文物南迁

其实在石鼓南迁途中，曾经两次历险。一次是在重庆酉阳，承运的车辆为赶时间不慎翻入山涧之中，万幸的是，石鼓在车坠入山涧之前已经落在地上，没有收到损伤。

还有一次是在重庆江津，车辆为赶夜路，不小心撞在树上以致翻车，石鼓却又安然无恙。两次化险为夷，得益于石鼓的装箱方法——故宫的专家先用浸湿的高丽纸附在石鼓表面以保护刻字，再包上两层棉被以做缓冲，然后再用麻绳打成辫子将棉被缠紧，之后放在厚木箱中，箱内塞满稻草，箱外包上铁皮条。事实证明，这一办法使石鼓得到了万全的保护。

除了具有传奇的身世之外，石鼓还承载着太多值得探寻的秘密。关于石鼓的制成年代，自古以来众说纷纭，上自周文王说，下讫北魏说，莫衷一是。其中以马衡先生的秦穆公说和唐兰先生的秦献公说影响最为深远。那么现在看来，石鼓出自先秦时期的秦国，已经没有大的争议了。

关于石鼓文的文字内容，后世学者研究认为：每面石鼓刻四言诗一首，它的遣词用韵、风格情调与《诗经》有些相近又独具特点。石鼓上的文字记述的，是秦国国君迎接周天子的使者，并且与其一同出游、狩猎的情景。这对研究秦国的政治、外交、祭祀等活动提供了重要的史料。

此外，十个石鼓各有名称，源自后代学者从各鼓的刻辞中拣选出二字而命名的，它们分别是：乍（zuò）原、而师、马荐、吾水、吴人、吾车、汧殹（qiān yì）、田车、銮车和（líng）霝雨。

关于石鼓上文字的数量，据推断，原有600余字，现在仅存约300字了。其中马荐石的文字已经全部脱落，而乍原石也只剩下了半块有字。所以要研究石鼓的文字，就要借助早期的原石拓本。

在留存于世的众多拓本中，以北宋的“先锋本”“中权本”和“后劲本”最为珍贵。“先锋本”存字480个，是存世最早的拓本；“中权本”存字465个；“后劲本”存491字，是存字最多的拓本。这三个拓本，藏于日本东京三井纪念美术馆。如今，故宫博物院也存有孙克宏旧藏的明代拓本和乾隆时期御制的清代拓本，也非常有价值。

石鼓还为后人带来了很多衍生的遗产，自唐至清的1300年间，有无数文人学者为石鼓题诗作赋，现存较为著名的尚有20多首，如唐代的韩愈、杜甫，宋代的苏轼、苏辙，元、明的张养浩、李东阳等等，清代更有康熙、乾隆二帝为石鼓题赞。

石鼓文（后劲本拓片）

总之，自从十个刻有“天书”的石头横空出世以来，在中华大地的坊间、学界乃至政坛上都引起了长效的轰动，并且引发了之后持续14个世纪之久的学术争论，真可谓是“一石激起千层浪”啊！

这十个石鼓，富含有考古学、历史学、文学、文字学、书法艺术和雕刻艺术等多重价值，石鼓文又是中国最早的石刻文字——所以康有为将它们誉为“中华第一古物”也就不足为奇了。如今，它们正在位于故宫博物院宁寿全宫的石鼓馆中展出，静静等候您的到来。

好了，关于石鼓的故事和知识我就讲到这里，感谢您的收听。我是故宫博物院的文物主讲人高希，我在来到故宫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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