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2】04 天津摩托罗拉

课程文稿 

今天我们来讲1992年的第四讲，摩托罗拉落户天津的故事。为什么讲这个故事？一是摩托罗拉是中国改革开放以后的第一家外商独资企业。二是摩托罗拉落户天津的过程非常曲折，而这个过程中跟当时天津开发区的主要负责人，后来的天津市副市长叶迪生息息相关。我在看到叶迪生的故事以后非常感动，所以我想这一节我们就来讲叶迪生与摩托罗拉落户史。

在整个中国改革开放这个过程中，外资的带动是非常重要的，在引进外资的过程中，其实是存在着非常激烈的区域竞争，而为了更好的为外资服务，也带动了中国的基础设施建设，以及中国在软件政策法律方面跟国际的接轨。所以说在这个过程中，很多的政府的官员可以说是功不可没，我觉得叶迪生就是其中非常杰出的一位。

1992年小平南巡时，明确强调了引进外资企业的重要性：我国现阶段的‘三资’企业（中外合资经营企业、中外合作经营企业、外商独资经营企业），按照现行的法规政策，外商总是要赚一些钱。但是，国家还要拿回税收，工人还要拿回工资，我们还可以学习技术和管理，还可以得到信息、打开市场。因此，‘三资’企业受到我国整个政治、经济条件的制约，是社会主义经济的有益补充，归根到底是有利于社会主义的。

这对于整个中国引进外资是一个巨大的推动。从1993年起，我国就连续数年成为引进外资企业数量仅次于美国的国家。1992年，摩托罗拉在天津注册成立摩托罗拉（中国）电子有限公司，它是中国首家独资外企，从传呼机到大哥大，从大哥大到功能手机，从功能手机到智能手机，从智能手机到平板电脑等等，天津摩托罗拉的工厂一直承担着摩托罗拉移动产品的大部分生产职责。

当然随着整个历史的变迁，到了后来摩托罗拉基本上聚焦在中国的本土市场，在华手机业务，基本已经萎缩至零。到2014年，摩托罗拉以29亿美元的价格，转售给联想集团。作为一个曾经引领风气的老牌手机制造商摩托罗拉，后来的命运着实令人感伤。

但是我们不再讲今天的摩托罗拉，而是在1922年落户天津之前，从谈判到成立历时5年时间。这一历程，我们可以看到引进外资过程的艰难，以及当时他们的奋斗精神和创新精神。整个过程离不开一个人，叫叶迪生，1986年时任天津开发区管委会副主任。

叶迪生1937年出生在南非一个华侨家庭，兄弟五个，他四岁时随家人回到祖籍广州梅县，1946年，叶迪生随家人迁居广州。1956年考上南开大学物理系。毕业后他被分配到天津和平区野玫瑰无线电厂。在改革开放之前，他们作为一个技术人员，发挥作用的空间是比较小的。1979年春天，父亲病危，五兄弟相聚广州，一直在美国的大哥决意趁国门开放，让兄弟们移民美国。可是叶迪生坚信：“刚开过的十一届三中全会，必将使中国走上繁荣富强之路，时下正是国家需要人才的时候，我应当留下来。”所以在料理完父亲的后事以后，他就回到自己的工厂，带领大家开发新产品。80年代初，他的工厂的五十多个半导体新产品，很多用在火箭、卫星、军工方面，他成为电子工业部科技标兵。江泽民同志曾当面听过他介绍研究成果，胡耀邦表扬过他的工作，他还与全国十三位杰出科技专家一起，在北戴河受到邓小平和其他首长亲切接见。

所以叶迪生可以说是一个技术专才，他后来是怎么又走上了招商引资的这条路呢？1984年，当时中央决定开放14个沿海港口城市和海南岛，新辟经济技术开发区，天津经济技术开发区是应运而生。这个时候，天津市委一致决定，调他去开发区。当时的市长叫李瑞环，叶迪生在参加第一次管委会工作会议的时候，市长李瑞环特意把叶迪生留下了。

李瑞环说：“听说调你到开发区工作有些想不通？你懂得改革开放吗？”

叶迪生回到道：“我确实不懂，我只懂我的业务。”

李瑞环就告诉他“办经济技术开发区的意义就是要打开国门，把世界先进的技术、人才吸引进来，加快我国现代化工业的建设。你是科技人才，不是不适合这个工作，而是你做这项工作很合适！你要转变角色啊。”李瑞环给叶迪生做了耐心的解释：“天津过去是洋务运动的发源地，办开发区就是共产党领导的新‘洋务运动’。”

1984年，天津开发区建立在一片盐碱滩涂上，叶迪生等创业者决定为招商引资建设最好的基础设施，即到外面去引资来建设基础设施。他们第二年到香港去招商，但没有几家企业愿意到天津来投资。回来后，叶迪生吃不下饭，睡不着觉，和领导班子商量，说：香港的港资引进不过来。因为那个时候他们还集中在广东，那我们能不能索性以欧美和日韩作为重点招商对象，做出一个大胆的“跨国公司战略”。

叶迪生又得到了一个很好的机遇，美国驻中国大使馆商务参赞是叶迪生大哥的朋友，受大哥之托，1986年5月，参赞访问天津开发区，虽然当时天津开发区很差，办公也很简陋，但他们艰苦奋斗、开明务实的解放思想感染了参赞，他回去后著文，“天津经济技术开发区正在崛起……天津的领导层不保守，思想很开明，对来华投资感兴趣的商行应该参观一下天津经济技术开发区”。

这篇文章，引起中共中央和国务院的关注。邓小平决定前往天津实地考察。1986年8月19日，邓小平从北戴河乘火车到天津视察，对李瑞环说：“我要看看你们的开发区。天津开发区很好嘛，已经创出了牌子，投资环境有所改善，外国人到这里投资就比较放心了。”

当时陪同邓小平考察的叶迪生任开发区管委会副主任，他回忆说：“开发区管委会向他汇报开发区一年多来所做的工作，总共有十个问题，包括外汇调剂、审批权限、计划经济的束缚等等。后来，有人大胆地问小平同志：‘办事这么难，咱们国家对外开放政策是不是要收了？’现场一片寂静，大家都把目光投向邓小平。小平抽着烟，他的女儿邓琳冲着他的耳朵大声重复了一遍，小平同志激动地说：‘不，对外开放还是要放，不放就不活，不存在收的问题！’

就是这掷地有声的话，成了全国开发区人的一颗定心丸。这个汇报会结束后，邓小平为天津开发区挥毫题词：“开发区大有希望”。在这样的背景铺垫下——天津开发区要发展，已经做了一些前期工作，后来一个新的机会出现了。

时任中国电子工业部部长的李铁映，早在1987年夏天出访美国的时候，在摩托罗拉公司总部参观，摩托罗拉总裁表示，希望到中国投资，但他提出只能建独资企业。而1987年，中国当时还没有允许外商搞独资企业的政策，李铁映当即打电话给叶迪生询问情况，因为叶迪生是电子工业部的技术上的杰出人才标兵再搞招商引资，还是天津电子科技研究半导体专家，对摩托罗拉6800系列半导体特别感兴趣。所以，李铁映给他打电话时，他毫不犹豫地回答说：“没问题。”

虽然政策上是不允许外资企业独资的，1987年的夏天，叶迪生接到了一通来自北京的电话。时任电子工程部部长李铁映问他：“美国有家大企业，想在中国投资，但要求必须是独资，你那是一个‘特区’，行不行？”

虽然政策上是是不允许的，但是李铁映说我可以办，就到天津来办。1987年10月，摩托罗拉一位副总裁带着助理造访天津。其中一人甚至私底下问叶迪生，你们那里有没有宾馆。叶迪生发现，最近的，勉强能住的也只有塘沽的胜利宾馆。结果美国人考察完，认为开发区的环境之差，令人难以忍受。但令他们诧异的是，这位还没有见过大哥大的天津领导，对摩托罗拉的产品如数家珍，他们指的就是叶迪生。

1987年10月，当时在广东已经开通了首个移动网络，摩托罗拉进入中国。那时候，一部手机重一公斤，售价两三万，这就是所谓的大哥大。那时候，一个工人的工资仅有几十块，但广东的一些土豪提着一箱一箱的钱，排队托关系也想购买。手拿大哥大，腰别BP机，是当时土豪的象征。

1988年春天，叶迪生前往摩托罗拉美国总部，见到了摩托罗拉高层领导。会见中，叶迪生用摩托罗拉的“大哥大”给家里拨了个电话，立即通话，话音还很清晰，他隐隐约约的意识到，这种通讯技术一定会在中国酝酿起一场风暴，所以他下决心要把摩托罗拉给引进来。

摩托罗拉到天津来考察以后，虽然认为环境不好，但是他们看到天津开发区的领导很诚恳，而且对摩托罗拉很熟悉，心灵上能沟通，便答应回去认真研究。再加上1988年叶迪生去了次总部，进一步跟他们的高层介绍中国通信产业的情况，虽然电话没有普及到家庭，但是未来移动通信的市场前景非常可观。这增强了摩托罗拉投资中国的信心。经过反复比较，摩托罗拉决定要在中国选择一个地方作为投资基地。当时他们有两个选择，一个是天津开发区，一个是厦门。

得知这一消息，叶迪生马上向李瑞环汇报，说明这个外商的重要性，那天李瑞环刚在北京开完政治局会议，三个小时就赶回天津，当晚8点钟宴请了美国客人。叶迪生回忆，席间李瑞环劝美国人说：“全国也找不出第二个像叶迪生这样懂得你们产品的人，开发区是专门为解决你们的问题而存在的。”李瑞环还说，他会全力支持摩托罗拉在天津的发展。

理论上来说，他会尽全力支持摩托罗拉在天津的发展。靠着叶迪生对摩托罗拉产品的熟悉，他的精明、执着和认真，事后，摩托罗拉7个董事最后投票结果是4比3，天津击败了厦门，摩托罗拉选择了天津。

从1988年定下，到双方开始进入正式谈判，谈了整整4年。为什么谈了4年？一个是当时没有外商独资的政策，更重要的是当时姓资姓社的种种问题，中国对外开放的态势出现了一段的迂回期。直到1992年，新一轮的改革开放大潮兴起的时候，正式宣布：外企在中国可以独资了。

政策有了，而有些人又产生了新顾虑，当时国家主管部门有人提出，摩托罗拉这样一个“电子大鳄”来到中国，会不会影响国企？这么大的项目会不会影响民族工业自身的发展？

叶迪生回应了这些问题，当年要千方百计引进摩托拉，今天又要去说服大家，因为摩托罗拉的引进并不是一件坏事。他认为跨国公司的到来，引进国际先进技术，带动民族产业的发展对中国来说是件好事。

经过双方诚恳交谈，摩托罗拉终于正式向天津递交了投资表，并做出一套完整的投资方案，其中一期投资1.2亿美元。数额之大，前所未有，但国家也对摩托罗拉提出了限量生产的要求。当时的条件是BP机年产量不超过3万部，手机年产量不超过1.7万部，而且70%外销。

但无论如何，摩托罗拉经过了这些限制后，用独资方法落户到天津，开始进入到了高成长时期，当时摩托罗拉在整个中国手机市场的外资品牌里一度独领风骚。在天津一共投了几十亿的美金，年营业额突破了100亿美金。对于天津的经济发展做出了重大贡献。今天我们来回顾整个过程的时候，对于叶迪生当时几乎是以一己之力所做出来的贡献，让人分外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