形篇03：能举起羽毛，力量不算大

喜马拉雅的朋友，你好，我是洪兵。

战略高手，无论在做什么事情，都显得那么轻松，都让人感觉那么容易。在一般人的眼中，已经是难得不能再难的事情，可在战略高手看来，就像举起一根羽毛。这就是孙子的易胜思想，这就是孙子在论述易胜思想的时候，那个经典的比喻。请听孙子是这么说的。

孙子说：

见胜不过众人之所知，非善之善者也；战胜而天下曰善，非善之善者也。故举秋毫不为多力，见日月不为明目，闻雷霆不为聪耳。古之所谓善战者，胜于易胜者也。

这里的说的“秋毫”，可理解为我们常说的“羽毛”。

用现在的话说，孙子的意思就是在说：分析判断胜负的战略形势不超过一般人的见识，不算是高明中最高明的。激战而后取胜，普天下人都说好，也不算是高明中最高明的。这就像能举起羽毛称不上力气大，能看到日月算不上眼睛好，能听到雷声算不上耳朵灵一样。古时候所说的善战之人，就是那些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获胜的人。

我上面的解释，与传统的解释有几处不同，需要说明一下。对于孙子所说的“见胜不过众人之所知”，这个“见”，有综合分析判断战略形势的意思，不能按照通常所解释的“预见”那两个字来理解，这种解释意思变得过于简单了，不能涵盖孙子的意思。

对于孙子所说的“胜于易胜者”，通常解释为：“战胜那些容易战胜的敌人”。这种解释没有错，但总觉得意思还不全。如果按孙子上面的话来理解，不仅有打弱敌的意思，而且还有更全面的意思，这个意思是：高明的将帅胜得很容易，不费吹灰之力，赢得很轻松。在别人眼中，是很了不得的事情，而在高明的将帅眼中，就像是举起羽毛，听见雷声，这是太平常不过的事情了。

由此，对于孙子的这几个比喻，我们可以这样理解：在别人看来，一件很费力的事情，在战略高手看来，像举羽毛一样轻松。在别人眼中，有一个很难发现的重要的隐密，可在战略高手眼中，就像每天看到的太阳和月亮一样平常。在别人耳中，听到了一个非常神秘的声音，在战略高手的耳中，这不过就像平常听到雷声一样，没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

把复杂的问题变简单，把艰难的事情变容易，这恰恰是一个战略高手所特有的素质。所以，我将孙子这句话解释为：古时候所说的善战之人，是那些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获胜的人。

这里所说的“胜于易胜者”的“者”，与本句的“善战者”的“者”，是同一个人，而不是指被容易战胜的那个人。在以后许多版本中，没有胜于易胜者的“者”字，只是“胜于易胜”，可能与此理解有关系。

理解孙子这段话，我们要抓住一个关键词：超常。什么是“常”？众人所见为常，众人所赞为常，众人所为为常；司空见惯为常，常规常态为常。战略家的“超常”，就是要超越这些“常”。

战略家不是常人，就要与常人不一样。他要像孙子在这段话中所强调的那样：知常人所不能知，见常人所不能见，想常人所不能想。

作为一名战略家，知道并预见到常人都能知道并且预见的事情，见到了常人都可以见到东西，想到常人也能够想到的策略，并没有什么了不起，看到了日月不算是眼睛亮，听到了雷声不算是耳朵灵。作为战略家，他的所知、所见、所思，都是与一般人不一样，否则，他就称不上是战略家。

这让我想起毛泽东的一句话：真理往往在在少数人手里。毛泽东为什么这样说，因为他的一些真知灼见，有时候并不被多数人接受。

一位高明的战略家，他所认识到的，他所判断的，他得出的结论，并不是一般人都可以理解的。他要力排众议，他要大声疾呼：真理在少数人手里。高明的战略家，有一种孤独感，这种孤独感，多来自于人们对他的不理解和不认同。

高明的战略家，不仅见常人所不能见，而且还要干常人所不能干。在高明战略家的眼中，一般人都认为已经是非常非常不得了的事情，在他眼里，只不过是举起一片羽毛而已，不值得一提。

细细地琢磨孙子的这个比喻，有三层意思：

第一，高明战略家眼中的重量，不是一般人眼中的那个重量，因为别人看得很重的东西，在他的眼里就是羽毛。由此可见，高明战略家眼中的事情，也不是一般人眼中的事情，因为别人看得很重要的事情，在他的眼里也是像举起羽毛那样，不值一提。

那么，高明战略家眼中值得一提的事情又是什么？一定是大大超出了我们一般人想像的那种重量，一定是大大超出我们一般人想像的那些事情。具体是哪些事情？我也回答不出来，因为我也只是个一般人。有一点，我可以确定，毛泽东挺进大别山的战略决策，夺占锦州的战略决策，就是超出人们想像的事情。

第二，高明的战略家是不会去做一般人的事情，在他看来，这只不过是举羽毛，不值得我去做。我要做的，是那些一般人不能做的，做不了的事情。我要把精力用在一般人不能做、做不到的事情上。在他看来，过分的事必躬亲，过分的事无巨细，不是战略家的所为。

第三，评价高明战略家举起的是什么重量，评价高明战略家所做的事情，也不是一般人能够评价的。因为，一般人和战略家的评价标准完全不同，在一般人眼中已经重的不能再重的东西，可在战略家的眼中只是羽毛。

用我们平常的话说，两个人不在一个量级上。那么，谁来评价，只有在一个量级的人来评价。这真是太难太难了。我现在晚上经常听喜马拉雅的有声小说，小说中谈到的那些武林高手，有地界的，有天界的。天界的高手，看地界的，如同羽毛。可地界的要看天界的，如同登天。

本篇是“形篇”，我们下面就围绕着这个“形”字，进一步理解孙子这段话的意思。

孙子在这段话中，用了很多比喻，谈到了很多“形”，如：秋毫、日月、雷霆，这些都是常人所见之形。依照孙子的意思，常人所见之形，不是最棒的，不是战略家所要的。那么，什么才是战略家所要的“形”。

在孙子看来，战略家所要的“形”，就是一种一般人看不到的，或者说意识不到的那种“形”，我们叫“不见之形”，或者说“常人不见之形”。用战略的话说，这种“形”，叫做“战略超常之形”。

所谓“战略超常之形”，就是一种见常人不见的识胜之形，用常人不用的制胜之形，这与孙子后面说“善战者，无勇功”、“制胜于无形”是一个意思。

为什么胜于易胜的真正的善战者，不被人所知，不被人所赞，因为他们的所识、所为，都是在一种“常人不见之形”之中。

在上课时，有朋友们这样问：战略高手如何用剑，他在用剑的时候如何体现孙子兵法的“全争”思想？我回答说：战略高手出剑，一定是几把剑一起出，有军事的，有经济的，有文化的，有外交，等等。

我特别提醒说：战略高手解决问题的最后一把决定性的剑，一定是我们平常人想像不到的一把剑，如果别人想到了，所谓的专家们也能分析出来了，那他一定不是战略高手。

我常常想，孙子所说的这种“不见之形”或者说“战略超常之形”，究竟如何定义，如何解释？现在也没有一个完整的答案，希望与你讨论。但有一点是明确的，这个“形”，绝不是常人所见之形，不是那种常人所见的“秋毫”、“日月、“雷霆”之形。

说了半天孙子的比喻，说了半天羽毛，孙子这段话最终要表达的意思是什么？就是两个字“易胜”，容易的“易”，这里面包含有专打弱敌的意思，但也不完全局限在这个意思上。

孙子指出，真正的战略家，是“胜于易胜者”。他在此提出了他的著名的“易胜”思想。所谓“易胜”，用通俗地话来说，就是力求比较容易地获得胜利，其核心思想就是，力求以最小的代价获得最大的战果，避战争之害而求战争之利。

在中国战略家们看来，衡量一位将帅的功绩，并不单纯看他是否战胜了敌人，而且还要看他是如何战胜了敌人，要看他费了多大的气力，花了多大的代价，获得的胜利是“易”还是“难”。

从战略指导上来看，中国战略强调将帅要在最省力的时候和最省力的条件下轻而易举地战胜对手。能否把复杂的事情变得简单，能否把困难的局面变得容易，能否把强大对手变得衰弱，这是将帅获得“易胜”所关注的主要问题，也是衡量一名将帅战略水平高低的基本标准。

中国历史上的曹刿，就是一位灵活运用“易胜”思想的军事家。他在指挥作战时，待敌衰竭以后再进攻，待敌溃乱之后再追击，从而获得胜利。

毛泽东十分强调“易胜”的思想。毛泽东提出的十大军事原则，第一条和第二条都是从“易胜”为出发点而制定的。第一条，先打分散和孤立之敌，后打集中和强大之敌。第二条，先取小城市、中等城市和广大乡村，后取大城市。

我常常想，战略家如何才能把握这种战略上的“不见之形”，如何才做到孙子所说的易胜？孙子在下一集的“先胜”思想的论述中，会给出明确的答案。

本集结束，送给你的一句话是：战略高手，他的过人之处表现在：把复杂的问题变简单，把艰难的事情变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