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情申音]小辰光，姆妈帮我热牛奶

《小辰光，姆妈帮我热牛奶》

作者：嘉定一叟

改编：麦小姐

朗读：唐厂长

[上海话改编]

    辣我还是小囝个辰光，就晓得自家是吃牛奶长大个。听姆妈讲，伊拖身体埃歇反应特别重，从早吐到夜，一口饭也吃勿下，一直到我从伊肚皮里出来，才算太平。姆妈奶水不好，我养出来三天以后再刚刚寻着一个奶娘来喂我，搿个奶娘已经生过好几个小人了。由于先天勿足，后天又失调，我长得邪气瘦小，姆妈看了心里觉着老肉麻个，乃末，牙齿一咬，帮我订了一瓶牛奶。要晓得，辣埃个年代，普通老百姓人家订瓶牛奶是一桩多少吃价个事体啊！

    天还呒没亮，送奶师傅就要来了。伊踏一部用自来水管子烧个28寸“老坦克”，又高又重。书包架子用扁铁条焊起来，比普通脚踏车长了勿少，架子两边各荡了一只专用帆布袋袋，里向分成功一小格一小格，每趟好装百把瓶牛奶唻。因为来得早，特别是冷天色，送奶师傅会轻轻叫拍拍门环，拿奶瓶摆辣门角落里，乃末伊就跑了。姆妈听到门口个声音就会起来披件衣裳出去拿，然后啊，借了煤油灯个光，到灶头间帮我去热奶。照伊个讲法，空腹吃牛奶，营养最最好。

    老早个牛奶瓶是玻璃个，大圆口，十几公分高，有种是透明个，也有带一眼绿莹莹个。瓶子上头有两道封口，靠外头一层是张50克左右、七八公分见方个薄纸头。当中印了一只淡蓝色个圆圈圈，比瓶口稍许小眼。圆圈圈里向印了交关字，搿面还算是光滑个，反面末粗糙得来赛过砂皮一样。具体印了点啥内容我已经记勿大清爽了，只记得上头标有送奶个日脚，勿像现在常见个埃种印几月几号，埃歇印个是礼拜几，落款个送奶单位是上海第四牧场。辣我个概念里向总归觉着第四牧场像啥老远个，其实啊，伊就辣辣东门城外几百米个地方。瓶口个封纸用一根20支个棉纱线抽紧收牢。因为线比较细，再加上打结也蛮浪费辰光个，所以伊拉用一种类似火漆个材料，加热后拿纱线得牢，等伊冷脱，乃末侬只要拉牢线头轻轻叫一抽就可以抽脱了。想想埃辰光个人也真是蛮聪明个啦。

    拆脱第一层纸头封口，里向还有一层，是一张正圆形个白色硬板纸，应该是机械加工出来个，浸过牛奶以后纸张变得软熟了，拿瓶口封得滴水勿漏，就算侬拿只瓶子倒转过来，里向个牛奶也勿会得[氵隷]出来。[扌梟]开搿层硬板纸，一股浓浓个奶香味道扑鼻而来，尤其是结辣瓶口脱纸盖头浪向个奶油，黄亨亨个，邪气馋人，勿管阿里个季节，搿眼冷奶油个味道侪是最嗲个。不过，姆妈勿许我吃，伊讲会吃坏肚皮个。

    讲好牛奶瓶，我继续来脱大家讲讲我姆妈热奶个手势。伊先拿牛奶倒辣行灶高头个奶锅里，然后从热水瓶里老当心个酾了一点温开水到奶瓶里，乃末开始盪瓶子了，横盪竖盪，板要连瓶口结牢个埃点奶油一道盪下来再算罢，最后拿搿眼水也倒进了奶锅里。挨下去是烧火了，姆妈伸手去旁边个麻袋里搲了一把木头刨花塞进灶肚，用自来火一点，火头一闪一闪个，交关旺，但辰光也交关短，就像入口即化个刨花糖，蛮甜个，也烊得快。因为火头勿大稳定，所以姆妈要勿断个朝灶肚里向添燃料，每当搿辰光，炉膛个明晃总拿伊个面孔映得红堂堂个。我姆妈热牛奶，从来侪是用木头刨花做燃料个。伊讲，热牛奶勿好盖镬盖，刨花烧起来火头旺辰光又短，正正好好，外加末，烟少，比较清爽。

    一歇歇功夫，镬子里就飘出了暖暖个水蒸气，还有轻微个嗞嗞声。牛奶表面开始结起一层薄搭搭个油膜，吹弹可破，一晃一晃个映出煤油灯个反光。随着加热个温度越来越高，水蒸气越来越多，嗞嗞声越来越响，埃层油膜也越来越厚。姆妈弯下腰，眼睛一[目臿]也勿[目臿]，盯牢只镬子，就辣牛奶要开呒没开个辰光，伊麻力个拿灶肚里个刨花掐隐脱了。我晓得，热牛奶是勿可以烧到踏踏滚个，一滚个说话，勿但高头个埃层奶油呒没了，就连得奶香也会落脱一半。姆妈用调羹拿奶拷到碗里，又辣镬子里冲了一点点开水，拿只调羹盪清爽，然后拿搿点水一道倒进碗里向。乃末，伊再来喊我吃牛奶。

    辣我个脑海里，姆妈热牛奶个样子、伊喊我吃牛奶个声音、还有奶锅里飘出来个香味，加了一道个搿只画面，我是一生一世也勿会得忘记脱个！

    唉，可惜啊，老天爷勿大帮忙，因为长期吃牛奶，再加上我自家本生体质偏热，我嘴巴里溃疡乱生，发满了水泡，连得最欢喜个牛奶也呒没办法吃了。搿记我姆妈极煞唻！后来听人家介绍，讲马奶是凉个，营养价值也高，讲勿定可以一举两得。姆妈听了一扎劲，到东到西打听，终于拨伊辣葛家宅寻着了一家养马送奶个人家。大概是因为物以稀为贵，马奶个价钿是贵了吓人啊。一瓶马奶，用十六两制个四两土烧瓶装，换成功现在个计量单位也就125克，当时要卖两角五分，但埃歇190克一瓶个牛奶，也不过一角八分。不过，为了我个健康，姆妈也勿去管介许多了。

    第二日，辣一串丁零当啷个驼铃声当中，马主人牵了马送奶来了。埃匹马是白颜色个，只有耳朵、头颈帮尾巴高头个毛，是灰黜黜。马个胸口头挂了一只结了红绸带个铜铃，一步一响，交关好听。背心浪搭了一条波斯风格个毛毯，应该是拨马盖个专用毯。看得出主人邪气宝贝搿匹马，宁可自家背了马奶一路牵伊走过来，也勿舍得让伊吃力。

    勿晓得是勿是奶里向镶过水，或者是马奶本生就是搿能个，我头一趟吃啊，只觉着搿味道是勿大灵光，淡刮刮个，既呒没结牢个奶油，又闻勿出馋人个奶香。可能是我姆妈个爱子之心感动了老天爷，也可能是我个溃疡本生就要好了，又可能是搿淡刮刮个马奶真个有啥个神功奇效，反正啊，我吃了呒没几天，搿一嘴巴个水泡就全部隐下去了。

    我觉着自家是老幸福个，虽然小辰光屋里，生活条件一般，甚至可以讲是比较清苦，但我晓得，我是饱含了姆妈个心血来到搿个世界浪向个。伊用伊最精华个部分，哺育我长大；用伊最深沉、最勿求回报个母爱，陪伴我成人。姆妈搿份舐犊之情，养育之恩，是我一辈子也报答勿尽个！

    今朝唐厂长帮大家读了一篇“嘉定一叟”老先生写个、纪念伊母亲个文章。章里，作者回忆了伊老早吃牛奶个一段经历，老先生虽然已经年逾古稀，但对小辰光个事体，描述起来仍旧是历历在目，哪怕是一点点个细节，侪力求深度还原。文字里充满了人情味与画面感。感谢老朱伯伯对“麦唐作”个信任，让我伲有机会拿搿些个有生活气息、有真情实感个好文章脱大家一道分享。今朝是母亲节，我也想借此机会，祝天下所有个妈妈们，身体健康，笑口常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