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战篇03：利用对手的资源补充自己

喜马拉雅的朋友，你好，我是洪兵。

经过前两讲的内容，我们了解到战争的消耗非常巨大，搞不好就会给国家带来灭顶之灾。那么，怎么样才能控制战争的消耗呢？这一讲，我们就来听听孙子是怎么应对这个问题的。

孙子说：

善用兵者，役不再籍，粮不三载，取用于国，因粮于敌，故军食可足也。

先解释一下孙子这段话中几个生辟的词语。“役不再籍”的“役”字，是指“兵役”的意思；“籍”，是指名册。“役不再籍”的意思就是：兵员不用再次登记征集了。

“粮不三载”的“载”，是指“运输”；“三”，是指“多次”的意思。“粮不三载”的意思就是：粮食不用再多次运送。

“取用于国，因粮于敌”，曹操对此有过注解：兵甲战具，取用国中，粮食因敌也。意思就是：武器装备，从国内取，而粮食，要从敌国中拿。

孙子这段话的意识就是说：善于用兵打仗的人，兵员不再次征集，粮食也不用多次运送，武器装备从自己国内取用，而粮食饲料则从敌国补充，这样，军队的粮草供给就充足了。

想像一下，孙子是这样在说：你看那些会打仗的高明的将领，他不会经常反复地在国内征兵，征来征去，最后来的不是年龄小，就是年龄大，战斗力也大不如从前，另外，征兵过度，国内的劳力就会减少，谁来种地？没人种地，也是很大的麻烦。还有，他的军粮也不会经常来运送，国内哪有那么多粮食？还需要派那么多的人和车辆来运输。

你们注意看那些将军是怎么做的，他的军队的武器装备，是从国内带过来的，可他到了敌国的粮食和草料从哪儿来呢？都是设法从敌国那里获得。这样，他们的军队的粮食和草料的供应，就不用发愁了。

听完孙子这段话，我还想请教他老人家，为什么武器装备就要从国内取用，难道就不能从敌人的国家那里拿到吗？粮食能取，为什么武器装备就不能取呢？在您之后三国时期，就有一个叫诸葛亮的人，他就从敌人那里借了很多的箭。孙子会怎么回答，我也不得而知，这个问题留给你来想想。

孙子接着说：

国之贫于师者：远师者远输，远输则百姓贫。近师者贵卖，贵卖则财竭，财竭则急于丘役。

解释一下这段话中的“财竭则急于丘役”，“丘役”，古语的意思是“军赋”。“财竭则急于丘役”的意思就是：国家财政紧张，就急忙从老百姓那里抽调人力物力。

孙子这是在说：国家之所以会用兵而贫困，就是由于军队的远征，远程运输。军队远征，远程运输，将会使老百姓陷于贫困。临近驻军的地方物价飞涨，军方需要就地高价购买，这就会使国家的财政枯竭。国家因财政枯竭就急于加重赋役。

细心的朋友会发现，我在解释孙子这段话时，与传统的解释不一样，多加了一句话：“军方需要就地高价购买”。没有这句话，有些朋友就会认为，孙子说的这个“近师者”的地方，是指国内驻军的地方，那这个意思就有些“拧”了。加上了这句话，孙子这个“近师者”的地方，就明确了，不是单指国内驻军的地方，而是指军队整个作战行动过程中那个驻军的地方。

可以想像一下，孙子会这样说：国家为什么贫困？就是因为军队出征到很远的敌国去作战，这需要远程运送大量的军需物资，这种远程运输，会使老百姓难以承受，国家也难以为济。这种情况下，军队就常常会出现断粮的情况，怎么办，只能就地购买，当地的民众一看有钱可赚，就会抬高价格，物价飞涨，你就会花更多的钱。国家哪来那么的多的钱，国家没钱，只有一个办法，就向老百姓增加税收，有钱的出钱，没钱的就多出力。

孙子接下来描述了这种情况下国家出现的惨状。孙子说：

屈力中原，内虚于家，百姓之费十去其七。公家之费，破车罢马，甲胄矢弩，戟楯（盾）矛橹，丘牛大车，十去其六。

按照通常解释，孙子这段话的意思是：军力耗尽于战场，国内十室九空，百姓的财产耗去了十分之七。政府的财力，由于车辆破损、战马疲劳生病，由于盔甲、箭弩、戟矛、盾橹等武器装备的制作补充，由于要大量征用牛车运送辎重，已损失掉了十分之六。

想像一下，孙子会这样说：军队在战场拼杀，军需物资快用完了，国内拼命地向前方供应，老百姓家里也消耗的差不多了，十成的家底已经消耗了七成了。为了维修破损的车辆，救治伤病的马匹；为了制作和补充军队损失的武器装备；为了保证远程运输，还需要再征用一些牛车，国家政府也消耗的差不多了，十成的国底已经消耗了六成。

说到这儿，我和你一样，可能有些着急了，会催孙子您老人家别再卖关子了，您说说有什么好的解决办法。别急，孙子下面就告诉我们一个简单而有效的办法。

孙子说：

故智将务食于敌，食敌一钟，当吾二十钟，芑秆一石，当吾二十石。

什么是“钟”？钟，是古代容量单位。古书《左传》有这样的解释：齐旧四量：豆、区、釜、钟，四升为豆，各自其四，以登于釜，釜十则钟。可见一钟的容量很大，有多大？有兴趣的朋友自己可以算一算。

什么是“石”？石，是古代重量单位，相当于现在120斤。什么叫“芑秆”？古语的意思就是：禾茎，在这里我们可以理解为马料。

按照通常解释，孙子这段话的意思是：所以，明智的将领务求在敌国解决粮草供应问题。消耗敌国一钟粮食，相当于从本国运输二十钟；取用敌国的一石草料，等于从本国运送了二十石。

需要说明一下，在我的著作里，我将以上孙子兵法的四个分段合并为一个分段，比较长一些。为什么要合并，主要考虑这四个分段都是论述同一观点，其中心思想是一个。在本讲中，我将这四个分段分开了，主要是让你听起来方便一些。

把上面四个分段联结成一个整段来看，其中的逻辑关系就很清楚。在这整段话中，孙子一上来就点题，强调高明的统帅应当在敌国取用粮食。接下来，孙子回答了为什么要在敌国取用粮食。他认为，国家长途运输，将对国家造成巨大的耗费，应当尽可能减轻国家的这种负担。

在论述完“因粮于敌”的原因之后，他从敌我力量相对性上，谈到了“因粮于敌”所产生的一种比较性结果，即“食敌一钟，当吾二十钟”。

如果说，上一讲我们说的“避免久战”，是孙子从时间上考虑战争资源消耗的问题，那这里则是从空间上考虑战争资源消耗的问题。

孙子看到，随着战争进展，军需物资的运输距离会越来越远，国家的消耗也会随着距离的延长而急剧增大。对此，中国古人杜牧也有同样的论述，他在注解孙子这段话时，引用了古书《管子》的一句话：“粟行三百里，则国无一年之积；粟行四百里，则国无二年之积；粟行五百里，则众有饥色。”

这让我从相反的方向想到两个例子：一是我们八路军“坚壁清野”，根据地的人民在敌人到来之前，把粮食能运走的就运走，运不走的就严严实实地藏起来。让敌人在我这里得不到半颗粮食，逼着敌人要么远途运输，要么就从哪来，你再回哪去。

第二个例子，俄罗斯名将库图佐夫火烧莫斯科。库图佐夫为了不让拿破仑在自己国内得到粮食和其他的军需物资，干脆一把火把自己的首都莫斯科烧得是干干净净，逼得不可一世的拿破仑大军在寒冷的俄罗斯忍饥挨冻，最后不得不放弃莫斯科，撤退回国，在撤退的路上，遭到俄罗斯军队的追杀，死伤惨重。

听到这里，你发现孙子这段话的中心思想是什么了吗？就是孙子著名的“因粮于敌”的思想。这就是孙子告诉我们避免国家过度消耗的那个简单而有效的办法。所谓“因粮于敌”，就是设法在敌国的资源当中获得补充。这种补充，在增强自己资源的同时也大大消耗了敌人的资源。吃掉敌国一钟粮食，相当于从本国运送了二十钟粮食，这真是太划算了。

有朋友会问：孙子为什么要用1比20这个比例数字？有什么说法吗？这个比例，只是一个形象的表述，我们要关注的不是这个比例数字本身，而是关注这个比例数字里面隐含的一个意思，这个意思说明的是“敌失即我得”的辩证对比关系。

我记得古代一部兵书这样描述了千里运粮的场面：大队运输的粮食，经过上千里的路程，赶车搬运的民夫吃掉了三分之一，沿途护送的士兵又吃掉了三分之一，到了前线没有多少了。

按照孙子因粮于敌的算法，我们需要得到的粮食总数为1万斤，如果从国内运输，耗费粮食总数是10万斤，因为运输的士兵要用粮，赶车的民夫要用粮，再加上其他地方也消耗一些粮食。如果我从敌国得到粮食，除了自己的军队粮食解决了，我还省去了自己运粮的那两个三分之一。

可是敌人则不同了，他为了补充失去的粮食，还要从国内运输，除了自己用粮，又多加上了两个三分之一，这样多耗费了近10万斤。我从敌人得到了粮食，我节省了10万斤，可敌了又多耗费了10万斤，这一正一反相加，就是20万，这就是“我得即敌失”的意思，由此，我们可以多多少少理解孙子这个“1比20”的说法了。

用草船借箭这个例子也能够说明，我借了敌方1箭，等于自己造了20枝箭。

提醒一下，孙子所表达的“敌失即我得”，同时也在告诉我们“我失即敌得”的意思。在战场上，就有这种情况，我在战败的时候，宁可把一些重要的武器装备毁掉，也不能留给敌人。

孙子讲完这段话后，将“因粮于敌”的思想延伸到俘获敌人士兵和装备为我所用的更大范围，并概括出更具普遍指导意义的“胜敌而益强”的重要结论。这一延伸和“胜敌而益强”的结论，我们将在下一讲专门来谈一谈。

本讲结束，送给你一句话：在激烈的对抗中，一方的减少就等于另一方增长。用兵法的话说，这叫：敌失即我得，或者，我失即敌得。

谢谢收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