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鲸》3：刁克利 | “星巴克”名字的由来

喜马拉雅的朋友你好，我是中国人民大学的刁克利。

上一节讲了《白鲸》叙述者的身份和作用，但其实在捕鲸这件核心事件上，他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实际上，他就是个吃瓜群众。指挥者是船长，出力者是副手和镖枪手，故事的核心冲突也是船长和白鲸的冲突。

埃哈伯船长一开始很神秘。他开始是待在家里不出来，轻易不见人。他读过大学堂，在野人族群中呆过，他那只烈火般的长矛百发百中。他是个了不起的船长，捕鲸业绩很好。但是自从被白鲸咬掉了一条腿，性情大变。

埃哈伯船长究竟是怎样的神秘存在？在他露面之前，我们先了解一下捕鲸船和船长的职责。

股东出资买船，船长带船员出海捕鲸。捕完鲸，各个方面的收益按照约定的股份分成，船长和船员各取相应的报酬。这是一个发展了很多年的行业，有着非常完善的机制。书中的披谷德号捕鲸船的主要股东是两位退休的老船长，剩下的股份属于领年金的老人、寡妇、孤儿和受大法官监护的未成年人。船长和全体船员由股东招募而来，按照捕鲸收入分成。所以，一艘捕鲸船寄托着很多人的身家性命，很多人靠它养家糊口。

当时捕鲸业的繁荣构成了《白鲸》这本书的时代背景。对鲸鱼和捕鲸业历史的描写增加了小说的知识性，也为小说提供了宏大的背景。对捕鲸船的构成和水手岗位的描述，则可以帮助我们判断船长和水手行为是否合度，是否正当履行职责。 

现在我们知道了，船长是股东的雇员，职责是保障船员和捕鲸船的安全，使捕鲸收益最大化。所以，好的船长应该多捕鱼，而不应该不考虑经济利益，倾全船之力，甚至赌上一船人的性命，对一条有个人恩怨的鲸鱼穷追猛打。无论从雇佣关系上讲，还是从道义责任上讲，埃哈伯船长都没有理由这样做。他背离了自己的职责。

那么，他是怎么说服或胁迫船员追随他呢？

我们需要先来了解一下船上的人物关系，再来回答这个问题。

在船上，船长是的绝对权威，掌握航行的目标和全过程。下面有大副、二副、三副。三位副手各带一名镖枪手。

大副是捕鲸船港口的本地人，理智，有责任；深思远虑，坚韧不拔，是个可靠的好人。他的名字很有意思，英文叫Starbuck。Star是星星的意思，意译“星星”加上音译“巴克”，这个大副的中文名字可以叫“星巴克”，听起来是不是很熟悉？对了，现在你听到这个名字，可能想到的是咖啡，仅有的区别是词尾加了复数：Starbucks，表示多啊。对了，这个大副的名字和那个著名的咖啡店有没有联系，他是否合适做那杯咖啡的形象代言，你自己求证吧。

二副：勇猛如烈火，强悍如机器；不拘小节，无忧无虑。

三副：固执、顽强，缺乏想象。

重点说一说镖枪手季奎格。他是叙述者认识的第一个人，来自南太平洋岛屿的部落。相貌举止怪异，但心地善良，坚持自己的部落宗教信仰。遇见关键的时候，他就祷告，祈求他自己随身带着的那个小神灵给他启示。他让叙述者体会到了信仰、信任和友谊。

有一天，他突然病倒了，在梦中他得到神的启示，他让人给自己打了一口棺材。棺材做成之后，他病又好了，那棺材就没用了，平时就放东西。这是一个非常荒诞的情节。小说读到最后，我们才会知道这口棺材的用处。

那条捕鲸大船被白鲸撞翻之后，叙述者成为幸存者。他为什么能够幸存下来？就是因为他跳在了这个棺材里边，这个棺材在海上漂泊，他得救了。这样一个重要的情节在小说开始部分已经埋好了伏笔。

其他两个镖枪手各有特点。一个是红种印第安人，一个是人高马大的黑人奴隶。

还有船长的亲信，一群马来人，拜火的印度袄教徒，他们是追逐白鲸的驾船人。

就这样，不同种族，团结在美国船长的旗下，驾着大船，在浩瀚的海洋上，驶向未知的命运。这是个典型的美国故事。

小说对船长出场的描写很有艺术性。

等到开船了，船长不露面，而是由大副、二副来掌控这个船。开始大家听到了很多关于他的传说和离奇故事，叙述者又不断调整对他的看法。他的形象逐渐丰满、鲜明，这个时候他才出现。作者对船长埃哈伯的出场描写很经典，未见其人，先闻其声，但不是船长自己的声音，而是别人对他的讲述，逐步展现船长的真实面目。

在船上，船长对大家或是居高临下，或是语带威吓，一副凛然不可侵犯的神气。复仇的火焰在他心中熊熊燃烧。他善于操控舆论，巧妙地对水手心理暗示和诱导，把自己个人的仇恨变成集体的疯狂。

面对船长的疯狂，有的人盲目服从，有的玩世不恭，有的人从挑战、质疑到沉默、屈从。很多水手开始的时候冷静理性，渐渐地失去自己，随波逐流，沦为帮凶，偏离了初衷，沦陷为船长个人复仇的帮手和附庸。

把船长蛊惑人心的演讲和船员的反应对照着看，会有很多感慨。

面临可以预知的危险，面对不可一世的权威，应该如何对待？这可能是我们所要警惕的事情。船上的每一个人都做出了自己的选择。每一种选择都是一种人生态度。

埃哈伯船长不断提升自己的思考。

在埃哈伯眼里，鲸鱼不仅仅是一条伤害了他的鱼，而是任何可以激起他报复心、嫉妒心的存在。

白鲸改变了他对世界的理解。他不仅把白鲸当成了敌人，复仇的对象，还把白鲸看成现象背后的真相，生活中一切不如意因素背后的原因，一个无处不在的、强大到让他发狂的对手。最后，他把白鲸看成人生的目的。

我们来看，这三天的追击中，船长如何为自己的行为辩护？

如果说第一天的追击是个人恩怨的爆发，是有仇必报的计较。第二次追击后，埃哈伯说这整个行动是上天注定的，不可更改。他是命运的执行官，鲸鱼是他的命运。

第三次追击时，他感叹自己寂寞的生，寂寞的死！感慨他盖世无双的伟大就在于盖世无双的哀痛之中。他在感叹中投出镖枪，击中鲸鱼。鲸鱼飞奔逃走时，绳索套住他的脖子，将他勒死。 

你会发现船长的一个特点：他既是个行动者，也是思想者。在小说的不同阶段，他把白鲸进行不同的解释，找不同借口为自己进行辩护。

在这次狂热的远航中，他们追逐的究竟是什么？

似乎没有人能够说得清，包括船长也说不清，只知道追逐本身成了一种宿命，成为一船人的命运。这次捕鲸的旅程开始于各种各样的期待，为了换个活法，为了养家糊口等等，终止于一种把所有人凝聚在一起的方向。

这样，船、人、大海、鲸鱼处于一种相互影响的关系中。这种关系有时候懒散、无聊，难以打发。有时充满期待、探询，有时则紧张地让人窒息。

弄清楚了小说的结构和的节奏，就有功夫和心思欣赏它的语言和艺术效果了。

《白鲸》这部小说文字描写很有诗意，阅读过程中能够体会到大海之美，生物之盛。小说读来又很戏剧化。它把鲸鱼知识与捕鲸故事穿插叙述，对大海的描写波澜壮阔，气势磅礴；捕鲸场面则惊险刺激，动人心魄。为了增加现场感和揭示人物内心活动，还辅助以场景戏剧和当事人的内心独白，让人物自己反省自己的行为，解释自己的所作所为。我们读起来就像看一个演员在舞台上对着观众剖析自己的灵魂一样的效果。

你是否会想到，这部小说拍成电影会非常好看。

美国确实把这部小说改编成电影，叫《捕鲸记》。

电影里把木船换成了潜艇，船上还有一位能够用声呐技术寻找鲸鱼的女科学家。船长改成了舰长，但他照例是离经叛道之人，本来是最好的潜艇舰长，因为曾经被鲸鱼攻击过，而不再服从指挥中心的命令，私自改装潜水艇，避开监控，一心去捕猎白鲸。

司令部派飞机查找潜艇的下落，甚至发射导弹要摧毁他，结果却葬身鱼腹，飞机真的被鲸鱼吞到了肚子里。这更给了舰长捕杀鲸鱼的理由。电影和小说的结果是一样的，他把鲸鱼吸引到一个不宜逃脱的海湾，炸死了它。女科学家活了下来，落在荒岛上，等人救援。

鲸鱼的死亡是可以预见的，因为人的现代化装备那么完善，人获胜有十足把握。可是人与人的斗争，人与自己内心的冲突，坚持职责本分与固守一己之私而离经叛道的矛盾，权威与服从，理性与狂热等等，这些冲突是不变的。

再回到《白鲸》这部小说。我们讲了捕鲸业的背景，船长对白鲸的追击.我们说了，船长的强大衬托了白鲸的强大，他们棋逢对手。埃哈伯追击白鲸，把白鲸看成了他的命运。

那么，对于这件事，白鲸是怎么想的？白鲸如何还击？它如何了结与人类的恩怨？下一节，白鲸登场。这一讲就到这里。我是刁克利，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