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子一席谈：书法篇之颜真卿 02 颜真卿的书法成就

颜真卿啊，应该说呢，是在二王之后，‍‍真正立门户的第一人‍‍。

我们知道‍‍，中国书法，我们前面讲过，像王羲之呢，‍‍他就是‍‍创立了现在的楷书‍‍和行草。所以这个整个的审美体系，‍‍都是王羲之建立的。‍‍那么王羲之之后的人‍‍，这个包括初唐的‍‍欧阳询呀，虞世南呀‍‍，褚遂良啊，‍‍薛稷呀，他们呢，在王的基础上‍‍有所创新，‍‍但是基本上还是二王的格局。真正是在二王之外，‍‍能够立门户的‍‍就是颜真卿。‍‍颜真卿初学褚遂良‍‍，后师从张旭，得笔法。‍‍我们大家知道，张旭是一个写草书‍‍出名的书法家。他是看两个‍‍挑担的人走路，‍‍这叫“挑夫争路”。张旭‍‍从这里面得到启示之后，得笔意。书法也跟禅功一样，就有禅机。书法也是需要悟‍‍。张旭从里边悟到笔法，‍‍那么这个传承呢，又到了颜真卿。

‍‍颜真卿汲取初唐四家的特点，‍‍因此在某种程度上，‍‍他也是二王书法的继承人。‍‍但是与其他人不同，‍‍他偏好雄壮阳刚的碑学书法，‍‍所以颜真卿学了很多的石刻、碑篆书体，兼收篆、隶和北魏的笔意，‍‍并且把这些精髓‍‍融贯于楷书之中，‍‍创立了一种雄健宽博，‍‍阳刚豪放的‍‍颜体书法，‍‍树立了唐代的楷书典范。‍‍

颜真卿的书法特点

颜字，它的架构‍‍雄浑壮穆，‍‍犹如大将军迎风矗立。他跟王羲之、王献之二王的字是有很大的不同的。‍‍二王的字，虽然也有刚劲，‍‍但是呢，‍‍秀美为主。你看颜字，‍‍是上来一看就是雄壮，‍‍浑穆，表现了圆、厚、重、稳、拙等特点，浑厚、刚劲、方正、庄严，如“项羽挂甲，樊哙排突，硬弩欲张，铁柱将立，昂然有不可犯之色”。‍‍这是我们讲他的一个特点。雄浑、开张。‍‍大家欣赏颜字和写颜字的时候，一定要注意这一点‍‍。不要把他这个最根本的特点给忘了。

‍‍第二个特点是劲气内敛‍‍。颜字的雄强啊，‍‍不在于笔墨的淋漓酣畅。‍‍大家有的时候一说雄浑，那就是不是‍‍重墨重彩呀？不是，‍‍点画刚峻锐利，这都不是。不仅仅是。而是以圆作方，以拙作巧。特别是以《麻姑仙坛》为代表的字体，敛去笔锋，状如铁骨。笔画中段，以中锋铺毫，沉雄深稳。这字啊，咱们说通俗点儿啊，每一个笔画，都像一个骨头棒子。此碑在线条的形质与意蕴，已经突破羲、献的风范，而以壮美厚重为其审美特点，奠定了“颜体”的基础。从结体上看，端庄雄伟的体势，充溢着恢宏的力量。我经常说，力量是在什么时候最大？是这个拳头收起来的时候，欲要出拳的时候，这个力道最大。真正打出去了，反而不见得大。其它的字体呀，包括柳字，也很有劲儿。但是它基本上都是张开的力。二王爷也是如此。‍‍这个颜字，你可以看到这种凝炼的这种劲儿。

‍‍    外圆内方。‍字表，就从字表面上，显示出肌肉丰满的力感；内里呢，却是骨骼刚健、健强。中锋书写，圆厚而有立体感。颜鲁公用笔涩而不滑，如同屋漏痕，自然含蓄。骨气内蕴而又刚劲不阿。

‍‍    这个古人讲究的一个‍‍用笔、字的意境叫“屋漏痕”。这个“屋漏痕”怎么讲呢？就是咱们的屋子，如果那种老房子，下雨长了会漏，‍‍漏雨会有的时候呢，‍‍就在墙上会留下痕迹。这个留下痕迹是什么痕迹呢？是一种立体感的痕迹。屋漏痕是个立体感。颜字呢就这种特点，‍‍就是屋漏痕。

另外呢，‍‍就是这个，‍‍外圆内方啊，‍‍颜真卿，他练字练了很多篆字。他是把篆字的很多笔法呀‍‍，渗入到楷书里来了。

‍‍    还有一个‍‍颜字的特点，‍‍叫独特的捺脚‍‍。颜字这个捺呀，是特别的难学。你写颜字，‍‍一定要把这个捺写出来。捺‍‍就像刀一样。像刀也像足‍‍。‍‍这个要《麻姑仙坛》那个捺呢，‍‍他这个捺是这儿有个尖儿，这儿有个尖儿，中间是空的。‍‍很多人在研究这个怎么写成的。有人说，他用的那个家伙不一样。‍‍他用那个笔是特殊的，就是那个笔一写就分叉了。当然这是一解啊，未必是真。‍‍我实际上练《麻姑》的时候呢，‍‍这个我是体会过，可以写成这样：就是你这个下笔的时候‍‍一顿‍‍，之后呢，出尖的时候啊，‍‍不是全锋出尖儿，只是前面那个尖儿出来，‍‍后边就会出现这么一个弯。‍‍这个捺啊，要练起来不容易。‍‍你要把这个《麻姑仙坛》的这个捺儿练出来啊，你就练这一笔，没有半年一年的，你练不出来。‍‍所以他这个捺脚很独特。‍‍颜体的捺儿，那个尖儿‍‍一定是往下的，‍‍千万不要往上翘。‍‍颜体的那个捺儿，‍‍尖儿是不翘的。

还有一个叫重顿的横划。‍‍颜真卿的这个横画写得平直，‍‍但要生动得势。‍‍落笔的时候啊，笔锋从右到左，‍‍做一段逆行的姿态。‍‍随后呢，略提笔调锋，‍‍使笔锋向下‍‍变为向右，沿着点画中线运行。‍‍收笔时要将笔提起，‍‍迅速有力地‍‍向左回收。‍‍两端略垂，中部拱起，‍‍逆锋起笔，中锋行笔，‍‍回锋收笔，‍‍方起圆收‍‍。

这个是颜字写横的一个‍‍技巧，‍‍他的横也是不好写的，‍‍颜体的横画，变化丰富，‍‍仪态万千‍‍。或短如点画而不拘谨，‍‍或长如大戟而不笨重，或细如毫发而不轻浮，这些呢，都是由于颜真卿以篆入楷、善于用笔的结果。颜字的特点，我们就先介绍到这儿，‍‍下面我们再说说‍‍颜字的不同阶段。‍

颜字的不同阶段

写颜体，大家都说写颜体，‍‍但你写的是老颜还是少颜，‍‍这个呢，就有讲究了。有的人练了一辈子颜体啊，‍‍没有琢磨这个。‍‍颜体呢，是有两个阶段的。这个所谓少颜呀，‍‍就是在50岁之前‍，是少颜的历练，在这一过程中呢，初步确立 了“颜体”面目。从《多宝塔碑》等典型作品的分析中可知，颜真卿所追求的是沉着、雄毅，用笔上刚健、清爽，结体上缜密、端庄、深稳，由瘦长型变为方正形：在布白上减少字间行间的空白，趋显茂密。这个阶段呢，颜真卿追求“雄”中有“媚”的境界：“点画皆有筋骨”。

‍‍这个呢，典型就是《多宝塔》。古人呀，学颜字，一般都是从《多宝塔》开始。‍‍初学者学《多宝塔》，也确实比较合适，因为他的点画之间呀，‍‍特别分明，‍‍你练的时候啊，‍‍比较好入手‍‍。

二王开创了今楷之后，‍‍这楷书呢，往什么方向发展？‍‍到了唐朝啊，‍‍特别讲究法度，‍‍就所谓“法度森严”。‍‍大家不知道‍‍是不是见过刻蜡版。刻蜡版的字，都是讲究的起笔‍‍跟收笔都要有个点，有个划‍‍要刻画出来‍‍。这个唐朝呢，‍‍到了开元盛世之后啊，‍‍特别讲究写经‍‍。写经的抄经的那个笔法呀，‍‍你再看这《多宝塔》，‍‍就是契合。‍‍他这都是一种‍‍，就是‍‍起笔、‍‍提笔、收笔‍‍，非常的交代得很清楚。‍‍这样的话呢，就跟现在的印刷体很像。‍‍现在印刷体，‍‍像宋体啊，‍‍仿宋体，它都是：你写一万个字，‍‍这个字一模一样。

就是颜真卿啊，他在‍‍少颜的时候，‍‍这个特点很明显；‍‍就是像刻蜡版一样，把字写得非常的规范‍‍。这是少颜。像他那个《‍‍东方朔画赞》呀，那个也是这种意思。

‍‍50岁‍‍到65岁之间，‍‍这其实呢，‍‍还是一个‍‍日渐成熟的阶段。在这个过程中啊，‍‍这个作品呢有《金天王庙题名》、《郭家庙碑》、《张景倩碑》、《麻姑仙坛记》、《大唐中兴碑》等等。这个阶段的代表作呢，应该是《麻姑仙坛》。颜真卿已一扫初唐以来的那种楷书风貌：前者侧，后者正；前者妍，后者壮；前者雅，后者宜；前者瘦，后者肥。后者都是指的颜真卿。前者就是指的初唐的那几家。前者法度深藏，后者有法可循。就刚才我说的，就像唐写经那样，他这个笔画非常规范。前者润色开花，后者元气淋漓。真可谓变法出新意，雄魂铸“颜体”。

‍‍在六十五岁以后的十多年，这应该说是他老颜的阶段了，所谓“人书俱老”。从成熟中加以神奇变化。此时期的代表作有《李玄靖碑》、《颜勤礼碑》、《颜家庙碑》、《自书告身》等等。如《颜勤礼碑》、《颜家庙碑》等典型的碑刻中，颜书在老辣中富有新鲜活泼的生机，在疏淡中显示质朴茂密的风神，在笔锋得意处显现功力的炉火纯青，在圆润丰腴中透露自己的豪迈气度。

这个《颜勤礼》啊，就在我看来啊，‍‍是颜字的代表作。少颜或者叫中颜吧，要到老颜，‍‍这里面写得最有代表性的‍‍是《颜勤礼》，‍‍但是‍‍体现他这个最终阶段的那个老严的，‍‍是什么呢？‍‍是《自书告身》，‍‍这个《自书告身》呐，是把颜真卿的那个老年的那个劲儿完全体现出来了。‍

但是呢，《自书告身》啊，‍‍现在有人说不是真作，‍‍有人认为那可能是仿的。‍‍到底这个是不是仿的，我也不知道。‍‍但是我可以这么说，‍‍即便是仿的，‍‍这个人的艺术成就也是不得了的。‍‍启功先生曾经说过，说《自书告身》好像是仿的。‍‍但是现在的研究者，更多的认为呢，‍‍《自书告身》是真的。《自书告身》的这个凝炼程度啊，‍‍就使‍‍我想起来《周易》里面有一卦呀，‍‍叫“亢龙有悔”，到六九就是“亢龙有悔”了。‍‍就是把这个颜的那个‍‍特点‍‍，特别夸张地表现出来。就是‍那人老得已经不能再老了，是这么个结果。‍‍我建议大家呢，‍‍要是如果练颜字，‍‍主要是用《颜勤礼》来作为典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