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思考实验

各位听众大家好，我是林火旺。这是本周的第二单元，今天的主题是：思考实验（Thought Experiment）。

哲学思考最强调的就是理性，所以透过合乎逻辑的方式进行推理、论证，是典型的哲学论述。所以你在进行哲学思考的时候不是乱问，一定要有逻辑性。但是哲学也会常常利用人类思考的可能性，对各种主张或观点进行测试，这就是所谓的思考实验。因为人的思想其实是很活泼，而且人的思考，思想可以有很多很多可能性。那有时候我们通过这种可能性，来达到哲学论证的目的。

我们可以把可能性分为两种：一种是物理上的可能，一种是逻辑上的可能。譬如说：一个人如果身高十公尺（十米），这在物理上不可能，全世界大概没有人身高十公尺以上。但逻辑上确实可能的，也就是说，实际人生中可能没有人身高超过十公尺，而且如果从人的身体结构来看，未来出生的人类，他也不太可能达到十公尺。但是物理上作为人，人这个动物，大概不可能，即使过去没有，未来大概也不可能有人会身高超过十公尺。

但是一个人如果身高十公尺，我们是可以想象的。我想我们可以想象一个人身高十公尺吧，可以想象。可以想象就代表逻辑上是可能的，换句话说，所有逻辑上可能是你想象的时候不会产生矛盾。

再举一个例子，如果有人告诉你说，山东有个大力士，他把整座泰山扛起来，扛着走，你一定骂他吹牛。因为一个人力气再大，也不可能把泰山举起来，还可以扛着走。所以孟子梁惠王篇里面说，“挟泰山以超北海是不能也，非不为也。”表示不是人的能力所及，不是你不想做，根本做不到。所以表示实际的世界里面，没有人力气可以大到把泰山都举起来，还可以扛着走，所以这是物理上不可能。但是我们可以想象一个人扛着泰山逛大街的画面吗？我们可以想象吧。想象一个，哇、力气好大，把泰山扛起来在街上走。也就是说“挟泰山以超北海”，在逻辑上是可能，在逻辑上是可能。

那什么是逻辑上不可能呢？所谓逻辑上不可能，就是我们脑袋无法想象的事情。逻辑上的不一致，或者逻辑上的矛盾，都是逻辑上的不可能。譬如说，我们可不可能想象一个东西，它既是方的又是圆的，可不可能？我们不太可能想象一个东西，它是圆的又是方的，那是不可能，在逻辑上不可能。

同时我们不可能想象一个人，同一个时间出现在美国，又出现在中国，大概不可能。你可以想象一个人同时出现美国，出现在中国。如果今天说有一个人在美国，有一个人在中国，你想，那一定不是同一个人，所以叫逻辑上不可能。同一个人不可能同时出现在两个地方，这是逻辑上不可能。那我们也不可能想象，比如张三，他既是李四的父亲，又是李四的儿子，这不可能对不对，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的。

那用比较简单的讲法说，没有一个东西既是A，又是非A，这是不可能，这在逻辑上不可能。

那哲学家常常利用逻辑的可能性，创造一些可以想象的情境，藉以检验一些主张跟想法是否站得住脚。

将心比心就是最简单，最常用的思考实验。譬如说：假设一个年轻人搭这公交车不让座，那劝他让座的方式可能是，跟他讲说如果站在你前面这位是你年迈的父亲，你会不会让座呢？各位知道，站在他前面的不是他父亲嘛，可是我们要想象。如果他是你父亲，你会不会让座，所以这叫一种思考实验，这是最常用的

如果站在你前面的人，如果是你父亲。一般人说我不会让座吗？如果你父亲年纪这么大，都会让座。所以我们用这种方式说，那你应该让座啊。所以思考实验有时候可以作为一种推理跟论证的原因，就在这个地方。再譬如说，幼儿园老师体罚年纪非常小的儿童，如果被发现了。一般人会责问她的方式常常是说，如果这是你自己孩子，你会这样对待她吗？这是非常简单的思考实验了。所以在我们日常生活里面，最简单的思考实验就是将心比心嘛。你想象这个东西，这件事情如果发生在你身上会怎样。

那哲学家更常做的是，常常利用超出实际生活以外的想象力，来建构自己的论点。那一个很有名的例子，就是美国哲学家，叫Robert  Nozick，他提出来一个概念叫做，叫做经验机器，或者称为叫快乐机器。他用这个来做什么？用这个来推翻某些人的想法。因为有些人主张说，快乐是人类唯一有价值的东西。那如果快乐是人类唯一有价值的东西，那我们人活着，就是尽可能得到越多快乐经验就越好了，对不对？

Nozick反对这样的主张，他怎么挑战这样主张呢？他说那我们来想象，如果有一部机器，它可以提供各式各样的快乐感觉。就像神经心理学家可以刺激你的大脑，使你产生好像在写一本有趣小说那样的概念，那样的状态。现在科学家已经可以做到这一点，就是说科学家可以刺激你脑部的某一个地方，让你产生某种快乐的感觉，这是已经可以做到的。Nozick说，那我们想象，假设有部机器。你只要跟这机器连接上，就是这个机器跟你连接，连接以后你事实上是飘浮在一个大水槽中，那电极直接接到你的大脑。因为这个机器有提供你各种快感，那你只要跟它接上，你要什么快感都可以。如果你担心会错失某些快乐的经验，你可以从帮你收集来大量的经验当中，挑选你未来两年要得到什么样的经验。

比如说我们从人类所有快感经验里面全部收集，然后让你挑。它说你要哪些经验？你未来两年，你要哪些经验都可以给你。两年后你有十分钟，或者十个小时离开水槽，去选择下一个两年你要的经验。所以只要你跟机器这样连接，无论你要吃大餐的快感，或者住豪宅的享受，一应俱全。而且当你在水槽中的时候，你完全不知道自己在水槽中，你会认为这一切都实际发生，你的快乐经验跟真实一模一样。换句话说，Nozick想象这样的机器，你要把它连接，每两年都活在水槽里面，然后你得到了各种感觉。

Nozick最后就问你个问题说，你会选择跟机器连接这样过两年，得到所有你要的快感，还是你不要？如果答案是否定的，就可以证明说，我们在乎的并不是只有经验得到快乐而已，也就是快乐经验本身并不是最重要的。我相信大多数人如果跟你讲说，你可以有各种快感经验，但是你是活在水槽里，那你不知道你是活在水槽里，你得到的经验跟快感经验跟实际经验完全一样。可是大概很少人会选择活在水槽里。

所以Nozick认为说，我们不想跟这个机器连接的原因有三个至少。他说第一个，我们想要做某些事情，而不是只是拥有做这些事情的经验。我们想象是我做的，比如我得到某一个成就感的时候，我希望我自己做来的，而不是我有那个经验就好；第二个，我们想要成为某种人，而飘浮在水槽中的，大概不算一个人吧，你知道吗？飘浮在水槽中，我到底是一个什么样人呢；第三个，跟快乐机器连接，会局限在人造的真实里。这样的世界，不如人类所能创造的东西来得深刻而且重要。就是你的东西完全都是人家创造出来给你，人为地给你，不是你自己创造的。

所以思考实验可以开创我们的想象力，许多创新都是想象造成的。牛顿经过苹果树下，被掉下来的苹果打到头。一般人可能会觉得自己倒霉就过去了，但牛顿却问为什么？因此发现地心引力。

以前我们认为不可能的，现在变得很普通。以前骑马万里传书要花上几个月，现在搭飞机只要一天。三十年前谁会相信一只手机，就可以搞定生活大小事。所以只要是逻辑上可能，都可以成为我们探究的新思路；只要思路开阔，一定可以发现生命的道路其实是无限宽广，一条走不通，一定还有别的路。

所以为什么思考实验有时候可以开拓我们的思维，就是这样。尽管我们也会用思考实验的方式，测试一些似是而非的人生观。

今天就讲到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