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5|《世界美如斯》:充满歌声的岁月

335|《世界美如斯》:充满歌声的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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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充满歌声的岁月》


我相信,不过更为坦率地说是我认为,通常叫作诗的东西,是一个莫大的秘密。每个诗人都只是或多或少地解开了一点儿,然后放下笔,或者啪的一声盖上打字机冥思苦想,傍晚时分死去了。譬如说,像奈兹瓦尔。

《一周的颜色》(奈兹瓦尔)  

星期天周身银光闪闪
  缀着小喇叭的糖果摊为她编织花环
  栅栏后面幼鹿枕着勿忘草酣睡
  星期天是伊静娜、伏依杰什卡和玛丽亚的节日
  
  星期一到处空空荡荡
  找人请到酒吧间
  瞧,办公室里百事都已搁浅
  瞧,公函裹着封套休息
  
  星期二身着蓝色睡衣
  淡淡的惆怅插在花瓶里
  轮船在天空为我们铺了一块桌布
  吉他和手风琴入夜在阳台上泣诉
  
  庄稼汉和卖菜人憧憬的日子
  形状同地图相似
  这是星期三,你听!独轮车在呻吟
  这是星期三,你听!骡车的铃铛在林荫路上玎玲作响
  
  邮递员送来一封书信
  女傧相从教堂捧回了爱情
  一只花蝴蝶跟在她的身后追来
  星期四的黄玫瑰泛着乳白色光彩
  
  星期五骑着一匹棕色大马
  士兵们列队进行军事演习
  阳光同帽徽在嬉戏
  手摇风琴的嘶叫声音凄厉
  
  摩托车选手穿一套运动衣裤
  散步场上冒险家昂首阔步
  一周之中我最爱星期六
  金发缪斯降临人间同我闲游

那年我十一岁,母亲参加了雅罗斯拉夫·伏尔赫利茨基的葬礼突然回来了。

她神情激动,衣服撕了个大口子。原来在维谢赫拉德墓园她幸运地挤进了大门附近的大教堂,后来又一步步挤到伟人祠[注释]的台阶上,以便看一看灵柩,听到悼词。可是比她晚来的人群马上把墓地的大小甬道挤得水泄不通,而且把她撞倒在地。母亲一头栽在诗人瓦茨拉夫·博列米尔·奈彼斯基的坟墓旁边。

多么不幸,那地方后来竟然就是维杰斯拉夫·奈兹瓦尔的墓地!

那天的葬礼在我心目中也是一件惊天动地、非同寻常的大事。我在家里等候母亲归来,好不容易才等来了。雅罗斯拉夫·伏尔赫利茨基这个名字于是便萦回在我的脑际不肯离去。在母亲的激动以及她的这次经历中蕴含着一种深沉的美。

伏尔赫利茨基!这确实同我常常聆听的邻里妇女在阳台上一边洗衣服一边轮番歌唱的曲子不是一回事。

这个时期曾经有人问我将来想当什么。我回答说当诗人。这话被我母亲无意间听到了,她不禁忧心忡忡地吁了一口气,说了声:“天哪!”

亲友们纷纷热心地开导我:“孩子,那可是什么出息也没有的呀。这年头谁也不读诗啦。考虑考虑实际些的吧。”可是我什么实际的也不愿意考虑。


这让我想起一个小故事:


有人问大诗人雪莱和拜伦:“为什么对诗人不像小说家、散文家一样称”家’而独称‘人,呢?

拜伦说:“诗人很浪漫,要到处去找灵感,不能被‘家’拖累。”

雪莱解释说:“因为一首小诗实在卖不到几个钱,没有能力成‘家’,所以不能称‘家’。”


我刚上小学,人家便问我将来想当什么。“当诗人。”我毅然回答。有人听了放声大笑。在学校,我们学了盖尤·尤利乌·恺撒的著述,后来又读了维吉尔。但距离歌唱的年代还很遥远。

然而,必须承认,在克列门廷努的观象台,这几年的岁月却溜走得很快。

直到突然一下子!我仿佛觉得时间站住了。我周围忽然充满了音乐,充满了歌声,充满了欢乐,令人陶醉,美妙无比。我很喜欢回想这个时期。

如果说弗朗基谢克·哈拉斯写诗是揪住他的诗句不放,连捶带打,仿佛要拧断它的脖子,非要它交出更多的东西不可,不容它像初见或初听到的时候那样有所隐藏,我写诗却与他截然不同。我的诗句犹如从敞开的窗户被轻风吹进来的,我小心翼翼地把它们捧在手掌里,生怕碰掉了它们完整无损的春天的花粉。

千真万确,那是极为美好的时光!


战后不很久,病魔缠身的哈拉斯便卧床不起,生命危在旦夕。当他还躺在医院的时候,奇怪的流言蜚语已在传播,说什么他不想抗拒死神,他愿意死。实际情况并非如此,这我很清楚。他不愿意死。他像蜜蜂紧抱着掉落水中的花朵一样,紧抱着生命不放。他有自己的痛苦,但那也是宁可将死神拒之门外的。

拉·封丹的寓言诗中,这《死神与樵夫》一段:


一个穷樵夫,全身被枝叶盖住,

不堪柴捆重压和岁月的磨难,

呻吟叹息,弯腰曲背,举步维艰,

费力地走回被烟熏黑的茅屋。

他终于心酸难熬和筋疲力尽,

放下了柴禾,寻思自己的不幸。

自从来到人间,他可享过欢乐?

比他更穷的人,世上可曾有过?

往往没有面包,从来没有休息:

他的妻子,他的儿女,捐税兵痞,

债主徭役,各种重压

完整地构成一幅穷人的图画。

他呼唤死神。她来了,毫不耽搁,

问樵夫要她怎么干,

他说道:“请你帮助我

再背起这捆柴;你别浪费时间。”

死亡能将一切治愈;

但原来状况别改变:

宁可受苦,不愿死去,

这就是人们的箴言。


米勒《死神与樵夫》


春天,当我在顶楼张挂国旗时,我把屋瓦下面樑木上的一只落满尘土的帽盒扔到了地上。盒子装得满满的!我不由自主地打开了它,盒盖上的小皮带松脱了。天啊,这里面都装了些什么啊!绣金花的绦带,失去了光泽,有宽的也有窄的,各式各样的假花,一只粉红色假面具,还缀着小花边。这些陈旧的,不值分文的东西却使我有好几个小时沉迷在幸福的回忆中,直至心儿一阵阵颤栗。这里还有舞会程序单,折断了的鸵鸟羽毛,一束书信,一包用金线捆扎着的照片,几只形状奇特的小玻璃瓶,瓶中的香味至今尚未散尽。

在盒底我终于找出了那支吹不响的破笛子。它是那样的又旧又干巴,拿在手上恐怕不比几根小鸟的羽毛重多少。也就是十二根小羽毛的分量吧!

盒底,一串散开了的红玻璃珠子像受了惊吓似的骨碌碌地四处滚动。穿珠子的绳索显然断了。珠子中间躺着一张发黄的小照片。我连忙伸手取出来。那是弗朗基谢克·哈拉斯的照片,当时他六岁,刚开始上小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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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户评论
  • 18207841cko

    从大咖读书会有幸认识老师,找来网络上所有文字音频视频阅读,视老师为人生导师,平凡如我的学生在关键时刻能得到老师指点,将感恩终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