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3西周 何尊：历史上的第一个“中国”，就刻在我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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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3西周 何尊

开篇

我们过去的城市中，无论大中小城市都会有一个系统，这个系统叫“废品收购站”。其实很多国宝是在废品收购站被发现的，无论是青铜还是其他，都可能在废品收购站被发现，比如陕西历史博物馆的战国一级文物“鸟盖永瓠（hù）形壶”、还有首都博物馆的“班簋”等等都是由此得来的。大部分的废品处理时都分门别类，报纸化为纸浆，金属部分都会卖给工厂。我们今天的故事就跟废品收购站有关。

西周何尊的发现

话说1965年年底，在宝鸡市博物馆工作的一个工作人员佟太放来到了一家收购站，当时社会构成不同，有很多很有学问的人被分配到此，所以收购站尽是明白人，一位熟识的老员工告诉他又收到了一件青铜器，你看不看？说完就从里面的屋角里把这件青铜器拎了出来。佟太放接过来一看，立刻认出来这就是一件古代的青铜尊，他很高兴，那时候也没人造假。随后经过他仔细的观察，意识到这件文物还可能很珍贵，便就向馆长汇报。馆长就派保管部的主任先去查看，保管部的主任赶到废品收购站后，断定这件一定是件珍贵文物，便以收购站当年的购入价30元，将这件青铜尊带回了博物馆。经专业的考古人员确认，这是一尊西周早期时期的青铜酒器，浑身以“饕餮纹”为主，所以当时就简单给了个命名叫“饕餮纹青铜尊”。这尊青铜器就陈列在了宝鸡市博物馆，也就是现在的宝鸡青铜器博物馆。

（宝鸡青铜器博物院）

由于当时的条件有限，此尊被收到博物馆后没有进行十分彻底的清理。青铜器为什么要清理呢？主要是铜锈分为有害锈和无害锈。有害锈会蔓延，被业内人称为“病毒锈”，青铜器会被这有害锈搞的成为粉末，这锈色对青铜器是一个很重要的审美标准，这被过去的人称为“红斑绿锈。”那尊和瓶有什么区别呢？一般情况下，口小于底的，为瓶；口底相若的，也就是上下差不多的，为尊。比如著名的四羊方尊，口底就差不多。但文物的命名不全都是绝对的，都是相对而言，实际有很多变化。这东西哪儿来的呢？收购站来的呀。收购站哪儿来的呢？老乡带过来的呀。老乡哪儿来的呢？这还用问吗?都是挖出来的。宝鸡这地儿是青铜器出土最多的地方，宝鸡青铜器博物馆有近两万件青铜藏品。以至于那地方经常出土青铜器，隔几年就有一新闻，甭管真的假的，大家都当真的。这是什么时候发现的呢？ 1963年深秋的一个上午，陕西省宝鸡市贾村镇村民陈湖家后院土崖被大雨冲塌了，因为没有大的安全隐患，家里所有人都没有在意。晚上，陈湖来到后院上厕所，在月光的照耀下，发现土崖上有两道幽幽的绿光，他感到一阵毛骨悚然，然后就跑回屋里，这一夜，全家都没有睡好，在提心吊胆中等着天亮。第二天一早，陈湖就跑到土崖上想看个究竟，他走近后发现，昨夜闪着幽幽绿光的位置有两个铜钉从土地里冒了出来，赶紧找来锄头一挖，结果挖出了一件锈迹斑斑的青铜器。陈湖并不知道这件青铜器的重要性，清理了表面的泥土以后，就把它扛回家了，放在家里当储物器用，用来存放粮食。“在月光下，发现土崖上有两道幽幽的绿光，他感到一阵毛骨悚然，”一看就是文学描述、科幻小说。“幽幽的绿光”如果有可能有这事儿，那肯定是一双狗眼或者猫眼。宝鸡青铜器特别有意思，它埋得都特别浅，经常成堆出现，不知道前因后果，也不是陪葬坑，也不是祭祀坑，但这种埋葬很大可能就是为了躲避祸乱，这就要配合历史来考证。陕西很多青铜器就是这么来的。近十几年，也有这样的发现，比如2002年1月，陕西眉县杨家村农民王宁贤、王明锁等5人在村办砖场北坡取土时，发现了一处青铜器窖藏，共27件，轰动一时。2003年，这五个人被邀请到北京“中华世纪坛”举办的陕西眉县青铜器国宝展览，出席剪彩仪式，我当时还被邀请为剪彩仪式的人员之列呢。眉县隶属于宝鸡市，所以印象很深。再说这尊，当时挖掘的村民肯定不知道这是什么，不知道是什么不重要，但他知道这是个容器，能用，能用来存放粮食。这很重要，就拿它放米了。到了1965年8月，这陈家因为家里生活拮据，将这件青铜器与其他一些破铜烂铁一起以30元钱的价格卖给了废品收购站。

西周方尊的造型

那这个尊是什么样呢？整个尊以雷纹为底，雷纹是什么纹呢？就是雷人的纹，像回纹。雷纹有很多种，美术上有个世界通行的概念叫“二方连续”，就是不停地拷贝，像长城垛子。有各种变化，复杂变化。这是怎么来的呢？郭沫若曾经认为是从指纹来的。说你的指纹呈盘旋状，我们说的指纹一般都是斗，不是簸箕。指纹有两种，一种叫斗，一种叫簸箕，如果您的手都是簸箕，那就没财了，全都散出去了；如果都是斗的话呢，那你就是一个抠妈。雷纹是干什么用的呢？铺地，当地子，高浮雕处有饕餮纹。

（西周时期部分雷纹样式）

西周方尊的价值

你说这东西漂亮吗？青铜器当然了，个个儿漂亮，所以你放在那儿也不起眼，所以就不被重视。但后来又怎么被重视了呢？这事儿又过十年，到了1975年。这件文物被国家文物局调到故宫参加出国展。当时上海博物馆的馆长马承源先生也在展览现场，他是中国最著名的青铜器专家。我认得老先生，他对这件纹饰精美的青铜器十分关注。此时，他进行了仔细观察，他有了一个新的发现，从口沿往尊的内侧底部看去，发现好像有铭文，这对青铜专家来说特别地重要。只要有一个字，价值就不同。为什么有字重要呢？是因为有字传达的信息准确。于是他马上安排人对这件青铜尊进行了除锈处理。通过细致的处理后，这件尊显露出了它原有的面目。专家们发现何尊的内侧底部铸有12行铭文，共122个字，除残损3个字外，其他119个字清晰可见。经过马承源先生的辨认，这段铭文是周成王的一篇重要的训诫勉励的文字。什么是训诫勉励文字？训，就是教导；戒，就是准则。勉励，就是鼓励，劝那些人努力。总之是一个好事。那这段铭文具体又记录了什么呢？开篇就是八个字：“唯王初雍，宅于成周”。铭文比较难懂，大概意思是说: 周成王五年四月，周王开始在成周（今河南洛阳）营建都城，适逢对武王进行丰福之祭，成王对何说，你爹你爷爷追随我爹我爷爷，我爷爷受上天大命要统治天下，到我爹这会儿呢，把这事儿搞定了。到了我这儿呢，入住天下中心，开始统治民众。最后周成王又赐给何30朋，这“何”就是一人名，何呢，以此就做了这尊，作为纪念。

（何尊底部铭文全貌）

你听说30朋是怎么回事呢？这30朋是指贝币，五个为一串，两串为一朋，一朋就10个，30朋就是300个，听着真没多少。听这事儿有意思吧？这虽然是个故事，但这段铭文中有六个最重要的字。哪六个？叫“余其宅兹中国”。这六个字里最重要的呢，是后四个字，叫：“宅兹中国”。后四个字中，最重要的是两个字：“中国”！知道了这段铭文大意，你也很难知道这段铭文对历史的意义何在。你也不知道它的重要性到底在哪儿。

西周何尊的历史背景

周朝是中国历史上一个十分重要的王朝。它从公元前1046年到公元前256年，一共有790年的历史，《三字经》说“周天子，800年”就是个大概数，它是中国历史上最长的朝代。公元前1046年，周武王带着军队东征，在牧野（今河南新乡一带）打败商朝军队，随后攻入商朝都城朝歌，商纣王自杀，商朝灭亡，周朝建立，武王封地给商王纣之子武庚于商都。但是在此建立之初，商朝残余势力还在，当时的政权不稳定，所以又建立了东都，以便于管理。这件东西，歪打正着，它并不是为了纪念这件事儿，而是捎带脚地提到了这件事儿。“中国”这两个字，我们都很清楚，但就器物上第一个出现“中国”两个字的，这是第一件。距今3055年了。从铭文记载来看，周成王即王位不久，便听从周武王的安排开始营建东都洛阳。那又为何叫“成周”？那是因为周人从西北而来，以洛阳居天下之中，居之以驭四方，以成就周朝。所以都名为“成周”。《尚书大传》说：“五年营成周”，何尊上这段珍贵的铭文，能与《尚书大传》中的篇章相互印证补充，这就是我们所说的“以物证史”。铭文中最重要的是“中国”两个字啊，珍贵呀！极其珍贵！这就是“中国”两个字的最早出处。

（何尊底部铭文中的“中国”二字）

“中国”观念的形成，与西周分封制有关，也恰好印证了《诗经》中“民亦劳止，汔可小康。惠此中国，以绥四方”之说。这个意思就是说“老百姓也累了，差不多也该休息啦；爱护城中的老百姓吧，用来安抚四方。”“宅兹中国”，我们今天常说，宅，宅男；兹，这里。我们宅在这里。也巧，这块土地按今天的国土面积也居中国的中央。“中国”从一开始的地理概念——“中间之国”，到政治概念——“中央之国”，到清朝末年被广泛运用，一直到中华民国，再到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建立，出现在官方正式文书当中，这是我们中国人理应记住的一件大事。专家的这次再发现，使何尊具有了无可比拟的价值，在国内外引起强烈震动。

马爷说

命运周折，险些化铜的何尊，由于“中国”两个字的意外发现，成为了我们国家的国之重宝。

国宝情未了，下集听分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