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讲 **************

在垄断的传统福利分析中，隐含地假定要素投入像在竞争市场上一样被有效使用，企业的实际成本等于技术上最小的水平，于是哈伯格三角形就代表了垄断的全部福利损失，叫做垄断的配置效率损失。然而莱本斯泰因“敏锐”地意识到，垄断不只影响价格，还影响生产成本。用他的话说：“市场势力不仅使价格高于边际成本，而且使生产成本高于技术上最小的水平。”他认为，企业因管理上的困难而未能有效地使用要素投入，由此引起的潜在的福利损失要大得多。这种福利损失被莱本斯泰因叫做X无效率，用莱本斯泰因四边形来表示。

如图所示，Cm是垄断企业的生产成本，它高于技术上最小的水平Cc，后者也被认为是竞争企业的生产成本，垄断的全部福利损失变成三角形ANI的面积与四边形CmCcNE的面积之和了。三角形ANI的面积是垄断既影响价格又影响成本情况下的配置效率损失，显然比哈伯格所估计的垄断只影响价格情况下的配置效率损失，也就是比哈伯格三角形AEH的面积，要大得多。四边形CmCcNE就是莱本斯泰因四边形，代表垄断的X效率损失。

一些经验研究声称支持X效率理论。这些经验研究显示市场势力的确使企业的生产成本上升，出现了像X效率理论所显示的那样的无效率。不过，问题并非如此简单。毕竟垄断力量是在产出方面，为什么会对给定数量的商品的生产成本产生影响？作为追求利润最大化的垄断厂商，其扭曲产量和价格可以理解，可是为什么不努力降低生产成本呢？

一个为大家广泛接受的解释是：在垄断情况下，追求利润最大化的企业股东们没有了拥有相似技术和需求的企业来做参照，很难有效监督和控制企业雇员的活动，代理成本于是无可避免地上升了，从而总的生产成本也就上升了。

不能说这个解释不切中要害，不过在我看来，凡成本都必须从替代选择的角度来观察。垄断的社会成本本质上乃是垄断产业组织的成本，因此必须还原到原始起点，从替代性产业组织之选择的角度来计算，而且要把垄断的前提条件考虑进来。

还原到原始起点，垄断可能因为成本次可加而起。不要垄断，代理成本虽然会下降，但企业就得放弃规模经济或范围经济，其它成本（主要是固定成本）无可避免就得上升。因此，我们不能肯定垄断一定地使总生产成本上升了。这正是马歇尔所强调的“垄断可能存在更为有利的成本结构”。莱本斯泰因等人的经验研究无不是基于对现存企业或行业的考察，其观察到的高成本反映的只是高代理成本，并不意味着垄断企业真的具有更高的总生产成本。

如果垄断导致的代理成本上升小于因垄断而获得的规模经济或范围经济，那么较之于竞争经营，垄断的总生产成本反而应该更低才对。在这种情况下，莱本斯泰因四边形不复存在，X无效率也就不存在了。垄断虽然付出了代理成本上升的代价，但是也获得了规模经济或范围经济的好处，并且后者超过了前者。支付代理成本以获得规模经济或范围经济，这与我们支付任何别的成本以获取任何别的收益没有本质区别。在别的地方，我们不会简单地将成本上升视为是效率损失，这里，我们同样不能简单地把代理成本的上升看作是效率损失。

就算垄断真的使企业的总生产成本上升了，是不是就意味着无效率一定发生了？是不是这样的无效率就是一种区别于传统的配置效率的一种新型无效率呢？

必须垄断导致的代理成本上升大于因垄断而获得的规模经济或范围经济，即是说，较之于竞争经营，垄断的确使生产成本上升了，莱本斯泰因四边形才可能真正存在。不过，既然垄断导致的代理成本上升超过了因垄断而获得的规模经济或范围经济，为什么股东们不把企业拆分成多个企业，通过形成竞争来节约代理成本呢？

答案是：假如这样的话，股东们将不得不失去在产品市场上扭曲价格和产量来增加利润的机会。股东们必须在代理成本上升和扭曲价格、产量以增加利润之间权衡取舍。所以，还须在产品市场上扭曲价格和产量所带来的利润之增加超过生产成本上升带来的利润之减少，莱本斯泰因四边形才可能真正存在。否则，股东们一定会把企业拆分成多个企业，选择竞争经营来节约代理成本。这种情况下，垄断不会发生，更谈不上莱本斯泰因四边形之存在了。而这权衡取舍的含义就是不考虑价格和产量扭曲的程度，我们不可能说明成本扭曲的程度。

如果规模经济或范围经济不显著，那么垄断可能使总生产成本上升，莱本斯泰因四边形可能存在。不过，第一，这种成本上升一定是有限度的，超过了限度，股东们就会放弃垄断选择竞争经营。莱本斯泰因四边形产生于对垄断利润的追求，同样是因为利润追求的缘故，又不会容许它过大。就是说，假如垄断真的引起了极大的成本扭曲，而股东们仍然选择垄断经营，那么一定是股东们没有追求利润最大化。表面上，似乎垄断引起极大的成本扭曲从而造成社会福利损失，实际上不是这样，这种成本扭曲及其对应的社会福利损失乃是因为企业没有追求利润最大化而起。这是产权的问题，不是垄断的问题。第二，即使垄断导致总生产成本上升，也未必就有无效率发生。必须考虑改变自发垄断所需的费用和可能带来的新的扭曲，只有当后者小于因垄断而起的成本上升，才能真正说垄断导致成本上升是无效率的。

垄断虽然会导致代理成本上升，但是也有避免租值消散、带来规模经济或范围经济以及提供有效的创新激励这样一些好处。很可能，莱本斯泰因四边形是避免租值消散、获得规模经济或范围经济以及提供有效的创新激励所需的必要的代价。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这是说，天下没有只有收益而没有成本的事情，反过来，天下也不会有只有成本而没有收益的事情。

既然不考虑价格和产量扭曲的程度，我们不可能说明成本扭曲的程度，那么也就不能说因垄断而起的成本上升是一种新型的无效率。效率必须在考虑了各种因素相互作用的一般均衡中才能得到说明。世界上只存在一种效率，就是效率本身。我们不应该区分什么配置效率和X效率。就知识性来说，X效率的概念完全是多余的。不但多余，而且还造成经济学的不统一，使经济学的一般性下降。

莱本斯泰因等人由于漠视了垄断的成本本质上乃是垄断产业组织的成本，没有还原到原始起点，从替代性产业组织之选择的角度去考察垄断的社会成本，其观察到的垄断导致成本上升只是代理成本的上升，并不意味着垄断真的使总生产成本上升了；而且莱本斯泰因仅仅根据局部均衡就得出效率与否的结论，并且也不重视约束条件的规定。无疑，其X效率概念是与经济学的基本理念相违背的，因而是完全错误的。

同样，他们的分析是事前的预期分析，事后，价格决定成本，成本永远等于价格，哪有什么莱本斯泰因四边形，事后认为存在莱本斯泰因四边形，就犯了拿历史成本当成本的错误。

小结

股东们要在扭曲产量、价格以增加利润和垄断导致代理成本上升之间权衡取舍。不考虑价格、产量扭曲的程度，不可能说明成本扭曲的程度，因此也就不能说因垄断而起的成本上升是一种新型的无效率。效率必须在考虑了各种因素相互作用的一般均衡中才能得到说明。世界上只存在一种效率，就是效率本身。我们不应该区分什么配置效率和X效率。莱本斯泰因四边形并不必然存在。莱本斯泰因四边形产生于对垄断利润的追求，同样是因为利润追求的缘故，又不会允许它过大。假如垄断真的引起了极大的成本扭曲，而股东们仍然选择垄断经营，那么一定是股东们没有追求利润最大化。这是产权的问题，不是垄断的问题。而且，有关分析只是事前的预期分析，事后，价格决定成本，成本永远等于价格，哪里有什么莱本斯泰因四边形，事后还认为有莱本斯泰因四边形存在，就犯了拿历史成本当成本的错误。

思考题

请你再想一想，为什么说效率必须在考虑了各种因素的一般均衡中才能得到说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