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放弃了苦修，佛陀如何看待解脱

喜马拉雅的朋友，您好，我是钱文忠。我接着为您讲佛。

今天要开始我们的第36讲，在前面几讲当中，我为大家讲述太子悉达多为了成佛，为了成就无上菩提，为了普度众生而采取的严酷的苦行。

在修习了一段时间的苦行以后，太子悉达多成就了一位伟大的苦行者的名望，声誉很高。在印度一直到今天，大家对苦行者都是充满了尊敬，顶礼膜拜。太子身边不是有五个人嘛，他们看到太子如此的苦行、如此的求道，看到太子有着金刚一般的信念，都对太子悉达多崇拜得五体投地，所以把太子像神一般的侍奉。这五个人一直非常地卑下谦和，随侍在太子的身侧，一刻都没有离开过。所以太子悉达多修苦行的时候，身边是有人陪伴的。

作为一位伟大的苦行者，太子悉达多声名远播，当然也传到了他的故乡迦毗罗卫国。净饭王本来就时刻挂念着自己的儿子，他听到太子苦行到皮骨相连，奄奄一息的地步，非常悲哀，马上命令太子出家的时候为他赶车的那个车夫车匿，拿了很多珍馐美味去送给太子。

而耶输陀罗和摩诃波阇波提夫人（佛陀的养母和姨母），也嘱咐车匿无论如何要请太子，为了使父王和大家安心，为了让所有爱他的人放心，一定要让太子吃完这些食品。耶输陀罗和摩诃波阇波提夫人再三地嘱咐车匿，车匿心里也非常难过。

当他奋力走出宫殿，想到不久就可以见到自己的太子的时候，他又欢喜而高兴。一路上，车匿忧心如焚，心急如焚，恨不得马上见到太子。而当他看到自己的太子的时候，看到昔日相貌非常的俊秀、非常庄严，按佛经的说法是相好圆满的太子，而今天变得几乎脱略了人形。他伤心之余，甚至觉得惊怕而恐怖。

车匿拜服在静坐的太子面前，就说，“太子，车匿拜见！”

太子悉达多睁开了闭着的眼睛说，“哦，车匿，你来得好，你有什么事吗？”

“奉大王的命令，受摩诃波阇波提夫人和耶输陀罗王妃的嘱托，送食品来供养太子。”

车匿就把食品都搬了出来。

而太子威严而又慈和地说道，“这些东西我都不要，请你赶快拿回去。”他说，“车匿，我没有享用这些食物的必要。这些东西，这些美味反而会障碍我的修行，是一种违缘，一种不好的缘分。快点拿回去，不要再啰嗦，不要让我再重复一次。”

车匿本来想，趁这太子悉达多进食的机会，把太子离开王宫以后迦毗罗卫国的情况，把父王对他的怀念，把摩诃波阇波提夫人和耶输陀罗等等所有人的事情都报告给太子，而这一下就被太子给制止了。太子命令他火速回去，不得停留。车匿只能无可奈何，含着满眶的热泪，告辞而去。

在巴利文佛经当中讲，经过如此长时间的，极端的苦行，太子悉达多逐渐对修炼苦行产生了怀疑。他想（这是巴利文佛经里的原话），“无论过去，未来和现在的沙门或者婆罗门，他们体验到尖锐、剧烈和严酷的痛苦感受，以此为极，不可能超过。”也就是说，过去不管是谁，不管什么时候，那些修苦行的人，他们体会到的痛苦，不可能超过我所体会到的痛苦。我修炼这种严酷的苦行并没有获得过人之处，并没有获得圣知和圣见，也没有获得非常神圣的知识，或者非常神圣的见识。

“看来觉醒之路不一定在苦行，看来可能有其他的觉醒之路。”太子悉达多产生了怀疑。而《方广大庄严经》里边也有这样的说法，“苦行时，逼迫身心受痛恼者，应知是等但自苦已，都无利益。”说苦行的时候，我让我自己的身心饱受痛苦和苦恼，也就只不过是苦了自己而已，根本没有好处！

“我今行此最极之苦，而不能证出世胜智，即知苦行非菩提因，亦非知苦、断集、证灭修道，必有余法，当得断生老病死。”什么意思？说，我现在修行了最最极端的苦行，还不能证得、不能求得能够导至出世的最高的智慧，这就可以知道苦行不是菩提之因，也就是苦行并不能导向智慧，更不能知苦、断集、证灭、修道。

大家注意，这里提到了苦、集、灭、道，这就是后来极其重要的四圣谛。这个并不能让我了解苦，能够断除集（苦的原因），能够证得灭（灭苦），能够修得道（智慧或者出世之道）。“必有余法，当得断生老病死”，了断生老病死的一定有其他的方法。

所以太子悉达多产生了怀疑。这个时候太子悉达多已经基本有了判断，他说，“衰弱无力的人不能走上菩提之路。如果我的身体都衰弱无力，单凭神通和智慧力，前往菩提场，那样便是对凡俗众生缺乏同情，这不是菩提之路。”说，身体衰弱无力，哪怕是我有神通和我有特殊的智慧，我能够得到菩提。但是如果是这样的话，就是对那些凡俗，对众生缺乏同情。因为众生没有神通，众生没有智慧之力，如果他们也像我这样修苦行，只能身体衰弱，他们并不能得到菩提。所以毫无疑问，这不是普遍有效的、对众生一视同仁的菩提之路。

“我要摄取美食，使身体产生精力，然后前往菩提道场。”

《方广大庄严经》里的话是这样的，“我今将此赢瘦之身不堪受道。若我即以神力及智慧力令身平复，向菩提场，岂不能办如是之事？即非哀愍一切众生，非是诸佛证菩提法。事故我今应受美食，令身有力，方能往诣菩提之场。”这就是我前面用现代汉语跟大家介绍的，太子悉达多的想法。

他回想起自己幼年进入初禅而产生喜乐的那次体验。如果大家还记得我在前面几讲里给大家讲到，悉达多还在当太子的时候，实际上他跟别的儿童不一样，他有的时候会独自打坐，独自进入禅定的境界。

他幼年时候是有打坐、禅定、静坐，能够让自己产生快乐的体验的。在这个时候，他想起自己幼年时期的这些快乐。他想，我为什么要害怕这种喜乐呢？这种喜乐并不是爱欲，这种喜乐不是执着，不是欲望，不同于不善法，它是一种好的事情，并不是不好的。他觉得自己没有必要害怕这种喜乐。

所以他决心要吃一些东西，吃一些米饭和酸奶。这个时候，旁边那五位侍奉他的出家人，原来对他充满崇拜，对他的苦行佩服的五体投地，满怀期望太子悉达多能够通过苦行得道，也能够带自己一起得道的出家人，现在看到太子悉达多放弃了苦行，居然开始进食，开始吃米饭和酸奶，心生反感。

这五位出家人对太子悉达多的崇拜顷刻之间崩塌，对太子不再抱有信心，就离他而去。他们讲，沙门乔达摩生活奢侈，放弃努力，他回到了奢侈生活当中。他们居然认为太子悉达多吃米饭和酸奶违背了苦行，所以他们就放弃了太子悉达多。

太子悉达多在苦行了六年之后，只剩下了他一个人。《神通游戏》的梵文本记载，太子悉达多终于从苦行当中站起身来，他进食了一些东西。哪些东西呢？食谱有记载，进食了一些糖煮豆羹，豌豆羹，他吃了这些好东西，还吃了一些麦粥。

悉达多在行苦行的时候，除了我们讲的这五位出家人，这五位（当年这种出家并不是后来佛教的出家）也离家修行的出家人侍奉着他以外，佛经记载，还有附近村中的十位少女。这些少女有的只不过供养过太子悉达多一颗枣子，有的只不过供养过一粒米，有的只不过供养过一粒芝麻，但是她们的名字都留在了佛经当中。

按照佛经的说法，饭僧，也就是为僧人提供饭食是有大功德的。不忘一米、一饭、一麻的功德，这是要彰显感恩之心，彰显人对别人的帮助和施舍，哪怕再小，都要铭记于心，也就是我们中华传统讲的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所以佛经当中把这十位少女的，好像是很微小的功德都一一记录在册。

正是这些少女们为放弃苦行的太子悉达多准备了这些食物，悉达多吃后，体力、气色都恢复了。他又去附近的村落乞食，恢复了乞食的生活。村民们都赞叹，这是美沙门，这是大沙门。因为他依然非常庄严，恢复了相好圆满。

六年的苦行，衣不蔽体。这个时候十位少女之一，年龄最小的善生有一个女仆（这个善生是富家女），她有一个女仆叫罗陀去世，她的遗体上裹着麻布，拉到坟场，就放在那里，太子悉达多身上的衣服破了，他就走过去，捡起了麻布，洗洗干净，当衣服穿，作为衣物。

按照佛教的这个说法，这位女仆是有大功德了。太子悉达多把她的裹尸布拿来作为自己的衣服，而这个就是佛经中讲的“粪扫衣”（“粪”就是粪土的粪，“扫”就是清扫的扫）。我们有些朋友对佛教文化比较感兴趣，时常会看一些佛经，经常会看见“粪扫衣”，而“粪扫衣”的典故就来自于此，是善生的女仆罗陀的裹尸布。

善生姑娘一心一意供养悉达多，她把居住的地方洒扫干净，安置妙坐（安置很好的坐垫），来请悉达多，恭敬行礼，供奉上最好的牛奶粥。这位善生是富家女，她为了表达自己对太子悉达多的尊敬，不仅供奉最好的食品，还用最好的器皿来供奉。佛经里边讲，都是金钵（黄金做成的碗），而每次都是连钵一起施舍给太子悉达多。

太子悉达多说：“这么昂贵的东西，自己没有用。你不要拿这么昂贵的东西，不要用金钵来供养食物”。

善生表明：“这是我的一份心意，请您随意处置。”

太子悉达多是怎么来处置这些金钵的呢？他来到尼连河畔（一条河，叫“尼连河”），洗干净了六年苦行肮脏的，布满了尘埃汗水等等的身体，同时顺手将金钵丢掉了河里（他没有接受这些金钵）。在尼连河里洗干净身体以后，太子悉达多走向了菩提场。

换句话说，太子悉达多走向了成佛的道路，这是人类文明史，人类信仰史，人类精神史，更不必说是佛教史上最关键的时刻！

今天我就为大家讲述到这里，感谢您的垂听！我是钱文忠。我在喜马拉雅等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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