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4.孔子的治国长才

高气节、大抱负的孔子不用武力，也不用法律，用自己的智慧，对时政准确分析和判断，为鲁定公出谋献策，“强公室，弱私家，尊君卑臣，政化大行。”在短短的时间内，鲁国道不拾遗，夜不闭户，百姓回到了长治久安的道德根本。请听孔子是如何做到的！

相鲁第一

孔子言于定公曰：“家不藏甲，邑无百雉之城，古之制也。今三家过制，请皆损之。” 乃使季氏宰仲由隳三都。叔孙不得意于季氏，因费宰公山弗扰率费人以袭鲁。孔子以公与季孙、叔孙、孟孙入于费氏之宫，登武子之台。费人攻之，及台侧，孔子命申句须、乐颀勒士众下伐之，费人北。遂隳三都之城。强公室，弱私家，尊君卑臣，政化大行。

初，鲁之贩羊有沈犹氏者，常朝饮其羊以诈市人。有公慎氏者，妻淫不制。有慎溃氏，奢侈逾法。鲁之鬻六畜者，饰之以储价。及孔子之为政也，则沈犹氏不敢朝饮其羊。公慎氏出其妻，慎溃氏越境而徙。三月，则鬻牛马者不储价，卖羊豚者不加饰，男女行者别其涂，道不拾遗。男尚忠信，女尚贞顺。四方客至于邑者，不求有司，皆如归焉。

各位听众好！下一段呢，我们还是可以看到孔子的气魄，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明明有人头落地的危险照干，怎么干呢？

孔子言于定公曰，这另外一段，孔子告诉定公说：“家不藏甲”，“家”就是卿大夫叫做家，诸侯叫做国，皇帝叫做天下，卿大夫叫做家。家不藏甲，“甲”就是甲兵、武器。卿大夫的家不能私藏兵器。

“邑无百雉之城，古之制也。”卿大夫的邑，那个县份不能有百雉之城。什么叫百雉？那个一雉是长三丈、高一丈叫做一雉。百雉就是高一丈的围墙、长有三百丈。说他们的县邑里面不能够做百雉的城。

“今三家过制”，说鲁定公你下面三家，季氏、孟孙、叔孙这样总共三家，下面有三个。六卿里面有三家非常大，简直掌握了鲁国所有的一切的权柄，资源都被他们掌握住了，鲁君被他们架空了，说这三家的臣过制。其实不是只有他们哪，当时的战国，每一个诸侯下面的家、那些卿大夫，全部都是各自为政的，根本不甩诸侯的，大半阳奉阴违、假公济私，都是把国家的资源往自己的县邑里面送。

孔子想要彻底地改变战国的这个现况，他想改变每个国家，但是他无能为力，他只能从他有机会能够执政的地方做起，他想先改变鲁国，其他的国家也会学的。他说今三家，这下面的三个卿大夫，他们已经城墙过了百雉啦。“请皆损之”，所以定公你已经被架空了，如果为了长远以后的鲁国设想，为子孙的安定设想，请他们把城墙拆掉。

各位，这是不是又是一个虎口上拔毛，对吧？整个鲁国是掌握在三家的手中，但是三家已经是大逆不道之臣，根本就不把鲁君放在眼里，其实他们放着鲁君，只是便于他们能够上下其手而已，他想杀鲁君的话，一气之间就可以把他杀掉，而孔子竟然这样说。

那么说了半天，那个鲁公很怕很怕，然后不断地劝不断地劝，这个鲁定公似乎有想到为了长远着想，他早就想要摆平这三家，只是不敢动他们而已，那等于是老虎嘴上拔毛，对不对？現在既然有孔夫子，这么一个有才干的人提出來。不过他也很怀疑，万一失败了，各位鲁定公会怎么样？肯定死的。不过孔子会不会想到？孔子会不会想到，万一失败孔子会不会死？当然也会想到，谁不会想到，各位对不对？那为什么肯这样干呢？因为整个战国是非颠倒不分，上下伦常失序，若不是要从某一个地方去拨乱反正，总要有一个地方拨乱反正嘛，对不对？那他能够做得到的是谁？就是鲁国，从这里开始，所以他想尽办法说服了鲁君，鲁君答应了。

乃使季氏宰仲由隳三都，所以他就派了这个季氏宰，季氏就是那三家卿中的其中一家嘛。这个季氏的县宰仲由，仲由就是子路，孔子的徒弟子路在季氏那边当县宰。子路能够使一口好剑，子路有带兵的天分，非常的勇猛，他能够打仗。

所以就请孔子弟子里面最好勇的子路去隳三都，“隳”是什么意思呢？敲毁、打碎，毁坏叫做隳啦，把卿大夫那三家好不容易盖的，超过百雉的城全部要打掉。各位这个任务简不简单呀？那是生死搏斗啦，你信不信？为什么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因为要拨乱反正就得从这里开始。这三都就是季氏的费邑，叔孙的郈邑，还有孟孙的郕邑，这三个地方叫三都。

为什么提出这个构想有可行的契机呢？这里讲一下原因。当时鲁国的三桓，就是下面的三家啦，狭着私邑的势力跟公事来对抗，所以这三家是跟鲁定公对抗的。可是这三桓的手下，就是那些陪臣，又狭着陪臣的私邑，处处都有叛变，要对抗这个三桓。所以你看，“上梁不正下梁歪”，各位对不对？这下面的三家对抗他的国君，那他这三家下面的陪臣会不会对抗他？都会的嘛，大家都会学的嘛。所以这个形态形成了一种错综复杂的矛盾，如此一来，鲁定公希望削弱三桓，而三桓又希望削弱下面的陪臣，对不对？这是势必的。

这个三桓，其实当时的季氏要命令下面的那些司马，根本命令不动的啦。所以孔子于是利用这种矛盾，想要先拆毁三桓家臣据以叛乱的三个私邑，这聪不聪明？这非常聪明，怎么样聪明呢？他并不是要打散这三家，他是帮这三家处理下面的叛臣，这样就有没有可成功之机呀，这个就有可成功之机了，因为三家下面都有叛臣嘛，对不对？真是非常聪明的。这个主张在某种意义上与三桓的利益是一致的，所以起初是得到了三桓的拥护，所以定公才敢拍板定案说，好吧，就这么干！

接着往下看，叔孙不得意于季氏，这个季氏呢赞成拆三都，为什么？因为当时他的费邑，费县就是被这个公山氏给占据了。可是叔孙却不同，叔孙下面没有什么大的叛臣，所以他不赞成季氏拆三都这个方案。他赞成，叔孙有点不满。

因费宰公山弗扰率费人以袭鲁。所以叔孙氏认为他自己的城如果被拆了，他就不保了。那他是靠着什么呢？他靠着季氏的一个家臣叫费宰，叫做公山弗扰，怂恿他叛变。那个人本来就是叛变的嘛，他也知道他这个费县，如果城被拆了，那公山弗扰等于也不能生存了嘛，所以公山弗扰就叛变了。公山弗扰率着费人打鲁国，不是直接打季氏而已，连整个鲁国都要打。那时候孔子，我们看看这真是生死一瞬间的搏斗，

孔子以公，刚刚前面解释过以公，以公就是跟鲁君在一起，保护着鲁君的意思。孔子以公，跟鲁君在一起，与季孙、叔孙、孟孙入于费氏之宫。你看，孔子跟鲁定公，还有那三家、那三个卿，因为他们赞成拆三都，对不对？叔孙虽然是不愿意，可是当公山弗扰叛变的时候，管你什么叔孙不叔孙，你又不是我主人，对吧？一起杀！说不定成功的话，我把整个鲁国都夺下来。然后他们这几个主要人物，还有孔子、还有鲁定公、还有季氏、叔孙、孟孙全部躲到费氏之宫，费氏就是季氏。

登武子之台，武子之台是季氏的父亲叫做季武子，他当时做的一个观景台，他们躲到这个观景台里面去了，因为这个公山弗扰叛变了，大军杀进来了。

费人攻之，及台侧，费人全部攻过来，已经杀到台侧，等于鲁国最重要的这三四个人统统在台里面了，武子之台。

然后这个时候孔子，他有带兵的本领呀。孔子命申句须、乐颀，这两个大夫他们是带兵的。勒士众下伐之，“勒”是带领、命令，命令士众全部下去打仗。费人北，那些费人都被孔子所派出来的两员大将打败了，“北”就是败北、败逃的意思。

遂隳三都之城，那个“遂”，讲得太快了，其实他们隳三都之城，这个只是下了一城而已，对不对？费县叛乱了，然后把他们打散了，公山弗扰逃到齐国去了，然后就把费邑的城给打散了，这第一城嘛。然后接下来还要继续打别的城，两个三个都打下来，其实花很多时间才打下来的啦，最后当然三都之城都被隳掉，都被全部打散。

这个我再说一下，按《史记·孔子世家》的记载：将堕成，“成”就是城邑，将堕成就是打到最后，到郕邑的时候。公敛处父谓孟孙曰，公敛处父就是郕邑的邑宰，他的主人就是孟孙，其实他也是不服孟孙的，他跟孟孙说：堕成，齐人必至于北门。说如果郕邑的城墙被拆了，那么齐国的人以后一定打到北门来。且，孟氏之保鄣，无成是无孟氏也。说如果这个城打掉了，你孟孙氏也就没保障了，这个城如果被拆掉了，你也就等于没有孟孙氏了。我将弗堕，说我是城邑的县宰，你们要拆城拆你们的，我这个城邑不拆。他摆明就是跟鲁定公要对抗的嘛，他不只是叛变孙氏，他连鲁定公都叛变了。十二月，公围成，弗克。一直到十二月，那个鲁定公一直围这个城，弗克，就是还打不下来，当然最后是打下来了，不过打到十二月还没打下来，可见得孟孙氏的城邑，费时非常的多。

但是，最后孔子隳三都这个计划是成功的，用了半年的时间把三都打掉。虽然是用的人力、物力还很多，时间也很长，值不值得呢？这是非常值得的事情，也因此，孔子有好几次都差点要人头落地的。这是很不简单的啦，一个文弱书生敢做这样的决定。终究孔子是隳城成功，把三都给打掉了，虽然花了很多时间。

我们接着往下看本文：强公室，弱私家，尊君卑臣，政化大行。把三个城打掉之后呢，鲁定公的地位显然就提升，而那三家的跋扈就降低了很多，所以自此之后，大家都懂得尊敬他的国君，而臣就站在比较卑微的地位，政化才有办法大力的推行。由鲁定公一个人发号施令，下面的人就去做，政化大行。

这个事情之后，孔子升任为代理的国相，可以说权倾一时。各位你看，孔子升官升得快不快呀？从小小的县邑，对不对，变成司空、变成司寇、变成暂设的摄相，然后现在变什么？变国相。鲁国因此大治了好几年。

但是，这几年中间，事情也慢慢在变化，之后孔子变成了三桓所排挤跟猜忌的对象。这也难免，为什么？因为当时三桓叱咤风云，对不对？结果现在变成孔子才是主要人物嘛，所以三桓就开始产生了对他的一种排挤。不过虽然是排挤，还是大治了好几年，我们来看看大治了好几年了，举几个例子，

初，鲁之贩羊有沈犹氏者，一开始鲁国有卖羊的叫做沈犹氏。常朝饮其羊以诈市人，常常早上的时候就把羊给它灌水，来让它的重量增加，诈骗买羊肉的人。有公慎氏者，妻淫不制。在市场里面有一个人叫公慎氏，他的妻子淫乱不止，但他也不制止。有慎溃氏，奢侈踰法。有一个叫慎溃氏的人呢，他的奢侈已经超过了一般人的法度。鲁之鬻六畜者，饰之以储价。那个时候鲁国的风气，“鬻”是卖，要卖六畜的人都会把六畜打扮装饰，然后来骗个好的价钱，高的价钱。就是做了很多虚伪的手段就对了。刚刚举过这些就是说，可见得当时社会上一些普遍的乱象就是啦。

及孔子之为政也，到孔子为政的时候，则沈犹氏不敢朝饮其羊。那个沈犹氏早上不敢再灌那个羊，把它灌水，让它增加重量好卖个好价钱。公慎氏出其妻，公慎氏他的妻子还是淫乱不止，他就把她休掉了，不会让她胡所欲为。慎溃氏越境而徙，那个慎溃氏自己就跑到别国去了，不敢再“奢侈踰法”，不敢再住在鲁国了。

三月，则鬻牛马者不储价，过了三个月，卖牛马的人都不会去把它打扮得花枝招展或者是做很多的掩饰，然后卖个好价钱。卖羊豚者不加饰，卖羊的、卖猪的，通通不给它们加什么装饰品来骗取好的价钱，不做这些事情了。

男女行者別其涂，男的女的走路的时候都分开的。道不拾遗，有东西掉在路上呢，没人捡的，就等着掉的人自己回来拿。男尚忠信，女尚贞顺。男的呢，个个都忠信，女的呢，都是以贞顺为她们的美德，每个人心里都是这样想的。

四方客至于邑者，不求有司，到四方的人，有到他们县分里面来，有到他们国家里面来，不会再找公务员解决一些生活的所需，为什么？因为进来只要安分守己肯定就没错了。皆如归焉，就像回到自己的家一样的。

各位看，他治鲁国，把三家的墙打掉之后，大家就听命于中央，对不对？然后鲁君发号施令就开始有用，然后孔子来示范这些行仪，简单的一些约法三章，就让这个鲁国大治了。他不是用武力，也不是用法律，就在很短的时间，让人人回到长治久安的一个道德的根本，这实在是非常非常不简单的事情。

之后齐景公忧心孔子鲁国大治，那时候很多人来效法，所以就用计，送来了几十个女妓来腐化鲁君。然后鲁定公就连续好几日不早朝，沉溺于声色，不问国事。孔子感到很失望，自此之后他就觉得鲁君已经扶不起了，然后带着弟子开始周游列国，去找找看，还有没有人可以扶得起。到这里为止，孔子就离开了鲁国，开始周游列国的生涯。

从以上短短的文章，我是要告诉各位的是，为什么我们佩服孔子？为什么孔子可以称为至圣先师？为什么配称为时圣？他不是只会读书，他也不是只做诸侯的马前卒，他是真正有魄力、有智慧、敢担当的、出生入死的一个人物啦。出生入死的故事还有很多，这只是其中的一小则。

这就是为什么我们要先读《孔子家语》的原因，让我们了解孔子。那么从孔子周游列国之后呢，这也使得我们可以看到孔子的气节跟抱负，因为他展现了很多行仪嘛。因为没有当官，所以让孔子有时间删诗书、定礼乐、做春秋，并且替《易经》做了十翼。如果不是当时鲁定公扶不起，我看恐怕孔子就没有时间，可以示范这些给万世的子民看，真不知道是要为孔子悲伤呢，还是要为他高兴？

以上就是《孔子家语》的第一卷。看完以上这些内容，我们要深刻的反省。我们常常听到很多人批评孔子，但是试问如果把自己的才学，治国的能力，自己的勇气、智慧、志节，来跟孔子比比看，如何？胜过他，再来批评还不迟。如果我们远远落在他后面，甚至不及他的百分之一，到底我们要批评谁啊？到底在批评什么？为什么我们不以孔子为中国的光荣，而要等美国的国会去立法，去肯定孔子的伟大。为什么我们在台湾、在大陆不尊敬孔庙？而要等韩国人也立孔庙、日本人立孔庙、东南亚都立孔庙，欧洲也立了孔庙。虽然我们经历了一些是非错乱的年代，但是外面的人拿起孔子的书、拿到孔子行仪的气节，他们一看，他们还是看得懂的，为什么我们中华子民反而看不懂呢？这个非常值得我们深思的。

好，我们今天讲到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