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子篇）67 浩然之气，至大至刚

喜马拉雅的朋友你好,我是王蒙。今天讲的是浩然之气，我们开始讲孟子。在孔子之后，但是又几乎是和孔子齐名的儒家的另一位大师，另一位伟人被称作亚圣，就是第二名圣人，第一名圣人当然是孔子，第二名圣人就是孟子。

孟子说了很多的话，他的记载比孔子很多，他有一个最有名的话，叫“我善养吾浩然之气”就是我特别善于来培养，来滋养自己的浩然宏大又正直又充沛这样的一种精神，一种气势，一种风格。

在《孟子·公孙丑章句上》里边，公孙丑问孟子一个问题，说夫子您有什么特长吗？孟子就回答说，我的特长就是善于培育我自己的浩然之气。还说了一句什么，说“我知言”，我懂得别人说话，我善于分析别人的说话，他把这个放在前头了，但紧接着一句就是“我善养吾浩然之气”。

这公孙丑问，什么叫浩然之气？他说“难言也”，这话一下子说不清楚，“其为气也，至大至刚”，这股气非常的宏大，非常的刚强，“以直养而无害”，如果你用道德，用正义，过去把德和直分不清，是相互联系着的。直道用这个东西来培养你的浩然之气的话，则无害，不要去妨碍你自己的浩然之气，“则塞于天地之间”，这股正气就在天地当中，到处都有你的正气。

“其为气也”，他作为这么一种气“配义与道”，要配吾的，要和气同时存在的是义，礼是原则，是大道理，是道，是天地之道，是天地的法则，是真理。这些东西和气配在一块“无是，馁也”，这样的话他就永远不会气馁，他就永远不会衰退，他就永远不会萎缩这么一个意思。

这个气在中国的传统文化中还不太好讲，但是你又觉得说的很明白。比如说一个文章，他说你这个文气好，你看孟子文气就好，才是前言后语，态度鲜明。我们还喜欢用一个词叫高屋建瓴，势如破竹，这个灵就是瓦做的这个水倒，不是稻米的稻，就是在大屋顶上，一个瓦顶子，高高的在上，水来了以后刷就流下了。势如破竹，碰到什么困难，就像拿着一把快刀，把一个竹子顺着这缝就砍下来了，一直从头就砍到底，讲这种气势。

孟子就有这种气势，他这种文气里头由于感情的充沛，由于逻辑的清晰，由于材料的丰富，由于他自己的自信，我们就会说文气很壮，文气很雄伟，而不是那种结结巴巴欲言又止，不是那种文气，是一种充满自信的，充满着能量的这种文气。

比如说我们现在也还喜欢说，这个人气场很大，他往那一走，他显得是那么回事。他的举止，他的言谈，他的行为的记录，他的学问，都使他有别人所没有的，那种巨大的影响，那种权威，这种我们会说他是气场很大。换另一个人，他是东张西望，鼠目寸光，缩头缩脑，也有这样的人，这样的人他就没有这个气。

这个气，我们平常还讲气功。就是说我们认为这个气既是一个物质的概念，又是一个精神的概念。什么意思？因为作为人来说，你的精神的状态，它会影响到你的生理的状态，你的心里的状态会影响你的生理的状态。比如说你在恐惧当中，你会出现心跳面色苍白，你在羞耻当中，你会身上出冷汗，脸上开始潮红，你在某种情况之下，你血压会增高，手脚会冰凉，手心会发凉，你在另外一种很好的一种情况之下，你会显得很自在，显得精力充沛，显得目光有神，显得面容从容等。

所以就是说精神的表现，精神的力量，精神的状态，精神的贫富，能够影响到你的功能，体能，体态，能影响你的呼吸，脉搏，出不出汗，自我感觉等。那么这个浩然之气可以说是在一种最佳的精神状态下，同时也达到了自己的生命最美好，最有信心的状态。

你比较有信心，你又有很大的学问，你又站到了正义的方面，站到了符合原则符合道理，符合真理的情况之下，你没有任何亏心的，你用不着惭愧。你既不为私利而嘀咕，又不为怕自己做错了哪一件事，说错了哪个话而恐惧。

那么这种情况下，你就感觉到从你身上跟世界之间有一种浩然正气，这种浩然正气你什么都不怕，你充满信心，你能够战胜一切邪恶的东西，猥琐的东西，狭隘的东西，或者是欺骗的那些坏的东西。

孟子的这个说法对中国人尤其是对中国的读书人影响非常之大，有一些烈士，有一些仁人志士他们也受了孟子的影响，强调自己有浩然之气，其中最有名的就是文天祥。他本来是宋朝的一个读书人，也是一个官员，他落到了袁军的手里边，被囚禁了两年，最后被杀掉了。他在被囚禁的过程中，他写出了《正气歌》这样一个万古流芳，充满正义和牺牲精神的一首诗。

他一上来就说“天地有正气”，由天和地出发，由天和地产生有一种浩然的正气；“杂然赋流形”，它又体现为各种各样的形状，各种各样的体态；“下则为河岳”，如果往下看，它指的是在地球上，它也可以是河川江，也可以是岳，岳就是山岳也可以是泰山，也可以是昆仑山；“上则为日星”，地上它是川河山岳，天上这种正气就是太阳就是星星。

“于人曰浩然”，那么这种正气到了人身上就是浩然之气；“沛乎塞苍冥”，他很充沛，他很充实，他在天地之间。另外一处他提到“地维赖以立”，就是说地上的各种的东西，靠了浩然之气，他才能够站立住；“天柱赖以尊”，天上的天柱，天是被很多柱子撑起来的，这些柱子是什么？就是正气，正气就像柱子一样的把天撑起来了，使天充满了尊严。

“三纲实系命”，三纲就是君为臣之纲，父为子之纲，夫为妻之纲，就是把人间的一些主要的道理，主要的一些秩序是靠正义来形成了三纲这样的天命。“道义为之根”，有了觉悟，有了认识的人，他们的道义的根底也是争气。

所以这样一个宋末的一个烈士，他为什么能够在生死的考验面前这样尊严，这样从容不迫，不怕一切的痛苦？也是因为他有这样一个浩然之气，孟子的浩然之气的学说，孟子的浩然之气的表白，对中国的世人影响太大了，一代一代的影响着中国人。

当然在现代当代的革命志士、抗日英雄里边，也有许许多多这样的浩然正气，不惧艰险，不为敌顽的这样的光辉的例子。比如说当年东北的抗日联军，赵尚志曾经作诗，说是“火烤胸前暖，风吹背后寒”，这是过的什么样的生活？

大家可以想象，而杨靖宇烈士被日寇所俘虏所杀害，此后日方的医护人员解剖了他的肠胃，发现肠胃已经好久没有粮食，更没有其他的蔬菜或者肉食了，都是一些草籽儿几根草叶，使日军都为之震动。

而在中美合作所重庆的那批地下党员，尤其是以江姐为代表的烈士，他们受尽了一切疾行苦行，但是表现的那种坚强，都可以看出了浩然正气的这样的范例。好，今天我们就讲到这里，请我们共同思考一下，我们怎么样培养自己的浩然之气，能够经得住一切的考验，能够经得住一切的曲折和困难。下一期我们继续讲孟子的义和利，义利观。好，谢谢，再见。

【原文】 

《孟子·公孙丑章句上》

“敢问夫子恶乎长？”

曰：“我知言，我善养吾浩然之气。”

“敢问何谓浩然之气？”

曰：“难言也。其为气也，至大至刚，以直养而无害，则塞于天地之间。其为气也，配义与道；无是，馁也。是集义所生者，非义袭而取之也。行有不慊于心，则馁矣。我故曰，告子未尝知义，以其外之也。必有事焉，而勿正，心勿忘，勿助长也。元若宋人然：宋人有闵其苗之不长而揠之者，芒芒然归，谓其人曰：‘今日病矣！予助苗长矣！’其子趋而注视之，苗则槁矣。天下之不助苗长者寡矣。以为无益而舍之者，不耘苗者也；助之长者，揠苗者也——非徒无益，而又害之。”

“何谓知言？”

曰：“诐辞知其所蔽，淫辞知其所陷，邪辞知其所离，遁辞知其所穷。——生于其心，害于其政；发于其政，害于其事。圣人复起，必从吾言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