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李瓶儿靠什么赢得西门庆的真爱?

2.2|李瓶儿靠什么赢得西门庆的真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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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联中读的朋友,大家好,我是卜键。

今天我们讲金瓶梅的第十三和十四回。这两回的关键人物是李瓶儿。在本书三个女主人公中,李瓶儿是唯一真爱西门庆的女子;在与西门庆有瓜葛的这么多女子中,瓶儿也是他唯一真爱和深爱的女子。

这两回的故事为:西门庆对花子虚娘子李瓶儿垂涎已久,这李瓶儿显然也是爱上了西门庆,处处主动,捎信递话,请茶送礼。终于在重阳节夜晚,两人约好,西门庆推醉先撤,李瓶儿将花子虚等人轰到妓院饮酒,说太烦了太烦了,你们到外面去吧。这一帮人就欢欢喜喜到妓院喝酒去了。西门庆跳过院墙来会,与瓶儿搞在一起。不敢从大门走,怕被别人看见。从哪里跳的墙?从潘金莲的小院,很快就被潘金莲发现他们在这个墙上来回递暗号。追问西门庆,西门庆实话相告,得到金莲的帮助。不久后,花子虚因遗产之争被拿往东京,李瓶儿央求西门庆帮忙,给他三千两银子的运作经费,并借机把四箱宝物从墙上转移到西门庆家。为什么呢?就是怕抄家。人抓走了,一抄家就都没了,所以把这些宝贝转移过来。花子虚经过运作就放回来了,回家以后发现银子也没了,宝物也没了,老婆也跟西门庆跑了,又急又气,一病不起。而李瓶儿一番心思都在西门庆身上,对花子虚的病也不太去管。

这两回继续写西门庆的猎艳之举,又换人了,换了谁了?新的目标,是住在隔壁的结拜兄弟花子虚的夫人李瓶儿。这两回的情节和文字很精彩,尤其精彩的每一回都上演了一出“墙头记”。

什么叫“墙头记”?豫剧和吕剧等剧种有一部《墙头记》,写老人有两个儿子,两家住隔壁,很不孝顺,轮流养父亲,遇到这么一天,月头还是月尾,都认为该对方养,把老父亲放在墙上推来推去,金瓶梅写的也是墙头上发生的故事,是偷情和转移财产的故事。

第十三回的“墙头记”,写西门庆跳过墙去与瓶儿偷情。又是见色起意,又是挨光和偷情,又是先奸后娶,似乎不新鲜。但是从这些地方,最能见出作者的才华,古代文论中有“特犯不犯”之说,故意去写近似的东西,好像要重复,但绝不重复,各有新意。同是西门庆情妇,同样是急着要嫁给他,潘金莲比较多的是热烈,李瓶儿比较多的是温婉,二人心性与做派不同;同是偷情,潘金莲是要钱要物,不断索取,她跟西门庆在一起,大多数的时间是要东西,用各种办法要东西,这个我也没有,那个我也没有。在李则是,给钱给物,关注的是情感。不独此二人,后文中写到西门庆猎艳之举很多,其实是在写人物性情,人物性情在各种时候都能表达,但是在两个人缠绵的时候,表达得更充分。


跳过墙去与结拜兄弟的老婆偷情,在西门庆没有多少道德障碍;但何时能跳,从哪里跳,怎样趁着花子虚不在家又不被别人看到,其实有很多麻烦。尽管西门庆不怕麻烦,可因为真的费劲,在他跳墙之前,挨光的日子显得长了些。谁想挨谁的光?初看是西门庆主动,有事没事到隔壁门前转悠,有话没话与李瓶儿搭讪,本来没喝多少却故意装醉,回家之后急煎煎等着那跳墙的信号,处处看得出他的热切与投入。可细细读来,又觉得是那李瓶儿主动上赶,人家家庭聚会,妻妾聚会,偏要来送礼,西门庆在门外转悠时自家等在门里,又是让丫鬟来请叙话,又是哄老公邀来家中饮酒,饮酒后再把老公等一帮人赶往妓院,处心积虑,终于在墙上迎来了西门庆。

跳过墙去的西门庆,同时也把一顶绿帽子,结结实实扣在他的哥们花子虚脑袋上。有了李瓶儿的内应,加上他那种娴熟的手段,不光花子虚全然不知,连老混混应伯爵也被骗过去,只是觉得有些不正常,今天怎么西门庆没喝多少就醉了呢?本来都是跟我们呆很久,怎么早走了呢?他觉得有点不太正常,但是却没想到这一层。跳墙的地方选在潘金莲所在的小院。为什么要在这里?一则这儿僻静,与花家紧邻,二则算准了金莲会配合。果然,开始时金莲也被瞒过,发现后却成了他的同盟和支持者。一个沿着偷情之路千辛万苦走来的小妾,一个像潘金莲这样个性的人,她会真的支持他的夫君新的偷情的行为么?

可潘金莲又能做什么呢?擅于偷情、热衷于偷情的潘金莲,在经历了一次暴露和随之而来的巨大屈辱后有所收敛,她无奈地为西门庆和李瓶儿的偷情提供帮助和保守秘密,所得到的回报也是丰厚的:有寿字金簪儿和衣饰,更为重要的,是她与琴童的那些龌龊记录就此抹掉,在西门庆心中的地位反而得到了提升。

第十四回又是一出“墙头记”,一出夜幕下悄无声息的热闹“墙头记”,它的目的是转移资产。第一出“墙头记”只有西门庆,后来有潘金莲帮忙给他搭一个梯子。但是第十四回的墙头记,有了一帮人,吴月娘也来了,大家都知道一个很严肃的吴月娘,一个不苟言笑的吴月娘,这个时候就来了,很积极。

自从人间有了墙,也就有了跳墙的行为,渐渐地形成了一种人文传统。张君瑞,跳的是寺院之墙;再数百年而有西门庆,跳的是邻舍之墙。张生跳过墙后,被崔莺莺正色责斥,热情变冷冰,饱受爱恋之折挫;而西门庆跳过墙去,被瓶儿和丫鬟扶梯子接着,饮酒絮话,不一霎便打混成一片,充满了快乐。这道墙已然成为西门庆的猎艳捷径,跳来跳去,这边有潘氏相送,凳子踩着;那边有瓶儿迎接,梯子伺候。既锻炼了身体,又提升了兴致,跳得非常快活。而此一回的“墙头记”,上演的主题也有了变化,变成了转移家产——这是人世间相当一部分奸情故事的第二乐章,先发生奸情,然后转移财产。其背景与情形虽千差万别,主人公身份虽千差万别,但性质十分接近。现在“情妇反贪”也是这个道理,古今通例,先发生奸情,就会有财产的转移。

本回一开始写西门庆满脸惊慌的回家,月娘觉得不对,一问是花子虚在妓院被捕,而且是开封府直接来人抓捕,将那在场的西门庆吓得不轻,我们知道西门庆是有案底的人,以为抓他,到家还在恐慌。大家想,花太监留下那么多资产,本家侄儿辈又是这么多,都被花子虚继承了,其他人当然是不平衡,所以就被告,就被抓走。虽然是至亲,但是也是你来我往,你花子虚吃独食,其他几个就去告你。子虚只知道吃独食,只知道寻花问柳,贪婪而无智,加以性格懦弱、遇事慌乱,怎能不起事端?李瓶儿曾经说过,说本来让他分一点钱给其他兄弟,他不分,贪婪,吃独食。结果就引起了这样的事端。

作为妻子的李瓶儿自然是营救活动的主导者,却已然怀有二心,营救的同时,开始转移资产。转移资产的行动便在两家的隔墙上迅速展开。似乎看不到西门庆的身影,只觉得一向淡漠冷漠的吴月娘热情高涨,从提议墙头行动到监督实施,都是这位身子骨不强的主家娘子一力主张。星月之下,院墙两边,几位女眷和贴心丫头一通忙乎,花家的主要财宝便到了西门大院,而且是“都送到月娘房中去”。通过这一出“墙头记”,我们发现,吴月娘不可小觑。

什么叫心照不宣?什么叫墨分两色?本回的文字提供了一个范本:李瓶儿求西门庆救丈夫的时候,并不是一点点对丈夫的真情没有,但也不全是为了解救她的丈夫。西门庆派人拿着钱去京城里跑关系,当然也有朋友义气,也不全是朋友义气,很复杂。花家的财产,从墙上转到了西门家,也有应对查抄的必要,但是又不是完全为了应付官府的查抄。我们看作者的写作之妙,正在于二者兼有,在于这种朦胧含糊,也在于朦胧中有一条清晰的线。

西门庆主持展开对花子虚的营救行动,他派家人连夜赶往东京,拿着花家的银子,拜托亲家求了杨提督,再“转求内阁蔡太师柬帖,下与开封府杨府尹”。又是一个府尹,又是蔡太师一封信解决问题。开封府尹即京兆尹,级别较高,要侍郎以上官员担任。这是一次有效高效的官场运作,天大的事,只要蔡太师一句话,于是官司赢了,花子虚放了。可子虚回家后见银两珠宝全无,房产还要变卖,妻子已生外向,昔日弟兄西门庆避而不见,急怒攻心,不几日便呜呼哀哉。

西门庆所结交的“十兄弟”可谓名色斑驳,大都有些寓意,以后我们会谈到。眼前这位“花子虚”,三个字决定了他的生存状态和生命指向,“花”,他在江湖上鬼混、不踏实,“子虚”,很快就死掉,化为子虚乌有。官府的锁拿和监禁没有夺去他的生命,释放回家之后,妻子和朋友的背叛却逼他走上绝路。一部《金瓶梅》,于大叙事中夹带小叙事,与描绘主要人物顺带点染过场人物,借小悲剧来写大悲剧,花子虚就是一个样板。花家大半的财产就这样归了西门庆,大宅子也归了他。这是西门庆资产的一次极大扩充,孟玉楼的财产对他是一次小扩充,李瓶儿和花家的资产,对他才是一次大的扩充,也是西门大院的大拓展。如果说西门庆开始时还有些不安,很快也就心里坦然。

转过年头,李瓶儿以花家遗孀的身份访问西门大院,见到了她“心仪已久”的潘金莲。瓶儿来访的理由是“与金莲做生日”,当晚就住在潘金莲的小院,得以从墙的另一面来看这道墙。这个时候,墙上已经开了一个便门,因为这个宅子都是西门家的了,不再需要爬墙了。

有一点是肯定的,这时的李瓶儿,认为潘金莲是一个特别好的人,一个善良、宽厚和愿意帮忙的人,她也从心底把潘金莲作为了朋友。我们知道,这女子恰恰是瓶儿的命中克星,甚至是李瓶儿儿子的命中克星。以后的故事会讲到这一些,谢谢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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