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语4：郭齐勇｜没有教不好的学生，只有不会教学的老师

喜马拉雅的朋友，你好，我是武汉大学的郭齐勇。

上一讲我们讲了《论语》中展示的孔子的政治思想与管理智慧。这一讲，我们讲孔子的教育思想与实践，主要是他作为大教育家的智慧。

我在这一讲主要说说：1、主张“有教无类”；2、肯定“学而知之”；3、坚持“因材施教”；4、采用启发式教学法；5、师生互动的“生命体验”。

孔子有一系列的人性修养方法、教育方法、思想方法，并提出了方法论的诸原则。孔子说：“性相近也，习相远也。”就“性”与“习”比照，他肯定人的品质差异往往在“习”而不在“性”，认为后天文化教育环境使人与人之间有了较大的差别。这是“有教无类”和“举贤才”思想的人性论根据。教育是一种有目的、有计划、有导向的环境影响，它的力量比一般自发的环境影响的力量更强。这就肯定了后天教育的必要性和可能性，无论道德教育、知识教育都是如此。

1、主张“有教无类”。

孔子早在2500多年前，就将教育平等的思想具体贯彻于教育实践之中，他可以说是最早这样行动的大教育家。春秋以前，学在官府，学校教育权为世袭贵族所把持，只有贵族及其子弟才能受教育，教育是“有类”的。

春秋时期，“天子失官，学在四夷”，学术文化下移。孔子提出“有教无类”，把教育扩大到广大平民中去，不分贫富、贵贱和族群，人人都可以入学受教育。这不仅打破了贵族对文化教育的垄断，同时也加速了学术下移的进程，扩大了教育范围，促进了华夏文化传播和发展。

孔门弟子遍及鲁、卫、吴、陈、齐等诸侯国，出身于不同的社会阶层，来自具有不同文化背景的地域，受教于孔子思想发展的不同时期，有着不同的性格和志趣，他们的思想倾向也并不完全一样。孔门弟子中有贵族孟懿子、南宫敬叔，也有“卞之野人”“故鄙人”子路，“卫之贾人”子贡，“贱人之子”仲弓，“鲁之鄙家”子张，有家贫的原宪，甚至“穷居陋巷”，过着“一箪食、一瓢饮”生活的颜回。

南郭惠子问子贡：“夫子之门，何其杂也？”子贡回答：“君子正身以俟，欲来者不拒，欲去者不止，且夫良医之门多病人，檃栝之侧多枉木，是以杂也”。（《荀子·法行》）“夫子之门杂”正是孔子“有教无类”的具体体现。孔子取人以宽，开放的老师取人以宽，这才有后继者。取人太严的老师很可能没有后继者。

总之，纵然学生亲疏贵贱有不同,如孔子对自己的儿子孔鲤，也保持距离，并不偏爱他，不开小灶，和普通学生并没有什么两样；又如对出生富贵、贫贱的弟子，也不区别对待。年龄大小有不同，如曾点、曾参是父子，还有的弟子之间的年龄差距更大；来自地域有不同，如弟子来自各个诸侯国；天资禀赋有不同，如有的聪颖，有的愚钝；品行高下有不同。孔子莫不一视同仁，悉心教导。

2、肯定“学而知之”。

孔子说：“我非生而知之者，好古，敏以求之者也。”在知性、德性两方面，他向慕古代圣贤的人格和文化遗产典籍，勤奋敏捷地学习、体验。孔子还说：爱好仁德而不好学习，容易被人愚弄；好耍聪明而不好学习，容易放荡不羁；秉性诚实而不好学习，容易被人利用使自己受害；过于直率而不好学习，其弊病是说话尖刻刺人；爱好勇敢而不好学习，容易闹出乱子；爱好刚强而不好学习，其弊病在狂妄自恃。

孔子指出，如果人们不接受后天的教育，不努力学习，就不能形成仁、智、信、直、勇、刚等各种好的品质，或者使有这种品质的人渐渐流向片面，产生愚、荡、贼、绞、乱、狂等不良后果。

孔子一生“学而不厌，诲人不倦”，“发愤忘食，乐以忘忧”，活到老，学到老，教到老。他主张立志有恒、克己内省、改过迁善、身体力行。他提倡学无常师，要善于向别人学习：“三人行，必有我师焉。择其善者而从之，其不善者而改之。”这包括观察、学习别人正反面的经验。

他很虚心，“每事问”，又提倡老实坦诚的学风：“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敏而好学，不耻下问，是以谓之文也。”他强调学习要反复温习与实践：“学而时习之”，“温故而知新”。他主张学习与思考相结合：“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他强调多闻多见，善于存疑，不匆忙下结论，不盲干：“多闻阙疑，慎言其余，则寡尤 ；多见阙殆，慎行其余，则寡悔。”此句是说：多听多看，有怀疑的地方则加以保留，其余有把握的部分则谨慎地说出或实行，就能减少错误与懊悔。

在思想方法上，孔子尊重客观事实，反对主观偏执。“子绝四：毋意、毋必、毋固、毋我。”这是为了防止私意揣测、绝对肯定、拘泥错谬、自以为是。在一般方法论上，孔子主张“中庸”。孔子有“叩其两端而竭焉”的方法，即不断地从两个不同的方面去启发问题，又提倡“执其两端，用其中于民”，在两个极端之间找到动态统一平衡的契机，具体分析，灵活处理，辩证综合。

3、坚持“因材施教”。

孔子还创造了因材施教的教学方法，即从不同学生个人的性情、学习程度、实际水平、专长、偏好和优缺点出发，因人因时而异，运用启发诱导方法，有针对性地教育帮助并调动他们学习的主动性和积极性。同样问仁、问孝，孔子针对不同的学生有不同的答复。

孔子根据弟子们的资质禀赋、个性特点、智力状况的差异，即根据弟子们的不同“材质”而施教。这实为一种人性化的教育方法。因此，首先要分清弟子们所具有的不同的“材质”。如子路果敢决断且鲁莽，子贡通情达理，冉求多才多艺，高柴愚笨，曾参迟钝，子张偏激，子夏迟缓，孔子都了如指掌。

孔子针对弟子们不同的“材质”，施予不同的教育方法。《论语·先进》篇记载有子路、冉有、公西华与孔子的一段问答。子路问：“听到了就该去做吗？”孔子回答：“家有父兄在，怎么能一听到了就去做呢？”冉有问：“听到了就该去做吗？”孔子回答：“听到了就该去做。”

公西华问：“仲由问听到了就该去做吗，你说有父兄在；冉求也问听到了就该去做吗，你说听到了就该去做。我很困惑，大胆再问一问。”孔子回答：“冉求做事总是退缩，所以我给他壮壮胆；仲由的胆量却有两个人的大，勇于作为，所以我压压他。”由于冉求行事胆怯，所以孔子激励他大胆行事。孔子知道仲由做事好冲动，所以就压压他，让他凡事先问问兄长。

《论语·颜渊》篇记载的颜渊、仲弓、司马牛、樊迟分别向孔子请教什么是“仁”，孔子有不同的回答。对待同一或同类问题（如仁德，如政治），孔子会根据每个提问者不同的情况（如资质、性格、经历、能力、心理特点、思维状况等）和提问时的不同境遇，随机点拨，做出不同回答或提示。这种个性化教育和个性化教学，至今仍有着重要的现实意义。

4、采用启发式教学法。

在教育方法上，孔子有一句名言：“不愤不启，不悱不发，举一隅不以三隅反，则不复也。”“启发”、“举一反三”等词即由此而来。愤，心里想求通而又未通。悱，想说又不知道怎么说。教师就是要善于诱导学生积极思考，特别在学生尚不十分明确、想表达又表达不出来时予以开导，然后运用问答法，促进学生独立思考，引起学生追问并自己得出创造性的结论。这就是最早的“启发式”教学法，对后世影响非常深远。

在夫子看来教育并不是知识灌输，也不是简单的道德说教，他善于有步骤地诱导学生。他不是把咀嚼过的知识和盘托出，而是常常给学生留下思考的余地。 

据《论语·学而》，子贡问孔子：“贫穷却不巴结奉承，有钱却不骄傲自大，怎么样？”孔子回答说：“可以了。但是还不如虽然贫穷却乐于道，纵然有钱却谦虚好礼哩。”子贡接着问：“《诗经》上说，‘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即‘要像对待骨、角、象牙、玉石一样，先开料，再粗锉，细刻，然后磨光。’那就是这样的意思吧？”孔子很高兴的说：“赐啊！现在可以同你讨论《诗经》了，告诉你一件，你能有所发挥，举一反三了。”

《论语》中“举一反三”，“闻一以知二”，“闻一以知十”，“告诸往而知来者”，讲的都是施教者的“善诱”、“启发”，学生由此而自求、自省、自得、触类旁通的道理。

5、师生互动的“生命体验”。

孔子的志向，可以通过他与弟子的对话来表达。

据《论语·先进》，子路、曾皙、冉有、公西赤（公西华）四弟子，陪孔子坐，聊天。孔子说何不说说你们各自的志向？刚强果敢的子路，多才多艺的冉求，喜爱礼仪的公西华都给出了积极入世的回答。

孔子问曾点，“点！尔何如？”鼓瑟希，铿尔，舍瑟而作。对曰：“异乎三子者之撰。”子曰：“何伤乎？亦各言其志也。”曰：“莫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夫子喟然叹曰：“吾与点也！”

孔子与众徒在陈国、蔡国时，被围困在郊野。师生们无法前行，断绝了粮食，弟子们饥肠辘辘，满面菜色，苦不堪言。但孔子仍讲习诵读，演奏歌唱，传授诗书礼乐，毫不间断。弟子中性格最直率的子路责问老师：“君子也有穷困吗？” 孔子说：“君子就是君子，只有君子才能守住贫穷，不会因为处境而移志，不会因为穷困而变节。”

孔子与弟子们在人生实践中学习，学以致用，在做人中做事，在做事中做人。弟子们在与孔夫子朝夕相处中，以老师为楷模，特别学习夫子困顿中所表现的精神，这是最好的人生哲学，可以受用。

以上我在这一讲中讲了孔子教育思想和实践中的“有教无类”、 “学而知之”、“因材施教”、“举一反三”、师生互动的“生命体验”等等方面的内容。孔子早在2500多年前，就将教育平等的思想具体贯彻于教育实践之中了。他强调学习与思考相结合：“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他根据弟子们的资质禀赋、个性特点、智力状况的差异，即根据弟子们的不同“材质”而施教。这实为一种人性化的教育方法。

至此，我略讲了孔子其人、《论语》其书，及《论语》中所见孔子思想的主要内容，他的道德价值系统、他的社会政治思想及他的教育思想与实践。感兴趣的朋友，你可以找来细细品味。

我是武汉大学的郭齐勇，我们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