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节-可可西里有什么？

你好呀，今天我们跟随着科考队的脚步踏上了一处伟大的荒野！真是太震撼了！刚刚，一大群藏羚羊从离我不远的地方奔腾而过，这场面太壮观了！

你猜到我在哪儿了吗？这里就是号称“高原生命天堂”的可可西里。如果让我说说对可可西里的第一印象，那大概就是两个字：狂野。

从4万年前开始，我们的祖先就对脚下的土地进行持续改造，他们开辟牧场、开垦田地、建设城镇……彻底改变了中国的面貌。在这大变革的背景之下，却有一块地方倔强地保留着它最原始的面貌，这就是可可西里，中国仅剩的荒野之一。

中国人类足迹指数地图，通过城市建设、土地利用、道路分布、夜晚灯光等多个指标衡量人类对环境的影响，颜色越红表明影响越大，制图@陈思琦/星球研究所

在这片平均海拔5000米，总面积高达25万平方千米的土地上，你几乎看不到人烟。我们常常把这样的荒野称为“生命的禁区”。其实，这“禁区”只是对人类来说的。

 

当成群的藏羚羊、藏野驴在你面前奔腾而过，当强壮的野牦牛气势汹汹地向你冲来，你会深刻地认识到，可可西里非但不是什么“生命的禁区”，而是一个时刻涌动着生命力量的狂欢之地！

 

可可西里究竟在哪里？它又是如何保持一副荒野模样，成为高原生命的天堂的呢？这一切，还得从这片荒野的诞生说起。

 

时光倒回到3亿年前，这是一个恐龙尚未登场的年代。可可西里还是位于印度板块和欧亚板块之间的一片大海。之后，伴随着剧烈的地壳运动，在约6500万年前，印度板块向欧亚板块飞速撞去，可可西里所在的海洋随之关闭，青藏高原开始抬升。

可可西里位置示意，制图@陈思琦/星球研究所

板块碰撞的力量之大，使得高原南侧的唐古拉山脉剧烈隆升；而北侧，拥有众多6000米级山峰的昆仑山脉也迅速崛起；两条巨大的山脉之间，则横亘着可可西里山、风火山、乌兰乌拉山。这些大山自西向东平行延伸，山与山之间夹峙着宽阔的盆地。

 

就这样，一片极为广袤的荒野——可可西里诞生了。这片荒野横跨青海、西藏和新疆三个省区，总面积约25万平方千米，与英国国土面积相当。

可可西里范围示意，制图@陈思琦/星球研究所

不过，人类改造自然的能力实在太强，可可西里如果仅仅靠面积的广大，远远不足以保持荒野本色，它还需要更多“技能”的加持。

 

首要的，就是保持一副“高冷”模样，用“超高海拔”和“超低温度”击退人类进军的步伐。要知道，可可西里平均海拔达到5000多米。这是一个什么概念呢？举个例子，拉萨市区的海拔3600多米，这个高度可是让不少人吃了高原反应的苦头，就更别提比拉萨还高出1500多米的可可西里了。

 

如此高的海拔还造就了一个寒冷的世界，这里年平均气温在-4℃至-10℃之间，最低气温甚至可以达到-46℃。长期的低温让可可西里成了一个天然的冰冻场。90%以上的土地都覆盖着厚度达80-120米的永久冻土。

可可西里冰冻的大地，摄影师@张超音

高山之上，则形成了巨大的冰川。大规模的冰川在重力作用下缓慢移动，剥蚀山体。当冰川融水渗到岩石裂缝中，经过冰和水的反复冻融，大块的岩石被分解成了大大小小的沙粒，于是，可可西里的大地之上就形成了连绵的高寒沙丘。

这样看来，可可西里的“高冷”技能的确能有效保护自己不被外界打扰，但不排除有些既不怕高也不怕冷的人类依旧阔步前来。这时候，可可西里的第二项技能解锁，即湖沼化，直接让人、车都寸步难行。这又是如何做到的呢？

我们刚刚说可可西里上有众多的冰川，冰川的融水不断向可可西里盆地内流淌。盆地地势平缓、排水不畅，加上还有巨厚的永久冻土层阻止流水渗入地下，于是这些冰川融水就地积水成湖，形成名副其实的湖泊王国。

这里面积大于200平方千米的湖泊就有7个，1平方千米以上的湖泊总面积将近4000平方千米，相当于600个西湖的面积，而1平方千米以下的湖泊总数更是超过7000个，是中国乃至世界湖泊分布最密集的地区之一。

而在水深不足以形成湖泊的地方，则是遍布的沼泽和湿地。这种境况之下，即使是性能再优良的越野车，也难免陷入泥沼的困境，自然也就难以深入可可西里了。

发生陷车的保护区巡护车辆，摄影师@张超音

通常来说，有河流的地方就会有人类文明，但在可可西里，这个规律也失效了，原因在于，那些发展了人类文明的河流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可以切割出海拔较低的河谷，像处于青藏高原边缘的湟水河谷、拉萨河谷等等，都是人类生存的绝佳场所。

但在可可西里，河流大部分属于“肥水不流外人田”，在青藏高原腹地形成了以湖泊为核心的内流水系。这些河流水量较小、侵蚀力有限，不能在土地上留下深刻的印记，自然也难以切割出河谷，培育出人类文明。它地势起伏平缓，相对海拔只有300-600米，是世界屋脊上保存最完整的一块高原平台。

就此，一个偏远、广阔、封闭而高寒的舞台就在高原之上拔地而起了，一场荒野狂欢即将开启，主角不是人类，那会是谁呢？

率先登场的是垫状植物，它们是高原生命的先锋，一旦生根发芽，就会蔓延成一个直径可达2米的巨型绿垫子。它的叶片夹杂着泥沙和土壤，可以吸湿保温。即便外部温度降到零下，植物体内仍然可以保持在1-2℃。同时，它还能促进枯叶的分解，变成来年的春泥，继续呵护着高原上的生命。

长相最为“喜人” 的簇生柔子草，摄影师@赵新录

这些高原植物，每年在可可西里的生长周期只有100天，它们必须在这短短的 100天内，快速完成发芽、成长、开花、结籽的全部生命过程。

 

每年六月，大地还是一片荒芜。而到了七月份，几乎是一夜之间，无数花花草草突然从地下冒出，竞相绽放。八月，植物的种子便已成熟脱落，在可可西里的蓝天下随风飘荡。而到了深秋，一切又会归于平静，等待生命的下一次轮回。

 

植物的繁茂为可可西里的食物网打造了牢固的基础，而动物们的活动则让可可西里的生态系统更加生机勃勃。

 

身材娇小的鼠兔“闻风”出动。可可西里的高原草甸，是这些小精灵们生活的乐园。在草皮开裂的地方，它们轻松挖掘出复杂的洞穴躲避天敌。“富足安康”的生活让它们可以大量繁衍，在这片广阔的荒野之上嬉闹玩乐，甚至跳起“草原芭蕾”。

乔治·B·夏勒博士发现的一处黑唇鼠兔洞穴系统，制图@陈思琦／星球研究所

另一种常见的穴居动物：喜马拉雅旱獭，以肥胖浑圆著称。别看它们长得圆滚滚，却是灵活的胖子。它们机警敏觉，通常只在洞穴周围500米以内的范围活动，进食的时候还时不时直立眺望远方，一发现有危险就立即钻入洞中。

 

除了穴居的啮齿类动物，鸟类也开始登场。体型娇小的角百灵鸟，反其道而行，将巢穴直接建在高原的地面上，而且几乎不做长距离飞行，平常就在草甸上蹦蹦哒哒，时而捡拾草籽、时而捕捉昆虫，十分乖巧可爱。

 

当然，荒野之上不止有小动物，体型更大、种类众多的有蹄类，才是这方高原舞台上真正的角儿。有蹄有蹄，顾名思义，就是长有蹄子的动物。

藏羚羊，摄影师@樊尚珍

拥有两片醒目白屁股的藏原羚，堪称高原有蹄类中最靓的仔，它们体态轻盈，奔跑速度极快，荒野正是它们的绝配。喜欢群体活动的藏野驴，外貌高大而健美。它们具有极强的好胜心，极速奔跑时尾巴在风中飘扬，带起的尘土被远远甩在身后，天然就有一种舍我其谁的狷狂。

 

不过，要论狂野彪悍，还是要属体型庞大的野牦牛。它们身体的每个部分仿佛就是为可可西里的荒野而生：厚实的皮毛、强大的肺活量、粗壮的四肢和一对摄人的大角，甚至连体内的血细胞也是为高原稀薄的空气而定制：细胞体积小，数量多，可以携带更多的氧气。

金丝野牦牛，摄影师@卡布

荒野之上，单独活动的野牦牛更容易发起攻击，它怒目圆睁、双角向前，当这样一只巨兽裹挟着沙石向你飞速奔来时，不要犹豫，你的唯一选择就是赶紧逃命。

在这个你方唱罢我登场的高原舞台之上，最耀眼的明星非藏羚羊莫属了。20多年前，由于武装盗猎的猖獗，可怜的藏羚羊们几乎快被灭绝了。在各方反盗猎持续不懈的抗争下，笼罩在藏羚羊头顶的盗猎阴云才逐渐散去。

如今，这群雪域精灵们也恢复了自由的荒野生活。雄性藏羚羊之间时常为了“爱情”发生激烈打斗。而收获爱情结晶的雌性藏羚羊们，则成群结队穿越山谷，穿过铁路线，开启一场壮美的大迁徙，最终到达梦幻般的卓乃湖，它们在这里诞下小羊之后，再带领小羊返回冬季的栖息地。一个新的轮回又将开始。

青藏高原藏羚羊迁徙路线推测图；雄性也有迁徙行为，但是距离较短；另外，并非所有的藏羚羊种群都会迁徙；制图@张靖&陈思琦/星球研究所，数据源自@《Tibet Wild》

当然，荒野生活也并不都是自由恬静的，这里也有残酷的自然生存法则。

你瞧，捕食者们正在暗中窥探着，等待出击时刻。以大方脸著称的藏狐从地面出击，像鼠兔、旱獭、角百灵等小型动物，分分钟都有可能成为它的盘中餐。

捕食成功的藏狐，摄影师@布琼

体型更大的猞猁，甚至还会瞄准藏羚羊的幼仔。狼则是可可西里的终极猎手，它们以强大的群体配合，围捕一切猎物，即便是成年的藏野驴也不在话下。

 

胡兀鹫则排到了餐桌的最末端，它们在空中缓慢飞行，寻找地面的动物尸体，一旦发现目标，就可以在短短的几十分钟内将一具庞大的尸体拆解得只剩一副骨架。

就这样，以高原植物为基础，鼠兔、旱獭、藏羚羊、藏野驴等食草动物，藏狐、猞猁、狼等肉食性动物，以及胡兀鹫等腐食性动物，它们共同组成了一个完整的高原生态系统，成为可可西里这片荒野舞台上的主角，千百万年来上演着一场永不谢幕的生命狂欢！

 

而我们人类啊，就静静地看着它，默默地守护它就好了。尊重自然，尊重荒野！让可可西里的山川、冰雪，还有那亘古不息的风，伴随着这些高原生灵，继续延续千万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