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9【立论】殷烁：劣势持方如何立论——把不近人情的话说好听

音频全文：

大家好，我是殷烁。今天我来教大家如何演好反派大魔王。

生活如戏，每个人都觉得自己应该是正派主角，可是无奈，戏如人生，角色从来不是自己选：正派，还是反派，全看导演钦点。

我们反对接收中东难民，一句“冷血无情”就用道德大棒把我们打倒在地；我们支持转基因食品，一句“你敢不敢保证一点出事的可能性都没有？万一出了事就是全人类的大事。”便将我们精心准备的论据噎在喉头。

为什么有的立场先天令人难以信服，很重要的一个原因，叫做“不近人情”。这个社会中，总有一些未必无懈可击却被普遍承认的做法，即所谓的“政治正确”。举例来说，中东难民饱受战火摧残，支持西方国家接收难民的，天然便在“合乎人情”上抢先一步。倘若赤裸裸地学特朗普用“美国优先”为由来反对，吃相就太过难看。即便说得头头是道，也是更容易引起反感。

当我们所持的立场不近人情时，大家往往会走上两条歧途：

第一条歧途叫作“鸵鸟埋头”路线，眼睛一闭，耳朵一捂，“不听不听，王八念经”。我们学长/教练说了，持方无优劣，辩手有高低，打不赢不准怪辩题！气势倒是足，怎么赢比赛呢？好比下象棋，先手优势主攻，后手劣势主防。要是有人硬说先手后手没区别，后手也要强攻，那恐怕就可能要死在冲锋的路上了。

第二条歧途叫作“破罐破摔”路线。你不是给我个劣势持方嘛？行，我不好，你也别想好。各种奇怪的定义，霸道的切割，无意义的比较标准，怎么狠咱们怎么来。讨论“寒门难/不难出贵子”，我说不难，因为“强爷胜祖”才叫贵子，乞丐的儿子当上大乞丐就是贵子，美国总统的儿子得当上银河总统是贵子，比吧；讨论“美国应不应该将种植大麻合法化”，我说应该，只不过合法化的不是抽的大麻，是纺线做衣服用的工业大麻。且不论输赢如何，这已经不是讲理而是抬杠了，输了憋屈，赢了也不光彩。两条歧途，一条站着总是输，一条躺下打滚未必赢，今天，我就教大家如何站着把比赛赢了。

站着赢比赛，三句口诀送给大家。第一句：“先做减法，再做加法”。“人情”的强大之处，在于“人同此心”。《论语》讲“君子远庖厨”，原因是“闻其声不忍食其肉”，听到惨叫就吃不下去了。

所以，如果想要逆转局势，第一要做的不是扬长，而是避短。就拿刚才的“西方国家应该/不应该全面接收中东难民”一题为例，作为不支持接收难民的反方，如果你纠结，到底是被少量难民中的败类侵害的西方少女更惨，还是炮火连天下的难民更惨，就等着被大义凛然的正方按在地上摩擦吧。

先做减法，就是要撤出对方的强势战场。您说叙利亚正在发生人道主义危机，是的；您说作为文明人绝不可袖手旁观，没错；您说发达国家需要承担更大的责任，可以。您说的我都同意，但是，这并不代表全面接收难民就是一个正确的选择。所谓大踏步后退，是为了大踏步前进。坦诚的让步，避免了对方借势发力的空间。无论是辩论场上，还是生活中，讨论问题的焦点总是有限。减法将焦点偏移，才有加法后续的操作。

那加法怎么做呢？第二句口诀：主要矛盾在先，次要矛盾放后。

继续拿中东难民举例子：表面上看，接收难民一事，是不希望生活被打扰的西方国家公民，和逃离家园的中东难民的矛盾。但是细想不对，叙利亚逃亡德国的难民里，百分之七十八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中上阶级，贫苦人民绝大多数根本掏不出三千美元的逃亡费用。如果不是日子实在过不下去，谁愿意背井离乡，放弃自己体面的工作，宽敞的公寓，如丧家犬般住进难民营？

真正的主要矛盾，是恐怖分子和中东人民不死不休的斗争。在这一点上，西方国家的人民，乃至全世界人民，都有着相同的立场。谁是我们的朋友，谁是我们的敌人，这是辩论的首要问题。

主张全面接收难民的，将自己代入了家破人亡的难民角色，自然会引起广泛的同情；可是反对接收难民的，除了毫无同理心的民族主义者，有没有和难民站在统一战线下的其他人呢？当你想到这一步，做出一篇不近人情立场下的优秀立论，便有了可能。

好，加法减法都做了，准备工作就绪了，该怎么一锤定音呢？就靠第三句口诀：实操开路，降维打击。实操，就是实际操作，具体方案。降维打击，指的是绕过道德和情感困境直接解决根本问题，釜底抽薪。

政治正确为什么在近年愈发被反思，最大的原因就在其并不解决实际问题。继续拿接收中东难民为例：接收难民只不过是万事开头第一步。难民的就业、教育、医疗、身份……哪一个问题都是繁难无比。拿着“政治正确”这根鸡毛当令箭的白左们，令人不悦的地方在于，他们只谈“应该”，不谈“如何”。站在不近人情的反方，拿出合适的方案，是要比空泛的谈“应否”更加重要的。

不应该全面接收难民，而应该给予叙利亚人民更多的武装、后勤援助，帮助他们夺回家园。对叙利亚人民的苦难，我们感同身受，因为中国也曾经在一九三一到一九四五年间，饱受日本帝国主义的侵略。然而，正如绝大多数中国人民没有选择逃亡海外，而是奋起反抗，一寸山河一寸血。我们相信，叙利亚人民同样热爱他们的祖国，有着和伊斯兰国斗争到底的勇气和决心。

叙利亚人民期待的帮助，不是像乞丐一样被收容，而是作为一个骄傲的叙利亚人，堂堂正正地生活在自己的土地。所以，我方的建议，是不要全面接收难民，而是提供给叙利亚人民更多的武装支援和军事训练，帮助他们夺回故土。

这就是今天的内容。要学习，更要练习。下面是我为大家准备的练习环节：

题目：

正方：富人为富不仁更糟糕

反方：穷人好吃懒做更糟糕

如果你是反方，你会怎么立论呢？这里给大家一点小小的提示：

第一步，先做减法，什么层面上的争执是反方“不近人情”，惹人反感的部分？如何用大步退让，令对手无从发力？

第二步，抓住主要矛盾，为富不仁的富人和好吃懒做穷人之外，还有什么人？他们之间有什么样的矛盾？除了人和人的矛盾之外，还有人和什么的矛盾？

第三步，实操开路，如果穷人好吃懒做比富人为富不仁更糟糕，能够导出怎样的合理做法？这些做法是如何缓解主要矛盾的？为何秉信富人为富不仁更糟糕，做不出相同的抉择？

       如果你能回答以上问题，相信作出一篇不近人情立场下的合格立论，对你已不是问题。更多精彩，尽在超级辩手。我是殷烁，下期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