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金】元好问《摸鱼儿》：问莲根、有丝多少，莲心知为谁苦

【心情词签】

本期词签由海月儿 独家提供

【本期关键词】爱情  相守  海枯石烂

【诗词原文】

《摸鱼儿》金·元好问

问莲根、有丝多少，莲心知为谁苦。双花脉脉娇相向，只是旧家儿女。天已许。甚不教、白头生死鸳鸯浦。夕阳无语。算谢客烟中，湘妃江上，未是断肠处。   

香奁梦，好在灵芝瑞露。人间俯仰今古。海枯石烂情缘在，幽恨不埋黄土。相思树。流年度。无端又被西风误。兰舟少住。怕载酒重来，红衣半落，狼藉卧风雨。

【精华赏析】

这首《摸鱼儿》双莲词写于1216年，金宣宗贞祐四年，也就是大雁殉情故事发生十一年后。当时元好问为了躲避战乱流离在外，他听说的一个故事是这首词直接的灵感来源。

原来，他听说在河北大名有一对青年男女，因恋爱遭遇外界的强大阻力，双双赴水殉情。官府得知消息后派人到处寻找，可是踪迹全无。直到后来有人去采莲藕，才发现两人的尸体相抱着浮出水面。这一年，这个池塘中开出来的莲花全部都是并蒂的，朵朵娇艳的并蒂莲仿佛在向世人昭示着爱情的力量。

这个故事再一次打动了元好问，所以，他在《摸鱼儿》双莲词中写下了这样的句子：“问莲根、有丝多少。莲心知为谁苦。双花脉脉娇相向，只是旧家儿女。天已许。”

“莲”谐音“怜”，在古典诗词里，“怜”就是爱的意思，“丝”谐音“思”，当然就是思念、相思之意。一开篇，元好问同样发出深沉的感慨：爱情就像莲藕的千丝万缕，要蕴藏多少无尽的相思？爱情就像莲心，到底要尝尽多少人间悲苦？“双花脉脉娇相向”，明明是相互依恋、自由恋爱的一对恋人，连天意都同情着他们的爱情，同意他们结为夫妻，“天已许”，并蒂莲的开放难道不就昭示着天意的许可吗？“双花脉脉娇相向，只是旧家儿女”，并蒂莲花仿佛含情脉脉地久久凝视着对方，就好像还和从前他们活着的时候谈恋爱一样。

“甚不教、白头生死鸳鸯浦。夕阳无语。算谢客烟中，湘妃江上，未是断肠处。”尽管天意已经认可他们是夫妻，可是在人间，他们却因为外界种种阻力不能结合，留下终生遗恨，为什么就不能让他们白头偕老呢！

在这样的人间悲剧面前，连夕阳也沉默了。“夕阳无语。算谢客烟中，湘妃江上，未是断肠处。”接下来这几句词连用了三个典故：“谢客烟中”、“湘妃江上”、“断肠处”都是文学史上几个著名的悲剧故事，以此烘托现实当中的这个爱情悲剧——这些历史传说，都还比不上现实中这对情侣双双殉情的惨烈程度。

词的上片是即事抒情，由一个爱情的悲剧故事引发词人的无限伤感。下片就是抒情和议论的结合，一层层推出了词人的爱情观。“香奁梦，好在灵芝瑞露。人间俯仰今古。海枯石烂情缘在，幽恨不埋黄土。”

“香奁”指的是晚唐著名诗人韩偓的诗集《香奁集》，其中以描写爱情的诗歌为主，而且辞藻香艳华丽，被称为“香奁体”。元好问引用《香奁集》的这段文字，也许是为了说明爱情原本是那么美好，那么圣洁，那么令人向往，可这样美丽的爱情，偏偏像一场梦一样转瞬即逝，“人间俯仰今古”，时光飞逝，再惊天动地的故事都会被淹没在历史的烟尘当中，但是，“海枯石烂情缘在，幽恨不埋黄土。”爱情的精神不会随之消亡，他们的满怀幽恨也不会随着身体掩埋在黄土之下，不为人知。

“海枯石烂情缘在，幽恨不埋黄土。”这正是元好问想要表达的爱情观，这和《摸鱼儿》雁丘词中“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许”的态度一以贯之，在元好问的笔下，这样的爱情绝对不是儿女私情，而是爱情追求的最高境界：灵魂相许。只有灵魂交融的爱情，才真正称得上是“海枯石烂”的爱情，是“生死相许”的爱情。

【知识点·速读】

1、元好问字裕之，号遗山，出生于1190年，是七岁就能写诗的神童，十四岁开始拜名师做学问，二十岁就已经是“名震京师”、“淹贯经传百家”的大学问家了。金朝灭亡之后，元好问坚持隐居不仕，是一位坚守气节的遗民文人，晚年主要以撰写金代历史为己任，留下了百余万字的文献记录，为后来《金史》的修撰提供了珍贵史料。

2、“谢客烟中”、“湘妃江上”、“断肠处”都是文学史上几个著名的悲剧故事。

“谢客”是南朝大诗人谢灵运是东晋名将谢玄的孙子，袭封康乐公。谢灵运因为小时候曾经寄居在道观里，所以有个小名叫“客儿”，因此元好问的词里称他为“谢客”。谢灵运写过一首诗，其中有“何意冲飙激，烈火纵炎烟”，又有“长于欢爱别，永绝平生缘”的句子，表达因为外界矛盾的剧烈冲突，导致与所爱诀别的剧痛。

“湘妃”的典故是传说舜帝的两位妃子娥皇、女英，在听到舜帝的死讯之后，毅然投入洞庭湖中殉情而死，死后灵魂化为湘水之神。

“断肠”这个词在文学作品中出现的频率非常之高，这个故事最早出现在《世说新语》当中。东晋大将军桓温率领军队进入四川，行至三峡的时候，他的一个部下逮到了一只小猿猴，小猿猴的母亲一直追随着船队，沿岸哀嚎，追了一百多里路还不肯离去。后来母猿猴终于找到一个机会跳到了船上，刚跳上船就气绝而死，士兵们剖开它的肚子一看，“肠皆寸寸断”。桓温听说了这个事儿，非常生气，将那个逮小猿猴的部下给开除了。

3、相思树源自一个著名的典故，这个故事记载在志怪小说《搜神记》中，宋国康王的舍人名叫韩凭，韩凭的妻子何氏容颜绝美，康王于是夺走了何氏。韩凭的怨气被康王得知，于是康王不仅囚禁了韩凭，还罚他去做修筑城池的劳役。妻子何氏不敢公然反抗康王，于是秘密送给韩凭一封信，与丈夫约定自杀殉情。韩凭自杀，妻子何氏也投台自尽。临死之前何氏留下遗言，希望康王能够将她和韩凭合葬在一起。可是康王盛怒之下，故意让人将他们的坟墓一边一个，还气急败坏地说：“你们夫妻既然这么相爱，你们自己如果能让坟墓合在一起，那我也就不阻止你们了。”第二天，就有两棵大梓木分别从两个坟墓上长了起来，不过十来天的工夫，两棵大树就长成一抱那么粗了，而且树干弯曲，互相靠近，树根在地下相交，树枝在地面上交错，还引来了鸳鸯鸟儿雌雄各一，长久地栖息在树上，早晚都不离开，交颈悲鸣，音声感人。宋国人很同情韩凭夫妻，于是将这两棵树命名为“相思树”。

【拓展推荐】

1、《江城子》北宋·苏轼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

2、《清平调·其二》唐·李白

一枝红艳露凝香，云雨巫山枉断肠。

借问汉宫谁得似，可怜飞燕倚新妆。

【下期预告】

下一讲，我们要去解读清代多情才子纳兰性德笔下的至情，一起分享纳兰性德的代表作《木兰花令》（人生若只如初见）。下期再会。

【合卷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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