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史细心地用小指在书页上画了一道,取过一个小书签把它夹在书里。他合上那本书,让时光在那里停住。让他困惑的是:到此为止,他并没有爱上阿兰,也看不出有任何要爱他的迹象;而那一夜已经过去大半了。阿兰在单位里也很贱。我们说他是个作家,这就是说,他原来在一个文化馆里工作,有时写点小稿子之类的。因为他的同性恋早就暴露了,所以他早就受到这样的对待。他每天很早就到那个文化馆里去,拖地板,打开水,刷洗厕所,以这种方式寻找自己的地位,我们可以说,是寻找最贱的地位。但他找不到自己的地位。因为“贱”就是没有地位。阿兰还说,每次他走到外面去,也就是说,穿上了四个兜的灰色制服,提了人造革的皮包,到文化馆去上班;或者融入自行车的洪流;或者是坐在大家中间,半闭着眼睛开会时;就觉得浑浑噩噩,走头无路,因为这是掩饰自己的贱。每次上班之后,他都不能掩饰这种冲动,要到画家家里去,在那里被捆绑,被涂、被画、被使用。这种时候,他觉得自己的形象和所做的事才符合事实,也就是说,符合他与生俱来的品行。他说:因为穿这样的衣服、提这样的包。开这样的会的人有千千万万,这怎么可能不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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