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红.雪天

萧红.雪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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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播:师白

2011年第一次尝试录播散文。几年后重听,语速慢得很惨很幽怨,放到最后藏起来,哈哈。


背景音乐:

1.Crystal Winter-Christopher Ferreira 

2.A Minor Waltz-Christopher Ferreira

        对后来被称为民国四大才女之一的作家萧红而言,孤寂和忧郁几乎成为她三十一年短促生命的主题。1911年,萧红出生于松花江畔呼兰县城一个封建地主家庭中。殷实的家境让她衣食无忧,却没给她一个幸福完整的童年。母亲冷漠早逝,父亲暴虐专横,除了年迈祖父所给的快乐,她从家庭得到的几乎只有阴寒。
     初中毕业后,为反抗包办婚姻,萧红决然出走。但没过多久,食不果腹的凄凉境况又让她的自尊不得不向现实低头。她被迫向未婚夫王恩甲求援,答应王恩甲提出的同居要求。岂料在身怀六甲之际遭其抛弃。王恩甲转嫁到她身上的巨额债务差点令她沦落风尘。
     她的第一任丈夫萧军此时以拯救者的姿态出现,领她走出绝地。两人于困苦中相濡以沫,在颠沛流离中携手写作,分别以《生死场》、《八月的乡村》蜚声文坛。然而眼看曙光即将划破笼罩生活的冥暗,他们的感情却开始破裂,最终黯然分手。
    第二任丈夫端木蕻良顶着外界的非议将怀有萧军孩子的萧红迎娶进门,却在武汉大轰炸发生和萧红病危时两度抛下萧红离开。萧红去世的那刻,她命中的两位伴侣竟没有一人陪在身边。
    她说她一生最大的痛苦和不幸都因为她是个女人。她终生都在追求自由、独立和平等的爱。无奈天大地大,男权社会没有一处港湾能收容她敏感的心。
    坎坷的经历在萧红的笔端抹上惆怅的颜色,她带着自身的伤去读他人的伤,用诗意的笔法记录她的内心感受和周遭发生的一切。这使得她的散文分外细致动人。
   《雪天》选自萧红的散文集《商市街》,文中的郎华即萧红的丈夫萧军。萧红和萧军住到商市街后仍然贫穷到极点,萧军在外头奔波找工作,萧红则由于抱病,只能每天守着狭小简陋的家在寂寞里等待萧军归来。风雪天,饥饿和寒冷如刀剑般严酷相逼。这对夫妻的外夹衣是借来的,两个人轮流穿。常常连黑面包也买不起,只剩下两颗心紧贴着取暖。


         《雪天》作者:萧红

        我直直是睡了一个整天,这使我不能再睡。小屋子渐渐从灰色变做黑色。
   睡得背很痛,肩也很痛,并且也俄了。我下床开了灯,在床沿坐了坐,到椅子上坐了坐,扒一扒头发,揉擦两下眼睛,心中感到幽长和无底,好象把我放下一个煤洞去,并且没有灯笼,使我一个人走沉下去。屋子虽然小,在我觉得和一个荒凉的广场样,屋子墙壁离我比天还远,那是说一切不和我发生关系;那是说我的肚子太空了!
   一切街车街声在小窗外闹着。可是三层楼的过道非常寂静。每走过一个人,我留意他的脚步声,那是非常响亮的,硬底皮鞋踏过去,女人的高跟鞋更响亮而且焦急,有时成群的响声,男男女女穿插着过了一阵。我听遍了过道上一切引诱我的声音,可是不用开门看,我知道郎华还没回来。
   小窗那样高,囚犯住的屋子一般,我仰起头来,看见那一些纷飞的雪花从天空忙乱地跌落,有的也打在玻璃窗片上,即刻就消融了,变成水珠滚动爬行着,玻璃窗被它画成没有意义、无组织的条纹。
   我想:雪花为什么要翩飞呢?多么没有意义!忽然我又想:我不也是和雪花一般没有意义吗?坐在椅子里,两手空着,什么也不做;口张着,可是什么也不吃。我十分和一架完全停止了的机器相像。
   过道一响,我的心就非常跳,那该不是郎华的脚步?一种穿软底鞋的声音,嚓嚓来近门口,我仿佛是跳起来,我心害怕:他冻得可怜了吧?他没有带回面包来吧?
   开门看时,茶房站在那里:
   “包夜饭吗?”
   “多少钱?”
   “每份6角。包月15元。”
   “……”我一点都不迟疑地摇着头,怕是他把饭送进来强迫我吃似的,怕他强迫向我要钱似的。茶房走出,门又严肃地关起来。一切别的房中的笑声,饭菜的香气都断绝了,就这样用一道门,我与人间隔离着。
   一直到郎华回来,他的胶皮底鞋擦在门槛,我才止住幻想。茶房手上的托盘,盛着肉饼、炸黄的蕃薯、切成大片有弹力的面包……
   郎华的夹衣上那样湿了,已湿的裤管拖着泥。鞋底通了孔,使得袜也湿了。
   他上床暖一暖,脚伸在被子外面,我给他用一张破布擦着脚上冰凉的黑圈。
   当他问我时,他和呆人一般,直直的腰也不弯:
   “饿了吧?”
   我几乎是哭了。我说:“不饿。”为了低头,我的脸几乎接触到他冰凉的脚掌。
   他的衣服完全湿透,所以我到马路旁去买馒头。就在光身的木桌上,刷牙缸冒着气,刷牙缸伴着我们把馒头吃完。馒头既然吃完,桌上的铜板也要被吃掉似的。他问我:
   “够不够?”
   我说:“够了。”我问他:“够不够?”
   他也说:“够了。”
   隔壁的手风琴唱起来,它唱的是生活的痛苦吗?手风琴凄凄凉凉地唱呀!
   登上桌子,把小窗打开。这小窗是通过人间的孔道:楼顶,烟囱,飞着雪沉重而浓黑的天空,路灯,警察,街车,小贩,乞丐,一切显现在这小孔道,繁繁忙忙的市街发着响。
   隔壁的手风琴在我们耳里不存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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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户评论
  • 拈花大笑_79

    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