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初级】古诗选读：杂诗——梅尧臣

今天我们要读的诗人是北宋诗人梅尧臣，他是安徽宣城人，宋初有些诗人模仿晚唐诗人的作品，写的诗过分雕琢，意思显得晦涩，内容也跟现实生活很有距离，梅尧臣反对这种风气，提出诗人应该以杜甫为最高榜样，内容应该反映现实生活，反映民间疾苦，而在形式上则要古淡，古是古代的古，淡是平淡的淡，而他自己身体力行，创作了大量实践他的诗歌主张的作品，扭转了诗歌创作的风气，所以宋代的一位大诗人刘克庄把梅尧臣称为宋诗的开山祖师，而他的好朋友欧阳修则记述说，当时从达官贵人，到当兵的武夫甚至到不识字的儿童，都知道他的名字，都吟唱他的诗歌，当做向人夸耀的资本。

梅尧臣一些反应民间疾苦的诗非常有名，比如他有一首《陶者》。陶是陶瓷的陶，陶是用泥作瓦的意思，陶者就是用陶土烧窑制造砖瓦的工人，一共四句：

陶尽门前土，屋上无片瓦。

十指不沾泥，鳞鳞居大厦。

说泥瓦工把门前的土都用来作瓦，但是他自己却只能风餐露宿，头上没有片瓦，也就是没有自己住的房子。而那些十个手指头从没沾过泥巴的有权有势的人，却“鳞鳞居大厦”，鳞是鱼鳞的鳞，鳞鳞是形容大厦的屋瓦像鱼鳞一样排列的整整齐齐、密密麻麻，这是好房子、大房子的象征。天天跟泥瓦打交道的泥瓦工没有房子住，那些从来手不沾泥的权势者却居住在最大最好的房子里。梅尧臣对这种劳者不获，获者不劳的社会现实做了形象的揭示，唐诗里已经有讽刺吃不饱的往往是费了很大力气去耕田的人，穿不暖的往往是费了很大力去织布的人的这种不公平现象的诗，梅尧臣的这一首对比更鲜明，感情更强烈。但从诗歌的角度来说，这样的诗有点过于直白，过于浅露。直白浅露的标准是这样的诗我想我们大概不会一读再读，天天挂在嘴边吟诵——虽然他的意思确实能一下打动我们。所以我希望选在课本里的是更有美感、更有趣味、更能让我们反复吟诵反复回味的诗——比如这首《杂诗》

度水红蜻蜓，傍人飞款款。

但知随船轻，不知船已远。

这是诗人从安徽的家乡乘船去汴京的途中写的诗。在水上的红蜻蜓只知道在人的身边慢慢地飞，款款是轻盈徐缓的样子，而用款款这两个字来形容蜻蜓是有来历的，唐代大诗人杜甫在一首有名的《曲江》诗里，就用“点水蜻蜓款款飞”来描写水面上的蜻蜓的优美姿态，很受后代诗人的推崇。梅尧臣继承了这个用法，把杜甫的一句诗化作了两句，蜻蜓只知道在船上绕人而飞并不费多大力气，却不知道在不知不觉中船已开了很远了。我们从中可以感受到诗人对这个感觉迟钝却稚气可爱的小动物的怜惜与喜欢，我们从中也可以体会到到诗人在旅途中的寂寞，甚至还有诗人对船离家乡越来越远的惆怅，而这一切都用纯客观的写实的笔法，通过对一只红蜻蜓的刻画，不动声色地表现出来，充满情趣。这样的诗让我们过目不忘，也值得让我们反复回味。

梅尧臣这次出行写的五言绝句共有十七首。我们读了这首如果觉得喜欢，也可以自己找其他几句来看一看。用课本选了的内容作基点，做中心，在感觉兴趣的时候主动加以拓展，就可以更快地扩大我们的知识面，增加我们的阅读量，又因为阅读的是跟所学的篇目程度大体相当的诗，因此在理解上不会造成太大困难，而梅尧臣《杂诗》里就不乏这类这样通俗可爱的小诗，如：

岸傍草树密，往往不知名。

其间有啼鸟，似与船相迎。

小船行驶着，岸边的草和树非常茂密，多种多样，往往叫不出名字，草木丛中鸟儿叫着，就像在迎接船的到来。我们如果有坐小船旅行的经历，要遇到蜻蜓随船而行肯定是小概率的事件，而这等岸边草木葱茏、其间鸟儿鸣唱的景象，在生态条件好的地方还是可以常常遇到的，是可以跟一千多年前的梅尧臣看到的景色一模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