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书法圈外游荡了多年,忽然觉得,这样若即若离的与书法保持着暧昧关系,终究不是长久之计。于是经历两年的拼搏生活,终于考取了书法研究生,形式上完成了由业余爱好者到专业人员的转变。然而沾沾自喜的情绪还未平静,蓦然觉得书法就像一座围城,圈外的人想看看里边多姿多彩的风景,圈里的人却向往外面自由自在的空气。
徘徊于圈外的时候,你可以性情所至,随意挥洒而不计工拙,并冠冕以“我书意造本无法”的说辞,别人不会计较你“不知以何为祖也”;徘徊于圈外的时候,你“学书亦无须得趣,而俱忘他好”,书法只是“意足我自足,放笔一戏空”的业余消遣;徘徊于圈外的时候,你可以满怀豪情地品评历代大家和当代名家,可以吹毛求疵,指手画脚,可以“征引迂远,比况奇巧”,甚至信口开河,别人会以为你是性情中人。书法圈外,真是风光无限。
当书法变成了专业,就必须天天呆在教室里,一门心思地研究孙过庭的破锋,颜真卿的屋漏痕;体会梁巘的“用笔宜着实,然要跳得起,不可使笔死在纸上”;琢磨姜夔的“有锋以耀其精神,无锋以含其气味”。已没有了兴致所至,信手涂抹的自由和自在。就这样踏踏实实地抱定一家,辛辛苦苦临上一月,回头看看,依然故我,不仅悲从中来,深感研习写字是件苦差事,作为专业来对待就更不轻松。忽然间想到了某书法名家的语录:书法是玩出来的。由此更觉出自己的愚钝,是啊,同样是弄书法,看看人家,一枝大笔走天下,然后便有了一切,多么自信和超然。自愧弗如!
书法成了专业,书史、书论的要求也就高了。不仅要知道秦国小篆与六国文字的差别,还要明白丛文俊提出的“篆引”的含义;不仅要知道苏黄米蔡尚意书风是如何发端与形成的,还要明白北宋前期流行书风是怎样一种状况;不仅要知道《书品》是如何品评历代书家的,还要知道《衍极》是如何表述“复古回归”的思想来反对宋代“尚意”书法的。这些作为专业知识,只要多下些功夫,轻松地据为己有还不是问题。怕的是书需要放开来读,文史哲类一起上,还有导师推荐的一些书法边缘书籍,这才知道“知识”与“学问”是两码事,学问需要积累,更需要智慧。书法既然成了专业,那只有俯首书海,这样即使做不了有学问的人,起码也得做个有知识的人。
书法成了专业,需要你端正心态,特别是在充满诱惑的荣誉面前。如今大赛一个接一个地举办,有中国书协的,有地方书协的,还有各级团体组织的,你方唱罢我登场,成就了一批又一批新人。在此消彼长的新秀中,不少人在书法圈里混了个眼熟。再看看有些金奖银奖得主,满脸神气,从此可以在圈子里驰骋了。当然参赛是需要花钱的,且不说上好的纸墨笔需要不菲的银两,每次三十元的参赛费是少不了的。高额的学费已几乎使人断炊,花钱的事哪敢这么随便?还是用来买书吧。每次都跃跃欲试,但在反复掂量之后,最终都未成行。
书法成了专业,你还得关注当今书坛,知道热闹的书坛是怎样一个状况,繁荣的表象后面林立了多少个宗派,每个派别的审美理想、价值取向什么的。不然的话,你在海聊书法时,就不能说出个子午卯酉,显得不专业。前几日看过一篇《从学历到会员证》的文章,言之凿凿,说得颇有道理。现在学历是有了,缺的就是会员证了。尽管如今会员太多,会员证也不像原来那样坚挺了,但是作为专业人,对会员证仍是“高山仰止,吾心向往之”,盼望着能早一点成为大家庭的一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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