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哲学谈到中医(上集)
与其说中医是一门科学,倒不如说它更接近哲学的范畴,两者虽处不同角度却都在试图解答一个共同的问题,正如三千多年前,古希腊德尔斐神庙镌刻的铭文所写“认识你自己”。不妨让我们从哲学的角度切入,去掀开中医学神秘面纱,或许会别有洞天。
从古至今,哲学都在试图回答一个问题,那就是“我是谁?”、“世界的本原究竟是什么?”不管是诞生于古希腊的西方哲学,以及后来植根于西方哲学之上的现代自然科学,还是发源于东方的中国古典哲学,所有探讨基本都围绕这一终极问题。面对纷繁复杂的器世界,我们首先能碰触到的是这个世界所呈现出来的现象。哲学家告诉我们要透过现象看本质,每一种现象背后一定存在构成它的物质基础和推动它的自然规律。正如巴门尼德所描述的万变中不变的存在,柏拉图不变的理念,还有后来亚里士多德不变的形式等等,这些都最终构成了科学的价值标准和美学追求。
基于这一逻辑,先哲们发明了一个强大的思想武器——数学,用数学便可以深入挖掘出现象背后所隐藏的数理逻辑,找到能够量化,可以抽象出的符号规律。静观现代科学的飞速发展,这种方法屡见不鲜,屡试不爽。然而,好景不长,这个探索未知世界无比强大的逻辑武器也出现问题了,著名数学家,逻辑学家哥德尔已经证明,凡是具有公设的系统,必定是不完备的。也就是说,如果想找到一个终极真理,绝不能依靠逻辑和数学,因为使用逻辑和数学,有些结论是不能被证明也不能被证伪的。简而言之,数学也将变成某种意义上的宗教,数学家成了传教士,他们试图把许多人为规定的公理、假设偷换为让所有人都信服的颠扑不破的真理。数学家们用思维构建的数理基石其实是经不起仔细推敲的。悖论的提出正是很明确的指出了数学的漏洞,正如著名数学家庞卡莱所说的:“我们设置拦栅,就是为了把羊群围住,避免狼的侵袭,但是很可能在我们围拦栅时,就已经把一条狼围在其中了。”这只一开始就被围起来的狼不言而喻,说的就是那个逻辑起点,逻辑的第一个预设。再如,物理学中光的波粒二相性,牛顿时空观中的绝对时间和绝对空间,爱因斯坦相对论中的任何运动物体的速度都不能超过光速等等。很多假设都是被硬性规定的,不能被科学所验证。那面对如此复杂的自然现象和不完备的科学体系我们究竟能否找到真相,能否触碰到那个不可名状的物自体呢?
在此,哲学分成了两大阵营,以马克思、黑格尔等人为代表的可知论和以休谟、康德等人为代表的不可知论。休谟断言人所知道的只是自己的感觉,至于在感觉之外是否还有客观事物存在,这是不可知的。例如我们之所以能看到五颜六色的花朵只是我们的眼睛对不同波长光波的感觉,光波刺激视神经产生电-化学冲动,信号上传至大脑皮层中枢产生花的颜色和影像。听觉、嗅觉、味觉、触觉,都不过是身体的感觉神经所导演的一出把戏。因此,休谟认为我们感知到的只是身体感觉系统所“重构”的假象,只是外部真实世界的“电子版本”而非物质实体。我们的知识来自感觉、经验,感觉是主观的,什么东西引起人的感觉呢?这是一个不可知的问题。因为,我们只能知道自己的感觉,感觉之外是什么?我们是不可能知道的。休谟是英国近代唯心主义哲学家,西欧近代不可知论的鼻祖,他的观点虽遭到很多哲学家的反对和抨击,但也的确值得我们深思。18世纪末19世纪初德国古典哲学家康德也认为,人只能认识感官感知到的现象,而不能认识现象背后的本质,更不能认识物自体。人只能主观地设想物自体是什么样子的,但是立即会陷入二律背反,即得出两个完全相反的结论,这两个相反的结论都有一定的道理又都不全面。比如,在回答宇宙的本原是物质的还是精神的时候,不能得出一定是物质的或一定是精神的结论。他还指出,人不能认识世界的本来面目;科学只与现象打交道,只有信仰才与物自体打交道。他说:“我必须贬低知识,以便给信仰留出地盘。”相对于黑格尔:“人认识世界是宇宙精神自己认识自己,当然可以认识清楚。”的可知论而言,不可知论为我们提供了一个探索宇宙世界的全新视角。那么物质究竟能否被我们的意识所认知呢?要想回答这个问题,我们就必须回归问题的源头,以及构建出这一问题的幕后运作模式。即什么是物质?什么是意识?什么又是能不能认知?物质的哲学概念是指不依赖于人的意识,并能为人的意识所反映的客观实在。那么意识本身又算不算物质呢?意识可以反映物质,意识具有能动作用,可见它也存在客观实在性。相反,如果意识不是实实在在存在的话,我们怎么能知道物质的存在呢。所以讨论物质第一性还是意识第一性本身就是没有意义的,就像争论先有的鸡还是先有的蛋一样,一定会陷入我们自己构建的逻辑陷阱。所以意识本身也是物质,两者不是二是一。就像一束光照亮了暗室里的家具陈列一样,你能说是先有了光后看到了物件?还是先看到了物件后有了光,可以说没有光就不会看到物件,光和“看到”是同时存在的,不可割裂的。再如照镜子,是先有的镜子呢?还是先有的镜中物呢?镜子和镜中物一定是同时显现的。正如老子在《道德经》中所说的: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镜子就如同我们的意识,而镜中物就好比我们所谓的物质,镜子本身可以影响镜中物的形状,大小,甚至是颜色。哈哈镜不就是一个很典型的例子吗?那么问题就来了,我们引以为傲的意识究竟能不能如实的反映物质呢?答案是:不能。要想明白这一点并不难,色盲病人眼中的世界和正常人所看到的是不一样的,那你可能会说色盲本身是一种病态,所反映的世界是失真的,那我要反问一句:何以见得呢?假想我们的地球上只剩100个地球人,如果其中的99个是色盲患者,只有一个是正常人,那么何为正常?何为色盲?可能色盲会变成正常,正常倒变成“色强”症了。难道真理是以认同人数的多寡而定的吗?其中谬论不攻自破。
如果仅此而已,您可能会觉得物自体是真实存在的,只不过我们的意识不能如实反映出来罢了。就像不同类型的镜子所照出来的影子可以各不相同一样。不同生物眼中的世界可能各不相同,甚至大相径庭。人类之所以在同一个世界,是因为我们有近似的感知方式,正是这些大同小异的差别,造就了我们共同对世界的认知。人类,只不过是一个从众多差异中抽取相同部分而成的一个所谓“类”的概念罢了。我们把多数奉为常态,相反,把少数却归于病态。而真相是每个人都是独立的,都是相对的个体,都存在一个独立的、相对的时空。即所谓的“相对论”,在同一个群体中,相对性较小所以相对效应差别不大,但如果是不同种群,那么相对论效应就是不可忽略的。所以,每个人所处的时间和空间都是不同的。阿尔伯特·爱因斯坦于1915年提出了广义相对论,用他天才的几何语言描述了时间和空间的相对性。从此,牛顿的经典力学终于走下了神坛。取而代之的是全新的时空物质观,即物质告诉时空如何扭曲,时空告诉物质如何运动。牛顿的经典物理学是建立在感性和直观的基础之上,在牛顿的经典时空领域里,运动是绝对的、机械的,自然界就像被精巧设计过的一个巨大的钟表,所有的一切都被机械决定着。直到1990年4月,热力学的奠基人,著名的开尔文男爵在一个科学报告会上作了一篇题为《在热和光动力理论上空的19世纪乌云》的演讲中提到,在光学和热学领域各有一个实验现象还无法用牛顿经典理论来解释,即迈克尔逊-莫雷实验和黑体辐射实验。前者证明了真空中根本没有“以太”这种光介质的存在,从而否定了笛卡尔对时空介质的构想,后者证实了光的传播是不连续的,一段一段的,由此引发了量子理论的诞生。也正是这两朵乌云最终使牛顿的经典时空观在科学领域发生了倾覆。而这两朵乌云所引发的两场理论革命——相对论和量子论,正是现代科学的基石。现在尽管相对论诞生已有一百多年,越来越多的实验也验证了相对论的一些预言,然而从相对论诞生的那一刻起,对相对论的质疑从来没有停止过,而且似乎有愈演愈烈之势。究其原因,无非是相对论所预设的两大前提给人类的逻辑思维提出了极大的考验。第一条是相对性原理,第二条就是光速不变原理,当这两条原理合在一体使用时却产生了无穷的悖论。例如双生子佯谬、直角杠杆佯谬、柔绳佯谬、潜水艇佯谬、艾伦菲斯特佯谬、哥德尔佯谬,还有对锺佯谬和转盘佯谬等等。每一种佯谬出来,同时会掀起无数争端,各种解释性理论也相伴而生,给人们的思维造成极大混乱,但归根结底还是在两个原理的矛盾之上。这些悖论正是爱因斯坦发现了时空的相对性却忽略了人的相对性所造成的。
“人为万物立法”,人们眼中所谓的“客观”不过是认知构造的“主观”罢了。正如著名自由学者王东岳先生所说的:“我们的感知系统和感知能力是为求存而不是求真而缔造出来的。我们的感知设定不为求真而设定,而为求存设定。因此,你一定不能知道世界的本质是什么。”想识庐山真面目,就必须跳出此山中。所以,要想接近真理,首先必须得卸载掉你先天就设定好的认知模式。从理性认知退场,从逻辑妄想退场,回归直觉,回归感性,屏蔽认知系统去感知,试问您做的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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