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再为冯书记唱首送别曲（1）

第二十五章 再为冯书记唱首送别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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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史几番春梦，红尘多少奇才。
不消计较与安排，领取而今现在。
世事短如春梦，人情薄似秋云。
不须计较苦劳心，万事原来有命。
上面这首西江月，是宋朝人朱敦儒所撰的。在与于小乖分别三十年后，重逢在榆林村，已成为当地首屈一指的书画名家冯万斌，手书了这阙小令，赠与于小乖，感叹当年空劳苦心，计较安排都落空，最终无奈离开榆林公社的往事。
却说冯万斌和朱部长两人分析了林小虎开枪事件和随即引发的大字报风波，认为李云卿暗中操纵的这幕闹剧行将收场。又议论了一番以后如何与李云卿相处的问题，也就回屋睡觉去了。
第二天早起，冯万斌在院子里散步，正好碰见于小乖在门口刷牙。
于小乖说：“冯书记，你看宣传队都还放假没回来，你和李主任这么忙，又出了乱子，那大字报好像影射的也挺多，我自己在这儿，写剧本也插不下手，别干不了工作，再给你添麻烦，要不我也回村先去生产队干活，以后再听通知？”
冯万斌笑了笑说：“你还真是身在江湖心忧天下啊。我的事不用你操心。你还是安下心来考虑剧本的事吧。李主任忙顾不上，我这两天也抽不出时间帮你，你自己抓紧点吧”
来到大门外的马路上，李云卿也在溜达。
冯万斌说了声李主任早啊。
冯万斌平时称呼李云卿都是直呼其名，在正式场合则称李副主任，今天却一改往常，径直称呼他为李主任，这让李云卿多少有点意外。
他望着贴在墙上的大字报，似乎有些讨好的对冯万斌说，这大字报才贴上，马上覆盖影响不好。明后天我想个主意，或是用中央文件，或是用毛主席新语录，把它全给遮蔽覆盖起来。
冯万斌说，覆盖它干嘛？这样也好，看着它能使我们警钟长鸣。再说，这大字报都贴到了县委，你能去也覆盖了吗？
冯万斌说完，笑了笑。李云卿也跟着笑了笑。
这时，电话员小林姑娘那甜甜的嗓音又喊了起来：冯书记，接电话啦。
冯万斌有些诧异，还不到上班时间，是谁打来的电话？连忙径直来到分机前，接过电话。还是林部长打来的。熟悉的声音却听得出很严肃：万斌啊，你在公社里等着我，我现在就去你那儿。你什么也不要再多想咧，今天就准备进行工作交接。没有什么讨价还价的余地。你搞了些嘛名堂啊，连你老爹和你丈人都给惊动咧？咱见了面再细说吧，我一会就到。
这个出乎意料的的电话，把冯万斌搞懵了。究竟出了什么事，惊动了父亲和岳父？大字报？不至于啊，文革以来，被人贴大字报，甚至挨批挨斗，都是司空见惯的事啊。
他又焦急又纳闷，坐不下去，就拨通了父亲的电话。父亲那大嗓门，震得他耳朵嗡嗡的，劈头盖脸就骂上了他：你他娘的弄得些嘛事啊？俺正要给你打电话咧。那个叫什么于小乖的，是个嘛人啊？闺女还是媳妇？你怎么给我弄出这么丢人的事啊？
这下冯万斌更懵了，他急忙大声说，爸爸你先别着急，你慢慢给我说，到底怎么回事啊？
爸爸说，到这时候咧，你还装没事人。你丈人从我这儿刚走，说是去景县找林治堂，找你。他把一张相片仍在俺这儿咧。相片错不了，就是你。你跟那个女人在床上拉拉扯扯，叫人家给照下像来咧。那相片的背面写着，这个女人名叫于小乖，是一个资本家的臭小姐。
似震耳发聩的雷声，惊醒了冯万斌。哦，是了。那晚自己发高烧的时候，于小乖说是窗外亮了两下，并且有动静，哪里是什么远方的闷雷和闪电，那是照相机的闪光灯在拍照。这种特务手段大概是聘请的专业照相师傅干的。怪不得杨学良两天没露面，什么他姑父病了，他是上衡水送照片去了。不消细问，再问也没什么意义了。
对手竟然如此下作，暗箭猝然难防。他明白，自己已是百口莫辩。因为没人会再听他的辩解。这部闹剧的大幕已徐徐落下，自己只剩下躲在幕后疗伤的份儿了。龙游浅水遭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这句话本儿用滥了的古语，今日竟然在自己身上重演。自己没有用武之地了。
父亲和岳父，对林部长，对自己，无疑就是头顶上的天。这如来佛的掌心，自己是跳不出去的。根据工作需要调动。不需要其他的理由。其他的事情，尤其是他和于小乖的“故事”，公开场合大概不会提。休说辩解不清，甚至根本都不需要你辩解。
林治堂到了。同车前来的刘付主任告诉李云卿，要他通知在家的公社革委会成员立即到公社开会。分散在各村的委员可暂不与会，会议作出的决议，再另行传达。
林治堂和冯万斌来到屋里，开口就说，你小子怎么这么不检点啊？
冯万斌说，我还能解释吗？解释还有用吗？
林治堂说，基本没用了。不过我倒是想听一听。
“这里和县委的大字报，根本就不是榆林村的群众写的，署名老君台村的大字报，也是伪造的。我都进行了调查核实。通过在公社和县委两处张贴大字报，是为了给你施加压力，一直到你所说的‘不检点’，都是一个预先谋划好的阴谋，设下的一个圈套。人家是双管齐下，目的是要陷害我，不对，说陷害也不准确，目的是要排挤我，把我挤走，好取而代之。明确的说，就是公社革委会副主任李云卿一手策划和操纵的。”
“你和于小乖是怎么回事？这个人我也听说过，说是长得非常漂亮？”
“这个姑娘漂亮不假，歌也唱得好，说是风华绝代也不为过。不过那是另外一回事。我和于小乖完全是清清白白的。”
“连你老丈人都说有人拍下了你俩的照片，你敢说那张照片上的人不是你？假的？”
“当时我在发高烧，三十九度半，吃了药，迷迷糊糊。不知是谁把她喊来的。他们拍下的照片镜头，是于小乖扶我起来喝水。再说，我们公社大院里，我从来没听说谁有照相机，谁会摆弄这玩意”。
“你这样的说法，倒是能说服我。可是你能说服你丈人汪司令员吗？说服得了你太太汪红吗？你们两地分居，本来就疑神生暗鬼，又传出这样的照片，他们肯定会想啊，没风不起浪，这还能取消得了他们的疑心？”
“让我离开榆林是我岳父的意思吗？”
“连你父亲也是这个意见。你岳父现在就在县里，正在等着我把你的事办利索回去和他说话。老爷子也是要脸面的人，也没怎么提你和于小乖的事，说是哪儿也有勾心斗角，有人故意做文章也是常有的事。不是故意做文章，这照片怎么来的？不过他说了，大字报的事，照片的事，就算都是假的，咱都不管，可俩孩子两地分居，日子长了终究也不是个事。别让他继续在榆林工作咧，调上来吧，先在你这儿呆几天，我找人商量商量，看安排个合适的单位，再把他弄到衡水去。你看我到现在连个外孙还没抱上。你就算给我帮帮忙吧。话说到了这份上，你想不走还能办得到吗？”
这时杨学良敲门进来，告诉林部长，几个公社革委会成员都来了。刘副主任让来告诉你。林治堂对冯万斌说，咱们走吧。
会议室里，聚集了十来个人。刘副主任宣布开会。他首先带领大家学习毛主席的最高指示：
必须重申党的纪律：（一）个人服从组织；（二）少数服从多数；（三）下级服从上级；（四）全党服从中央。谁破坏了这些纪律，谁就破坏了党的统一。
必须提高纪律性，坚决执行命令，执行政策，执行三大纪律八项注意，军民一致，军政一致，官兵一致，全军一致，不允许任何破坏纪律的现象存在。
然后，他宣读了一份景县革命委员会文件：兹决定，根据工作需要，景县革命委员会委员，榆林公社革命委员会主任冯万斌同志，另有任用，即日起不再担任榆林公社革命委员会主任职务。
林部长讲了几句话。县革委对冯万斌同志在榆林公社所做的工作充分肯定。至于大家都看见的大字报，希望公社留下来的同志继续进行调查研究，作出一个正确的结论。或者还有什么不实传言，大家都不用理会。调动他的职务是有更重要的工作安排。冯万斌同志离职后，暂时由榆林公社革命委员会副主任李云卿同志代行主任职务。希望大家以后要团结一致，同心同德，把榆林公社各方面的工作做得更好。
散了会，林部长一行就要回去，他对冯万斌说，你今天把工作做一下交接，晚上我派车来接你。李云卿等挽留几人在此吃饭，林部长说还有事等着处理，不走不成。李云卿又说，林主任你今天就不要来接冯书记了，今天来不及，明天我们要召集各村支部书记和社直负责人开联欢会，给冯书记送行。朱部长等也都一致附和，说哪能就这么说走就走，一定得要送送冯书记。
林部长说，这样也好。不过注意不要铺张浪费啊。
送林部长上车时，林部长低声说，我是必须马上回县里，老爷子还等着我呢。冯万斌对他说，你还是傍晚前来车接我吧。你告诉老爷子，他要能在景县住下，我晚上跟他见面，不然我明后天就回衡水去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