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10月21日,山东聊城,农机手操作植保无人机进行小麦施肥作业。视觉中国 资料图
第一次“驾驶”无人机飞向农场,95后广东女孩洛言忍不住感慨,“科技改变生活”。这架无人机带她追过夕阳,“投喂”过果树,成了她的得力助手。
今年4月,洛言从“非常潮流”的父亲手中接过了一件大机器——植保无人机。经过专业培训、考取合格证,她成为广东江门最年轻的女“飞手”。农场里的香水柠檬、木瓜田地的养护“航线图”规划在无人机遥控器中,起降之间,催花保花的营养液很快就精准喷洒到了农作物上。
人们通常说的无人机“飞手”,也就是2019年被纳入国家职业分类大典的新职业“无人机驾驶员”。不过,“无人机驾驶员”的工作远不止操控无人机,还包括安装调试设备、规划飞行航线、校对飞行参数、分析采集数据等。
随着低空经济的蓬勃发展和无人机应用领域的不断拓展,近年来,这一新职业越发缺人了。
10月8日,国务院新闻办公室召开的新闻发布会上,国家发展改革委副主任李春临提到:“技术进步在推动经济转型和产业升级的同时,还会催生许多新职业和新就业岗位。比如,低空经济的蓬勃发展催生了无人机操控员这样一个新岗位。据有关部门测算,现在我国这个岗位的就业人才缺口高达100万人。”
无人机“飞手”人才缺口逐渐变大,还催热了考证市场。可是,一“证”在手,就能够工作无忧了吗?
多位受访“飞手”说,从考取合格证到真正让手中的无人机熟练完成任务,远比想象中更难。面对技术的快速迭代,这一职业需要不断提升个人技能和专业水平。
考证后,对“飞手”的真正考验才开始
4年前,从澳大利亚留学回国的洛言接手了位于广东江门开平的1500亩农场。这几年,农场里种起了香水柠檬、香蕉、菠萝蜜、木瓜等水果。但由于当地多低山丘陵,附近村庄劳动力稀少,果树养护成了大问题。
“果树类作物如果不及时养护,会影响它的生长发育,并且农场劳作的面积又大,我们不想受限于人力。”洛言告诉记者,偶然间,她的父亲在短视频中看到了大疆农业植保无人机后,果断建议购买一台。就这样,从订购无人机到考取植保无人机系统操作手合格证,洛言一步步走得很顺利。
但是,真正操作起来,让无人机“听话”并不容易。洛言坦言,即便自己理论考试得了满分,但在农场操作起来还是觉得危险,甚至“有些害怕”。“就像考驾照一样,真正得心应手还是得靠实践。”
洛言第一次飞起无人机,是在高温天气下,为香水柠檬树和间种的几十亩生姜洒水降温。“无人机运行时带起的风很大,飞得低了姜就会全部倒伏,但飞得高了,水又无法落到姜上。”她说,那时只能求助技术人员,通过飞行距离和风速测算出参考数据,再重新调整飞行,问题才得以解决。
一台高科技机械设备,使用过程中常常出现问题。她坦言,“要在不同风速下飞行不同的高度,有时候还要轮流喷洒不同药物,不同药物的浓度又不同,不同浓度的药物在多高的地方喷洒效果最好等,很多实际问题都需要不断测试,不断调整出适合自己农作物的参数。”
如今,洛言从提起32斤的无人机电池进行更换,到更新航线图、配营养液,再到“驾驶”无人机稳稳地飞行在农场上空,俨然成为一名科技感十足的“新农人”。
在深圳,90后外卖小哥罗锡坤完成了从“骑手”到“飞手”的身份转换:路上奔波的不再是他,而是一台台无人机。
两年前,一则美团招募无人机“飞手”的招聘信息,让对科技产品感兴趣的他动了心。“当时觉得这样一个新兴行业,前景应该很不错。”经过一个多月的理论与实操培训,他顺利通过了专业考试,并拿到了相应从业资格证书,转型成了一名“应急飞手”。
“‘应急飞手’主要是进行飞行安全保障、应急处理等。”罗锡坤告诉记者,客户下了订单,商家处理订单,由专门的取餐员负责送到附近的无人机起降机场,接下来就是他的工作了。
“深圳的一些景区、公园或者山上等地点,配送员送餐很困难,这时无人机配送就发挥了大作用。”不过,罗锡坤也坦言,配送航线越来越多,各种环境对无人机和智能调度系统的考验也更具挑战性。“尤其是大风大雨天气下,我们不能让一份美食过于倾斜,也不能散落,因此对平稳飞行的要求非常高。”
新岗位激发了他对无人机的更大兴趣,后来,他又申请转岗到培训检验组做起了飞行运营工作,其中一项工作就是在无人机配送航线开设前,作为“飞手”参与航线信息采集等。
最让他记忆犹新的是,去年9月,他们接到公司通知要在市民广场开辟一条临时航线,“我们需要在夜间将无人机飞入一个半封闭的空间内,还要准确降落在两平方米大小的地方。但现场不仅信号差,光线也差,相当于让无人机蒙着眼参加100米冲刺,并且过程中不能偏离自己的跑道”。
罗锡坤告诉记者,训练时间只有一周,他们和研发人员一起每天驻扎现场,给无人机做起了“视力矫正手术”。“任务顺利完成了,这些技术方案也让我们距离全天候运营的要求越来越近,相信不久的将来,用户夜间的一些紧急需求,我们也可以用无人机帮助解决。”
去年年底,对无人机“飞手”岗位感兴趣的95后女孩史启慧,通过所在单位——大庆油田第三采油厂第八作业区的内部培训考试,成功转岗了,“还获得一项新技能。”现在每天,无人机代替她开启了“空中视角”,巡查属地内的作业安全、环保等问题。
“在我之前,单位已经有两名员工是比较成熟的‘飞手’了,这个岗位的需求量也在逐年增加。”史启慧告诉记者,以她的工作地为例,如果人工巡查整个属地作业区,需要三四十人才能完成,“但有了无人机,仅需2-3人操作飞行就可以完成一天的工作了”。
不过,从对无人机毫不了解,到能够在操作时“手跟上大脑”,她还是用了两三个月的时间不断去练习操控。“起初,有时候无人机飞到高塔附近,我非常害怕它会撞到塔上,远远地就开始绕着飞。但每次回看飞行路径图时才发现,其实距离塔很远,飞出了一个很大的圈。”
史启慧坦言,当时无法通过摄像头判断实际距离,每次飞到塔附近都非常紧张。怎么办?她只能不断走到塔附近一遍遍练习飞行,试着找到实际距离和摄像距离之间的关联,让无人机飞得更加精准。
“飞手”也要跟上技术迭代的脚步
无人机成为油田巡检不可替代的“千里眼”,如今,已经能够独立完成任务的史启慧依旧觉得,这一新职业岗位需要胆大心细,更需要不断练习和积累经验。
“例如我们在油田企业,荒野上进行作业不仅范围非常大,信号也不佳,图传效果可能更不好,都会影响我们的判断。又比如在东北,春秋季节风很大,冬天非常寒冷,无人机操作难度就会加大,这些时候我们就要凭借不断提升的专业知识和个人技能应对各种困难了。”在史启慧看来,目前无人机的类型越来越多,技术迭代升级速度越来越快,“飞手”还需要及时进行必要的培训调整,跟上发展的脚步。
同样,成为“飞手”后,罗锡坤需要进行大量学习。“无人机送货是一个新奇的体验,它的效率非常高,不需要等红绿灯,就好像‘转瞬即达’。”他笑称,最初上岗时,按照相关监管规定要求,无人机配送需要在视距内运行,“我需要骑着电动车拿着遥控器追着无人机跑,和以前送外卖的感觉差不多”。
不久后,公司获批可以在城市里做超视距无人机配送,罗锡坤开始坐在运营管理中心通过后台系统进行监控,有时要同时监管好几架无人机。“以前要不断地跑或动手干,做了‘飞手’,除了个人技能的提升,由于无人机功能迭代太快,还需要不断学习新功能运行的逻辑变化等。”
来到自己更感兴趣的飞行运营岗,罗锡坤的收入增加了,对自己的职业规划也有了更清晰的目标。“无人机领域还有很多专业证书可以考取,我在工作之余也会不断学习更多的无人机操作技能,今年的一个愿望就是能够把无人机教员证考下来。”
根据中国民航局的数据,截至今年6月,全国实名登记的无人机已经达到187.5万架,仅有超过22.5万人拥有无人机操控员执照。在华南农业大学工程学院机器人工程专业主任李继宇看来,无人机行业对于专业人才的需求远大于供给。
“未来几年,低空经济将成为推动数字经济发展的重要力量,对于专业‘飞手’的需求也会越来越迫切,未来的就业市场将充满机会。”在李继宇看来,行业人才缺口亟待解决,无人机培训与高校结合或是一种有效的教育模式,能够促进产教融合、校企合作,培养适应现代高科技产业发展的高素质技术技能人才。
就在不久前,华南农业大学获批成立中国AOPA高校无人机驾驶员合格证培训和考试中心,主要为华南地区在校大学生及社会人员提供专业的无人机操作技能培训与考核。而对于想要加入“飞手”行业的年轻人而言,考证过后还有不少难关。
李继宇告诉记者,想要成为一名职业“飞手”,首先要经过至少半年的专业培训,而想要从入门到熟练掌握,则需要2-3年的实际操作积累,相关培训成本普遍高达3.5万元。“如果想要考取教员执照,那就要有100小时以上的机长经历,两年以上的工作经验。”
“同时,作为一名合格的‘飞手’,还需要学习掌握无人机的基本概念和原理、安全操作规范、飞行技术和操作技巧、维护与保养、应用领域及案例分析等内容。”李继宇认为,随着无人机行业的快速发展,竞争也在加剧,更需要不断提升个人技能和专业水平以保持竞争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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