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8 认错人了

二
　　为了打听部队的驻地，她们到五里以外的蔡家崖找到了新军总指挥部。在街上她们问了几个军人，那些人奇怪地打量着她们，见她们的打扮不象山里人，都摇摇头说不知道，急匆匆地走开了。最后两个兵把她们扣住了，左盘问右盘问，弄得两个人哭笑不得。凝芳干脆说道：“我们见见你们的司令员吧！”
　　两个兵把她们领到村当中一所地主的大院子里。那院子十分宽阔，上房是一排五眼高大的窑洞，门前是方砖铺地，砌着半人高的花墙。当中窑洞里住着续范亭。
　　当她们走进去时，续范亭正斜靠在后窑的大炕上看书。听说她们是太原附近来的，要找三十六团。续范亭在一张古老的大方桌边坐下，也让她们坐下，便和蔼地问询起来了。
　　凝芳有生以来第一次面对这样的大人物，心里不无慌张，她红着脸十分拘谨地回答着。春英则十分谨慎地默默地坐在一旁。当续范亭弄明白了她们是原来老二支队的人，便十分亲切地说道：“反扫荡刚刚结束，我们也是刚来这里。他们活动的范围，是岢岚、五寨一带，现在具体驻在什么地点，还没接到他们的报告。因为他们那里的电台发生了故障，几天没联络上，昨天已经派人和他们取联系去了。”说完他又问道：“你们是去找什么人？”
　　凝芳指着春英说：“她是高永强同志的爱人冯春英同志，这次组织上调我们两人去延安学习，临走以前想去看看他。”
　　续范亭领悟地点了点头，又问道：“你呢？”
　　凝芳被问得不好意思起来，不知该怎么回答，春英却接口道：“她是我们的领导……”凝芳不等她说下去，忙插断她说：“我是陪着她去的，也捎带去看看那面的一些同志们。”
　　续范亭眼睛看着凝芳，一面凝思着。忽然深长地“噢”了一声，似乎他全部都明白了，连连点头说：“你是郭松的那位同志？郭松是个很有为的好同志。在反扫荡当中，因为团上缺少领导干部，我们已经任命他当了团政委。部队缩编以后，他的职务虽然是教导员，团上很多工作是他领导做的。你们的事情，在离石的时候我就听邓部长说过。在岢岚的时候，我也同郭松同志亲自谈过。我在干部会上讲话还经常拿你们作比方，你们真不愧是祖国有志气的好儿女。这次既然组织上决定调你去延安学习，我也很赞成。不过我对你们有个建议，是不是趁这次去的机会，你们两人商量一下，把事情解决了。”
　　凝芳红着脸，着急地只想赶快插断他。但他滔滔不绝地说着，凝芳几次插不上嘴。春英在一旁只想笑，也不敢笑。直到他说完了，凝芳赧然地说：“司令员你认错人了。”
　　续范亭赶忙赔笑说：“请原谅我说话太直率，我没有认错人，我完全了解你们，而且也很钦佩你们。我知道你们年轻人是不喜欢听人当面说这种话的。”
　　凝芳被弄得哭笑不得，赶忙解释说：“司令员你弄错了，我不是蓝蓉，我叫黄凝芳。”
　　续范亭很难为情地笑起来，赶忙抱歉地说：“对不起，我太冒失了，请你原谅。蓝蓉同志还在前方吗？”
　　凝芳凄然地低下头，低声说道：“她牺牲了。”说着掏出手绢擦起眼泪。
　　续范亭一愣，立刻冷下脸问道：“牺牲了？什么时候牺牲的？怎么牺牲的？”
　　凝芳抑住悲痛，缓缓地说起来。当说到蓝蓉的种种英勇表现和牺牲时的惨状时，续范亭的大眼睛里一颗眼泪滴了出来。他问道：“她牺牲之前留下什么话没有？”
　　春英看看凝芳，犹疑了一下，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用手绢包着的小包，解开来把那份血书双手递给了续范亭。这是周本廷在分别的时候交给她的，她一直瞒着凝芳。现在司令员问起来，她只好拿出来了。
　　凝芳一眼看见了，无法制止，便捂着脸痛哭起来。
　　续范亭看了那血书，大滴大滴的眼泪往下流，他颤着声音说：“真是一个光明磊落视死如归的好同志，可惜我没有见过她的面。这当中一句‘往事付东流’，最后一句‘为君荐凝劳’，这是宣布把爱情也牺牲了。人生最可贵的两件东西，生命和爱情，她为了革命都毫不顾惜地牺牲了，真真是难得呀！这是多么壮烈的一首诗！”
　　大家都沉默了。停了一会，续范亭说道：“这样看来，我刚才虽然说了几句冒失话，可是无意中还是说对了。我希望一定要实现蓝蓉同志这个遗愿，明天我就派人把你们两位送到部队里去。按理说我应该亲自去主持你们的婚礼，只可惜我现在事情很多，反扫荡刚结束，军队、政府有很多事情要处理，我不能亲自去参加了。”
　　凝芳着急万分，脱口说道：“司令员，我是个已经结过婚的人了。”
　　续范亭瞪起眼又惊愕地愣住了：“怎么，我又冒失了？”
　　春英立刻接口说道：“她早已经离婚了。”
　　凝芳泪流满面，说道：“我是个很不幸的人，我没有资格去实现蓝蓉这个遗愿，请司令员不要管这件事了。”
　　续范亭一时迷惘起来，张着嘴看她们。春英便把凝芳的身世简单地说了，把昨天凝芳对她说的意思也说了。续范亭听了，沉吟了半晌说：“原来你们都是从烈火当中捶炼出来的。这种事情我只能发表一点个人意见，也不能勉强你们。好了，你们到部队上见了郭松同志以后，大家商量着办吧！”
　　续范亭留她们吃了饭，第二天便派了两个战士带两匹马，把她们送到部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