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9：宋江会花魁李，李逵打太尉

大家好，我是马瑞芳，给大家品读《水浒传》，今天讲宋江会花魁李逵打太尉，这是《水浒传》第七十二回“柴进簪花入禁院 李逵元夜闹东京”描写的内容。
宋江在梁山对众兄弟说他因为生长在山东，没进过京城，所以要去东京看灯，其实他的真实目的，是到东京寻找能帮助自己实现招安的机会，他马上就找到这条中南捷径：李师师。
十四日晚，宋江引一干人进城看灯，宋江、柴进像休闲官员，戴宗扮承局，燕青扮随从，留李逵看房。四个人杂在社火队哄入封丘门，遍玩六街三市，转过御街，看到两边都是妓院牌子，这颇有讽刺意味，妓院开到有三宫六院的皇帝身边，而且道君皇帝更宠爱两个名妓李师师和赵元奴，超过他的妃嫔，这已经是大宋公开的秘密。宋江看到有家妓院外悬青布幕，里挂斑竹帘，两边尽是碧纱窗，外挂两面牌“歌舞神仙女，风流花月魁”。宋江便入茶坊喝茶，向茶博士问明是李师师家，叫过燕青，附耳低言:我要见李师师一面，暗里取事。你可编个故事进去，我在此间吃茶等你。燕青进到李师师家，转入中门：


见挂着一碗鸳鸯灯，下面犀皮香桌儿上，放着一个博山古铜香炉，炉内细细喷出香来。两壁上挂着四幅名人山水画，下设四把犀皮一字交椅。燕青见无人出来，转入天井里面，又是一个大客位，铺着三座香楠木雕花玲珑小床，铺着落花流水紫锦褥，悬挂一架玉棚好灯，摆着异样古董。


施耐庵给历史记载中宋徽宗的民间私宠布置个优雅且有文化氛围的场景，符合“文化人”宋徽宗的爱好，也说明李师师名妓身份，令宋江这类山东乡巴佬开眼界。燕青见到“妈妈”即妓院老板，十分得体地套近乎，先给自己虚构个张小闲身份，曾经认识李妈妈，再说，他服侍的山东客人是河北山东第一财主，来京城赏元宵、做买卖，求见娘子，只求同席一饮，有千百两金银相送。虔婆爱钱，忙叫李师师出来，与燕青厮见。虔婆说与备细。李师师说:“请过寒舍拜茶。”燕青把宋江等三人接到大客位。李师师敛手向前，言谈优雅，宋江说:“山僻之客，孤陋寡闻，得睹花容，生平幸甚。”几句话也还得体。李师师亲手给宋江、柴进、戴宗、燕青递完“细欺雀舌，香胜龙涎”的茶，正要继续搭话，却听到奶子报:“官家来到后面。”官家，是宋代对皇帝的称呼，李师师对宋江等说:“其实不敢相留。来日驾幸上清宫，必然不来。却请诸位到此，少叙三杯，以洗泥尘。”李师师主动邀请宋江等第二天再来，自然是看千百两金银的面了。
宋江早就调查到道君皇帝皇宫外有两个私宠，李师师，赵元奴。他离李师师家，马上他到李师师隔壁赵元奴家求见，还是燕青打前阵，燕青向赵婆表示，见到赵元奴，立即送百两银子，看来宋徽宗这个婊子比李师师还牛，赵婆说卧病在床，相见不得。宋江几人只好上东京著名的樊楼喝酒，不到数杯，听到隔壁阁子有人高歌：


      浩气冲天贯斗牛，英雄事业未曾酬。
        手提三尺龙泉剑，不斩奸邪誓不休!


简直把江州反诗唱到京城了，宋江慌忙过来看，发现是史进穆弘醉出狂言。宋江派这两个人参加看灯，是相中他们原是大庄园少爷，不会惹祸，没想到二位少爷已经绿林化。宋江训斥：“快算还酒钱，连忙出去。早是遇着我，若是做公的听得，这场横祸不小！谁想你这两个兄弟，也这般无知粗糙!快出城，不可迟滞。明日看了正灯，连夜便回。”史进、穆弘灰溜溜算还酒钱。先投城外去了。宋江等也尽快下楼，出城门回客店。李逵埋怨:“教我看房，闷出鸟来!你们都自去快活。”宋江只好答应十五日带他看灯
元宵夜东京没有夜禁，但是守城门军士全副披挂，弓上弦刀出鞘，严阵以待。高太尉自引铁骑马军五千在城上巡禁。宋江等在人群中挨挨抢抢进城，宋江先对燕青附耳低言:“与我如此如此，只在夜来茶坊里相等。”
燕青到李师师家叩门。李妈妈和李师师同时出来见燕青，看来头一天说的金银起作用，李妈妈道歉：“烦达员外休怪，官家不时间来此私行，我家怎敢轻慢!”燕青说:主人上复妈妈，山东海僻之地无稀罕之物，先送黄金一百两，与娘子打些头面器皿，随后别有罕物相送。虔婆看到黄烘烘一百两黄金，而且仅仅是山东员外送钱的开始，立即邀请宋江来喝酒，燕青把四个人都到李师师家。宋江教戴宗同李逵在门前等。
宋江柴进燕青到大客位，李师师文质彬彬拜谢:“员外识荆之初，何故以厚礼见赐？却之不恭，受之太过。”宋江答:“山僻村野，绝无罕物。但送些小微物，表情而已，何劳花魁娘子致谢。”一番对答，名妓见钱就收，员外财大气粗。
李师师邀请宋江三人到一个小阁，侍婢捧出珍异果子，济楚菜蔬，希奇按酒，在定窑烧制的名贵瓷器上摆下甘美肴馔，李师师执盏向前行礼:“夙世有缘，今夕相遇二君。草草杯盘，以奉长者。”宋江也得体地说:“在下山乡，虽有贯伯浮财，未曾见此富贵。花魁风流蕴藉，名播寰宇，求见一面，如登天之难。何况促膝笑谈，亲赐杯酒!”李师师显然对人物俊俏、风流倜傥的柴进更有兴趣，她说些街市俊俏的话，也是柴进回答。燕青立在边头，和哄取笑，显然是更加擅解风情的人物。
酒行数巡，宋江揎拳裸袖，点点指指，显出梁山泊大头领的真面目。柴进笑着说:“表兄从来酒后如此，娘子勿笑。”李师师回答:“酒以合欢，何拘于礼。”李师师的话暗藏允许山东大财神进一步动作，当然也能换来更多金银。却马上有丫鬟说：门前黄髭须伴当在喃喃讷讷地骂。宋江叫:“与我唤他两个入来。”戴宗引李逵到阁子前。李逵看见宋江、柴进和李师师对坐饮酒，肚里没好气，睁圆怪眼瞅他三个。
李师师问:“这汉是谁？恰似土地庙里对判官立地的小鬼。”
众人都笑。李逵幸亏没听懂，不然李师师得吃拳头了。
宋江说:“这个是家生的孩儿小李。”
李师师俏言笑语:“我倒不打紧，辱没了太白学士。”叫取大银赏钟，李逵戴宗都喝了三钟酒。燕青怕李逵胡言乱语，先打发李逵和戴宗还去门前坐。
宋江说:“大丈夫饮酒，何用小杯。”取过赏钟连饮数钟。李师师低唱苏东坡大江西水词。宋江乘着酒兴，索纸笔来，对李师师说:“不才乱道一词，尽诉胸中郁结，呈上花魁尊听。”


天南地北，问乾坤何处，可容狂客？借得山东烟水寨，来买凤城春色。翠袖围香，绛绡笼雪，一笑千金值。神仙体态，薄幸如何消得！想芦叶滩头，蓼花汀畔，皓月空凝碧。六六雁行连八九，只等金鸡消息。义胆包天，忠肝盖地，四海无人识。离愁万种，醉乡一夜头白。


宋江的乐府词，意思其实很明显，说明，他就是水泊梁山大头领，虽然花魁倾国倾城，自己却只能仰慕，不敢造次，他对皇帝义胆包天忠肝盖地，只是没门路把自己的忠诚上达圣听，希望花魁向皇帝通忠良信息，早日得到招安的好消息。
山东烟水寨，再加上芦叶滩头，等于明确点出这位所谓大财主来自水泊梁山，是来请求皇帝招安的。“六六雁行连八九，只等金鸡消息。”六六指三十六员天罡星，八九指七十二员地煞星，水泊梁山的一百单八将，都在盼望皇帝招安的“金鸡消息”，金鸡是个典故，根据《太平御览》等书记载，魏晋之后 ，皇帝即位，在宫廷外设金鸡，大赦天下，所以，“金鸡”就意味着皇帝大赦，等于是招安。宋江写这首词，让李师师单独看，她肯定看不懂，因为东京花魁怎么会知道水泊梁山有三十六员天罡星、七十二员地煞星？她也不定知道“金鸡”的意思就是皇帝招安。
李师师把宋江的乐府词反复看了，却不知道什么意思，她当然做梦也想不到，眼前人正是皇帝的心腹大患，宋江要等李师师问备细，把心腹衷曲事告诉她，由她向皇帝吹枕头风。无巧不成书，就在这时，皇帝老儿又跑来了。李师师赶紧接驾。丫鬟连忙打扫请客现场，以免给皇帝发现。宋江等闪在黑暗处看李师师迎接皇帝。道君皇帝头戴软纱唐巾，身穿衮龙袍，说:“寡人今日幸上清宫方回，教太子在宣德楼赐万民御酒，令御弟在千步廊买市。约下杨太尉，久等不至。寡人自来。爱卿近前，与朕攀话。”风流皇帝竟然把大臣约着一起到妓院，真是奇闻，当然也是小说家故意安排。
宋江利令智昏地说:“何不就此告一道招安赦书?”柴进理智地制止，三个人正在黑地商量。李逵见宋江、柴进和美色妇人吃酒，教他和戴宗看门，一肚子怒气没处发泄，恰好杨太尉，也就是宋徽宗四大奸臣之一的杨戬，走进来，当然是应约来见皇帝，见了李逵，喝问:“你这厮是谁，敢在这里?”李逵提起把交椅朝杨太尉劈脸打来，两交椅打翻地下，李逵竟然没有继续打杨戬，而是扯下书画就蜡烛上点着放火，把香桌椅凳打得粉碎。宋江等闻声赶出来看，李逵正在行凶。四个人扯出门外，李逵就街上夺条棒，直打出小御街。宋江怕关了城门，赶紧和柴进、戴宗赶出城，留燕青看守李逵。李师师家火起，吓得皇帝一道烟走了。邻居一面救火，一面救起杨太尉。
城中杀声震天动地。高太尉带领军马追赶。李逵撞着穆弘、史进。各执枪棒，一齐打到城边。把门军士急待要关门，外面鲁智深轮着铁禅杖，武行者使起双戒刀，朱仝、刘唐手拈朴刀，杀进城，救他们出城门，高太尉军马赶来。这些头领不见宋江、柴进、戴宗，正在心慌。原来军师吴用已料定宋江此行会大闹东京。早差下五员虎将，引领带甲马军一千骑，元宵夜恰好到东京城外等接宋江，正遇着宋江、柴进、戴宗，教他们骑上带来的空马，随后八人也到。就是不见李逵。高太尉军马要冲出来。宋江手下的五虎将关胜、林冲、秦明、呼延灼、董平，突到城边，立马濠堑上，大叫:“梁山泊好汉全伙在此!早早献城，免汝一死!”高俅不敢出城，只叫众军上城提防。宋江分付燕青:“你和黑厮最好，你可略等他一等，随后与他同来。我和军马众将先回，星夜还寨，恐怕路上别有枝节。”
李逵这个惹事太岁，已经把宋江挖空心思刚跟李师师建立的联系砸了锅，他还会再出什么幺蛾子？接下来《水浒传》连续两回继续浓墨重彩描写李逵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