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胚胎时代04

第二章 胚胎时代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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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曰史,掌人事者也。吾中华既天、祖并重,而天志则祝司之,祖法则史掌之。史与祝同权,实吾华独有之特色也。重实际故重经验,重经验故重先例,于是史职遂为学术思想之所荟萃。周礼有大史、小史、左史、右史、内史、外史。“六经”之中,若《诗》太史乘轩所采、若《书》、若《春秋》,《汉志》称“左史记言,右史记事,事为《春秋》,言为《尚书》”。皆史官之所职也;若《礼》、若《乐》,亦史官之支裔也。故欲求学者,不可不于史官。周之周任、史佚也,楚之左史倚相也,老聃(dān)之为柱下史也,孔子适周而观史记也,就鲁史而作《春秋》也,盖道术之源泉,皆在于史。史与祝皆世其官,史之世官,至汉犹然,司马谈、司马迁其最著者也。若别为一族者然。盖当时竹帛不便,学术之传播甚难,非专其业者,不能尽其长也。而史之职,亦时有与祝之职相补助者。盖其言吉凶祸福之道,祝本于天以推于人,史鉴于祖以措于今。故《汉志》谓道家出于史官,而阴阳谶纬家言,亦常有与史相通者。要而论之,则胚胎时代之学术思想,全在天人相与之际;而枢纽于两者之间者,则祝与史皆有力也。今列其系统如下:
此外尚有医官、乐官,亦于当时学术思想,颇有关系。但所关者只在一部分,而非其全体也,故略之不别论。古者之医必兼巫,故古“医”字作“毉(yī)”。《黄帝内经》有祝由科,然则医实祝之附庸也。乐与诗同体,诗掌于太史,乐官亦称瞽(gǔ)史,然则乐实史之附庸也。
吾于此章之末,欲更有一言,即当知此时代之学术思想,为贵族所专有,而不能普及于民间是也。吾华阶级制度,至战国而始破;若春秋以前,常有如印度所谓喀私德Castes,印度分人为四种,最上者称婆罗门,其次为刹利,其次为毗(pí )舍,最下者为首头陀,不许互通婚。中世欧罗巴所谓埃士忒(tè)德Estates欧人大率分僧侣、贵族、公民、奴隶四种。者。盖上流人士,握一群之实权,不独政治界为然,而学术思想界,尤其要者也。加以文字未备,典籍难传,交通未开指舟车来往等言,流布尤窒,故一切学术,非尽人可以自由研究之者。其权固不得不专归于最少数之人,势使然矣。而此少数之人,亦惟汲汲焉保持其旧,使勿失坠,既无余裕以从事于新理想,复无人相与讨论,以补其短而发其荣,此所以历世二千余年,而发达之效不睹也。虽然,此后全盛时代之学术思想,其胚胎皆蕴于此时。如《汉书·艺文志》“诸子略”班《志》全本刘歆《七略》,故今用其原名。所述,谓
儒家者流,出于司徒之官。
道家者流,出于史官。
阴阳家者流,出于羲和之官。
法家者流,出于理官。
名家者流,出于礼官。
墨家者流,出于清庙之守。
纵横家者流,出于行人之官。
杂家者流,出于议官。
农家者流,出于农稷之官。
小说家者流,出于稗(bài)官。
虽其分类未能尽当,其推原所出,亦非尽有依据;要之古代世官之制行,学术之业,专归于国民中一部一族,非其族者不能与闻,《管子》称士有士之乡,农有农之乡,工商有工商之乡,不可使杂处。又曰:士之子恒为士,农之子恒为农。盖古俗然也。古者以官为氏,如祝氏、史氏、乐正氏、仓氏、庾氏等,皆由世业之故。非在官者不获从事。此不惟中国为然,即各国古代,亦莫不皆然者也。中世欧罗巴学术之权,皆在教会;迨(dài)十五世纪以后,教会失其专业,人人得自由讲习,而新文明乃生。论者或以窒抑多数之民智为教会诟病,而不知当中世黑暗时代,苟无教会以延一线之光明,恐其堕落更有甚者,而后起之人,益复无所凭借也。然则知人论世,其功与过又岂可相掩耶?观胚胎时代之学术思想,亦如是已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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