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和孩子一起学习传统文化经典四书之一《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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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有为神农之言者许行，自楚之滕，踵门而告文公曰:“远方之人闻君行仁政，愿受一廛 而为氓。”

文公与之处。

其徒数十人，皆衣褐，捆屦、织席以为食。

陈良之徒陈相与其弟辛负耒耜而自宋之滕，曰:“闻君行圣人之政，是亦圣人也。愿为圣人氓。”

陈相见许行而大悦，尽弃其学而学焉。

陈相见孟子，道许行之言曰:“滕君则诚贤君也;虽然,未闻道也。贤者与民并耕而食，饔飧而治。今也滕有仓廪府库，则是厉民而以自养也，恶得贤?”

孟子曰:“许子必种粟而后食乎?”曰:“然。”

“许子必织布而后衣乎?”曰:“否。许子衣褐。”

“许子冠乎?”曰:“冠。”曰:“奚冠?”曰:“冠素。”曰:“自织之与?”曰:“否，以粟易之。”曰:“许子奚为不自织?”曰:“害于耕。”

曰:“许子以釜甑爨，以铁耕乎?”曰:“然。”“自为之与?”

曰:“否，以粟易之。”

“以粟易械器者，不为厉陶冶;陶冶亦以其械器易粟者，岂为厉农夫哉?且许子何不为陶冶，舍皆取诸其宫中而用之?何为纷纷然与百工交易?何许子之不惮烦?”

曰:“百工之事，固不可耕且为也。”

“然则治天下独可耕且为与?有大人之事，有小人之事。且一人之身，而百工之所为备，如必自为而后用之，是率天下而路也。故日，或劳心，或劳力;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治于人者食人，治人者食于人，天下之通义也。

“当尧之时，天下犹未平，洪水横流，泛滥于天下，草木畅茂，禽兽繁殖，五谷不登，禽兽偪人，兽蹄鸟迹之道交于中国。尧独忧之，举舜而敷治焉。舜使益掌火，益烈山泽而焚之，禽兽逃匿。禹疏九河，瀹济、漯而注诸海，决汝、汉，排淮、泗而注之江，然后中国可得而食也。当是时也，禹八年于外，三过其门而不入，虽欲耕，得乎?

“后稷教民稼穑，树艺五谷。五谷熟而民人育。人之有道也，饱食、暖衣、逸居而无教，则近于禽兽。圣人有忧之，使契为司徒，教以人伦-父子有亲，君臣有义，夫妇有别，长幼有序，朋友有信。放勋曰:‘劳之来之，匡之直之，辅之翼之，使自得之，又从而振德之。’圣人之忧民如此，而暇耕乎?易得尧巍于

“尧以不得舜为己忧，舜以不得禹、皋陶为已忧。夫以百亩之不易为己忧者，农夫也。分人以财谓之惠，教人以善谓之忠，为天下得人者谓之仁。是故以天下与人易，为天下得人难。孔子曰:大哉尧之为君!惟天为大，惟尧则之，荡荡乎民无能名焉!君哉舜也!巍巍乎有天下而不与焉!’尧舜之治天下，岂无所用其心哉?亦不用于耕耳。

“吾闻用夏变夷者，未闻变于夷者也。陈良，楚产也，悦周公、仲尼之道，北学于中国。北方之学者，未能或之先也。彼所谓豪杰之士也。子之兄弟事之数十年，师死而遂倍之。昔者孔子没，三年之外，门人治任将归，入揖于子贡，相向而哭，皆失声，然后归。子贡反，筑室于场，独居三年，然后归。他日，子夏、子张、子游以有若似圣人，欲以所事孔子事之，强曾子。曾子曰:‘不可。江汉以濯之，秋阳以暴之，的乎不可尚已。’今也南蛮缺舌之人，非先王之道，子倍子之师而学之，亦异于曾子矣。吾闻出于幽谷迁于乔木者，未闻下乔木而入于幽谷者。《鲁颂》曰:‘戎狄是膺，荆舒是惩。’周公方且膺之，子是之学，亦为不善变矣。”

“从许子之道，则市贾不贰，国中无伪，虽使五尺之童适市，莫之或欺。布帛长短同，则贾相若;麻缕丝絮轻重同，则贾相若;五谷多寡同，则贾相若;屦大小同，则贾相若。”

曰:“夫物之不齐，物之情也。或相倍蓰，或相什伯，或相千万。子比而同之，是乱天下也。巨屦小屦同贾，人岂为之哉?从许子之道，相率而为伪者也，恶能治国家?

[注释]

①廛(chán):古代城市平民的房地。②治任:收拾行李。

[译文]

有一个实行神农氏学说、叫做许行的人，从楚国来到滕国，登门拜见滕文公，说:“我这个远方而来的人知道君王实行仁政，想要获得一个住所，当您的民众。”

滕文公给了他住处。

他的门徒几十个，都穿着粗麻织成的衣服，靠打草鞋、编草席为生。

陈良的门徒陈相和他的弟弟陈辛，扛着农具从宋国来到滕国，讲:70/孟子

“知道君王实行圣人之政，那您也是圣人了。我们愿做圣人的民众。”陈相看见许行，十分高兴，完全违背了他原来(从陈良那里)所学的东西，而向许行学习。

陈相看见孟子，转述许行的话说:“滕君真的是个贤明的君王;即使这样，不过他还不懂(治国的)道理。贤明的君王应该和民众一块耕种、一块食用，自己做饭，而且还要治理国家。现在滕国有储粮仓和财物库，这是伤害民众来奉养自己，怎能叫做贤明呢?”

孟子问道:“许子必定自己种庄稼自己吃吗?”陈相说:"是的。”

孟子问道:“许子必定亲手织布之后才穿衣服吗?”陈相说:“不是。许子只穿麻布衣服。”孟子问道:“许子戴帽子吗?”陈相说:“戴。”

孟子问:“戴何种帽子?”

陈相说:“戴白丝绸做的帽子。”孟子问:“是自己亲自织的吗?”陈相说:“不是，是用粮食换来的。”孟子问:“许子为何不亲手织呢?”陈相说:“因为对种庄稼有妨碍。”

孟子问道:“许子用锅、甑做饭，用铁器耕地吗?”陈相说:“是的。”

孟子问:“是自己制作的吗?”

陈相说:“不是，是用粮食换来的。”

孟子说:“用粮食来交换炊具和农具，不是对瓦匠和铁匠的伤害;那么瓦匠和铁匠用炊具、农具来交换粮食，难道说是伤害农夫吗?并且，许子为什么不自己烧窑、炼铁，什么东西都从自己家里取用?为何许子要一遍又一遍地与工匠做交易?为何许子如此不嫌麻烦?”

陈相答道:“各种工匠的工作，本来便不能做到边耕种边做手艺。”孟子说:“那么，难道治理国家便能做到一边耕种一边治理吗?有官吏做的事情,有民众做的事情。而且一个人(所需的生活资料)一定靠各种工匠的工作才能齐备，要是必须要自己制作此后再使用，这等于是率领天下的人疲于奔命。故而说，有的人做脑力劳动，有的人做体力劳动;脑力劳动者统治别人，体力劳动者被别人统治;被别人统治者供养别人，统治别人者被别人供养，这是天下通行的道理。

"在尧的时节，天下还不安定，洪水横流，四处泛滥，草木繁茂丛生，鸟禽成群繁殖，五谷没有收获，禽兽威胁人类的安全，兽蹄鸟迹全国四处都有。尧为此感到忧虑，便举荐舜负责治理工作。舜派伯益掌管火政，伯益便点火焚烧山林沼泽，使鸟兽逃散隐藏。禹疏通九河,挖通济水和漯水而引流入于大海，挖掘汝水和汉水，排除淮河、泗水的堵塞之处，并把它们引入长江，之后中原地区才能够耕种。在这个时节，禹在外治水八年，三次路过自己的家门都没有进去，就算他想耕种庄稼，可以吗?

“后稷教给民众耕种庄稼,栽培五谷。五谷成熟了便可使民众得到养育。人作为人，有自己的根本准则，吃饱了，穿暖了，过着安逸的生活，要是没有教养，便与禽兽相差不多。圣人又为此忧虑，就派契担任司徒，教给人们人伦道德--父子之间有骨肉亲情，君臣之间有礼义之道，夫妇之间有内外之别，老少之间有长幼之序，朋友之间有真诚之信。尧讲:‘督促他们，安抚他们，开导他们，纠正他们，帮助他们，保护他们，让他们各得其所，之后再进行提携和教诲。’圣人便如此为民众思考，哪有闲暇去耕种庄稼?

“尧为得不到舜这般的人而担忧，舜为得不到大禹和皋陶这般的人而担忧。为百亩之地没种好而担忧的，那是农夫。把钱财分给别人称为惠，把为善之道教给别人称为忠，为天下找到贤才的称为仁。故而说，把天下让给别人容易，为天下找到贤才却困难。孔子说:‘伟大啊，尧这样的圣君!只有天最伟大，只有尧能效法天。尧的圣德广阔无边，人们不知该用什么词来赞叹他。舜也是个了不起的圣君!多么崇高伟大呀，即使拥有天下，自己却不享用它!’尧、舜治理天下，难道不是竭尽全力用其心思吗?只是没有用在耕种庄稼上而已。

“我只听说过用华夏(先进的教化)来更改夷狄落后的风俗,没有听说过华夏反被夷狄所更改。陈良，本来生长在楚国，崇奉周公、孔子的学说，从南到北来中原学习。北方的学者还没有能超过他的。他真是所说的豪杰之士啊。你们兄弟向他学习了几十年，老师一死，居然违背了他。先前孔子去世了，门徒们守孝三年之后，收拾行装预备回家，去子贡那儿作揖告别，相对而哭，泣不成声，此后才回去。子贡又回去墓

地旁、重新筑星，自己住了三年，之后回去。过了些时候，子夏、子张、于游觉得有若有点像孔子，就要用敬事孔子的礼节来敬事他，一定要让曾子答应。曾子说:'不行。便如同用江、汉之水洗涤过,在秋日的阳光下曝晒过，真是洁白得无法比拟。(谁可以与孔子相比呢?)’,如今许行这个南方蛮人，说话怪腔怪调，指责先辈圣王的学说，你们却违背你们的老师而向他学习，那和曾子的态度就不一样了。我听说过，有飞离幽暗深谷而搬到大树上的鸟，没听说过离开高大的树木而飞进幽暗深谷的鸟。《鲁颂》讲过:‘进攻戎狄，惩制荆舒。’(楚国这般的国家)周公还要进攻它，你却赞赏他的道理，向他学习，这也便是不擅长用华夏更改爽狄.”

陈相说:“要是依照许子的学说，那么便会做到市场上物价一致，国内没有欺诈行为，就算让一个小孩去市场，也没有人欺骗他。布匹丝绸的长短一样，价钱便一样;麻线丝棉的轻重一样，价钱便一样;五谷多少相等，价钱便一样;鞋的大小一样，价钱便一样。”

孟子说:“各种东西的品种质量不一样，这是事物的自然属性。它们的价钱有的相差一倍或五倍，有的相差十倍百倍，有的相差千倍万倍。你要让它们一致，这是惊扰天下。制作粗糙的鞋和精致的鞋价钱一样，人们会如此干吗?跟从许子的主张，是领着大家相互欺诈，如何可以治理好国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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