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拍打着采薇的门窗:“姑娘,姑娘,你醒了吗?”
采薇暗自叹了口气,从床上挣扎着坐起来,披了件衣服,这才回应道:“喜姐,我起来了,你进来吧。”
只见房门被一粗衣妇人给推了开来,那妇人本是一双桃花似的眼睛笑眯眯着,似乎今天要是有什么喜事的。还未等进的屋来,樱桃般的小嘴便不露齿的笑了起来。
“姑娘,喜姐跟你说,这事啊,真是怪笑死人的了。前屋头的老张头不是早年丧妻嘛,如今啊,又续了一门亲,原本只道这新娘子有多么多么的好,昨日掀盖头的时候,我远远的瞧上了一眼,长的,啧啧,那叫一个吓人哟,可把老张头给吓到了。姑娘,你说好笑不好笑?”
喜姐矜持的用手绢遮住了嘴巴,噼里啪啦说个没完没了:“姑娘,你也就是身体不好,要是身体允许的话,我倒真希望你能见识一下老张头变脸的功能呢。”
采薇浅笑着:“喜姐,薇儿在你这儿呆了这么久,也不打算拿您当外人了,喜姐叫我薇儿就是了,不用叫什么姑娘的,生分。”
“那怎么成,”喜姐大大咧咧的坐在床边,伸手握住采薇的手,“你是大户人家的小姐,我怎么敢随便称呼你呢?要是让我那小叔知道了,我可就不得了了。”
采薇心中咂舌,连忙转移着话题:“这么些天过去了,我那苦命的哥哥也不知道能不能有的救了,若是我稍微能走动一些,倒不至于在这里苦闷了。喜姐,你跟我说实话,我哥哥现如今还未曾醒来,郎中是怎么说的?”
“姑娘啊,你就放心吧,我们这儿的郎中是顶顶好的,一定会救活你哥哥的。再说了,你跟你哥哥吉人自有天相,会好起来的。”喜姐叹息着,“哎,你说说,这么小的女孩,身体还这么的虚弱,到底是怎样的毅力和勇气才能把哥哥给背到我家门口的呢?姑娘啊,姐姐说句不知身份的话,可是真的苦了妹妹了。”
苦?只是拼尽全身的力气将岩玉带出谷底而已,哪里能报的了岩玉用自己的性命替她受撞击之痛的万分之一啊?
喜姐悄悄地打量着采薇:“姑娘,喜姐问你一句不该问的话,你们出来的那个恶狼谷是出了名的荒蛮,狼群很多的,你到底是怎么背着你哥哥出来的啊?”
采薇怔了怔:“恶狼谷?我从未见过一只狼啊,森林里也很是安静,并没有什么动物。当时我已经身受重伤,又饥肠辘辘,背着哥哥只能深一脚浅一脚无目的的走着,还真是老天垂怜,让我找到姐姐你,如今我还在庆幸能遇到姐姐这样的活菩萨,救了我们兄妹二人。”
“哎呦,说的是哪里的话,我看见你啊,就像是看见我的亲生妹子一样,我心中欢喜还来不及呢,莫再说这两家子的话了。”
采薇含泪笑握喜姐的手背:“那姐姐便称呼妹妹小名,薇儿吧。”
喜姐欢欢喜喜的应了下来,姐妹二人还待说些贴心的悄悄话,只听得外面有人拍门。
“嫂子,姑娘,我是伢。”
喜姐嗤笑着:“小舅舅,怎么着,这你嫂嫂我才刚到薇儿的房间坐坐,你便火急火燎的找了来,是不是怕我说你小时候的那些糗事啊?”
门外那汉子伢压着嗓子柔声道:“嫂子莫打趣弟弟了,这时来拍姑娘房门不为别的,只因姑娘的哥哥已经醒了,想要见见姑娘呢。”
喜姐连忙从床边儿上蹦了起来:“哟,这可是天下第一好事来着。薇儿,你慢着些点,你身子并不利索,若是见到你哥哥,只怕你哥哥会心疼的。”
采薇挣扎着从床上下来:“姐姐莫再劝了,哥哥用性命保我一条命,我怎可忘恩负义?姐姐,求你带着妹妹去见见我哥哥吧。”
喜姐一叠声的答应了,半扶半抱的将采薇从屋子里带到了岩玉的病房里,门外拍门的那名叫伢的汉子黑金刚一般杵在采薇身边,又碍着男女之防,不可上前搀扶,只好傻傻的站着,茫然不知所从。
采薇在喜姐等各家娘们的帮助下终于到得了岩玉床前,喜姐见围在岩玉床前的人好奇看戏的人都太多了,便皱着眉头将众人轰了出来,只留的采薇岩玉并一位白胡子郎中在房间里。
那郎中摇头晃脑的捋着胡须:“公子这病已无大碍,只是还要须得好生调养。”
采薇见着岩玉使了个眼神,便问郎中:“徐先生,那我哥哥何时能下地行走啊?”
郎中瞧也未瞧采薇一眼,依旧摇头摆尾着说:“公子这病甚是严重,较之于姑娘的病情却是来势汹汹啊,若是如今不好好调养,只怕以后会落下病根啊!”
采薇勉力的笑着说:“多谢徐先生。”
“好说好说。”郎中将东西塞了塞,提着药箱就要走,“若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到老夫那里,老夫给你兄妹二人再开几副药。”
采薇从怀里掏出一块玉佩递给郎中:“徐先生,您看,我们兄妹落到此处,无以为报,这是玉佩我自小便贴身带着,不值几个钱,还望先生笑纳。”
那郎中怔愣的看着采薇递来的玉佩,半响才呐呐的答应着揣进了怀中,步履蹒跚着走了出去。
采薇见着郎中走了,便撑着身子将房门关好,见着四周无人,这才勉力走到岩玉床前跪下。“多谢太子殿下救命之恩。”
岩玉打趣的看着采薇:“这话该是我说吧。起来起来,说你傻吧,有的时候还挺聪明,可是说你聪明,你还挺傻的。你那玉看起来是你娘留给你的吧,干嘛给了那郎中?要玉,我这儿多的是。”
采薇扶着床沿从地上站了起来:“我可不知道太子殿下那块玉佩有什么用处,又不能欠了他们的人情,只好忍痛割爱,给了他了。再说,那玉在我这儿留着便是祸害,还不如早点花出去,好能过平平安安的日子。”
岩玉拍拍床边,示意采薇坐下:“你到底因祸得福,经过这场劫数,倒是看开了不少的东西啊。对了,忘记你了,你到底是怎么编排你我身份的啊,省的过几天他们来个审查,你我要是口径不一致,可是很吃亏的。”
“还能怎么说,”采薇扶着床沿坐了下来,“你长为兄,我弱为妹,你我被强盗劫持,为得求生,便从崖上坠了下来,不分东南西北,竟被房东尤一家好心收留,给你我看郎中,这才保住你我两条性命!”
岩玉扬了扬眉梢:“那个跟你进来的汉子叫尤?那个妇人呢?”
“他不叫尤,他是尤的弟弟,叫伢,那妇人是尤的妻子喜姐。这段日子以来,多亏了有喜姐,不然你我这两条命,只怕如今都已经归西了。”
岩玉想了想:“这里跟咱们出事的地点只怕有一段距离,你是怎么把我背到这里来的?”
采薇叹息着说:“若是我背着你来的,倒也是好了的,左不过是我背着你走了一段,恰巧碰见了尤大哥,是尤大哥将你背回来的,哪里是我的功劳?”
“只怕是有些人想做了好事不求回报,想着就这样算了。”岩玉试图换个舒服的姿势,“你我同时跌下山崖,你既然没有大事,我又怎么会伤的那么重,连是谁救得我都不知道呢?如今你既然这么说了,只怕是想着我在山崖上救你的那一功劳吧。这样好了,看你不过是十一二岁的年纪,我痴长你几岁,你我便做了义兄义妹怎样?”
采薇抿着嘴笑了:“你看看,果真是痴了。你是太子殿下,又怎可做我的兄长?再说,你不怕我救你是别有用心的了?”
“你我生死之交,就算你是别有用心,但是你确实是救我一命,这假不了。再者,就算是太子殿下又如何,难不成我不是个人了?是人就该知恩图报,你救了我一命,若没有你,只怕我这太子殿下也说服不了阎王爷放我一马,我做你的义兄只怕是没有比我再合适的了。只是,你都已然知晓了我的身份,可我还不知道你的事情,这只怕有些不妥吧!”
采薇歪头想了想:“说来说去,不过是想要我说出自己的身世罢了。也好,你既然当我是生死之交,我又何尝不想当你这个太子殿下的义妹,到时候横行京都都只怕没人奈何的了我的。只是我的身份跟本是官宦人家的启哥哥来讲,真是太普通不过了的一贱民而已,没有身份没有背景,甚至连爹爹是谁都不知道。”
岩玉含着浅笑的眸子将采薇瞧着:“若说你只是平民百姓,本来我是深信不疑的,只是刚才无意识的瞥见你了那块玉佩,上面纹刻着的竟然是我开国皇帝的名字。我从小的时候就知道那块玉佩曾被我爷爷赐给了一个人,那人曾被人叫做域甮大将军。而你,竟然拥有着这块玉佩,你说那是你娘亲留给你的遗物,若果你说的是真的,只怕你不叫薇儿吧。你该叫,采薇!”
采薇骇然的看着岩玉:“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
岩玉嗤笑出来:“不打自招了!其实你的名字我并不知晓,只是域甮大将军曾为她最喜爱的小女儿做了句诗,小的时候因为父亲倒是很喜欢这首诗,叫做,遂令东山客,不得顾采薇。而你,又叫薇儿,本身又是贵族出身,这名字不就不打自招了吗?”
采薇脸色苍白着:“你不会打算用这件事来威胁谁吧?”
“如果我真的想威胁谁,那个人也该有点被我利用的价值吧,至少我从一开始知道了这件事到现在我还不知道你的父亲是谁呢。”岩玉歪头笑着,“说了这么多,你该相信我是有诚意跟你结拜了的吧?”
采薇好好的想了想:“你确实不像是那种忘恩负义之人,但是你的心眼儿并不比任何一个政治家来的要少,就像是在悬崖那次,你分明备了后手,可谁也不知道,我还傻了吧唧的把所有人的计划都给弄乱了,最后还害人害己。”
岩玉开怀大笑着:“你这倒是说了实话,要不是你从中插一杠子,来那么一场火,今天也许我就不用瘫痪在这张草床上了!”
喜姐的大嗓门在外面响了起来:“哟,说什么呢,这么乐呵?”
采薇尴尬的瞧了瞧岩玉,岩玉努了努嘴,让采薇将喜姐迎了进来。那喜姐满脸喜庆的对岩玉拱了拱手。
“哟,这不是俺家妹子的哥哥嘛,这可不是见着妹子了,心里舒坦,就连笑也神采奕奕了呀。”喜姐将臂弯里的篮子塞给了采薇,“俺看俺还是早点将篮子给了妹子,也就不打扰你们兄妹两个叙家常了。”
岩玉挣扎着从床上坐了起来:“喜姐莫要这般笑话岩了,我与妹妹能活到现在,都是靠喜姐一家人了,喜姐就是岩跟妹妹的再生父母,妹妹更是在心里早就将姐姐视作亲姐姐了,就本是一家子人,哪里说的两家话呀?”
喜姐见着岩玉这般说,心里很是受用的笑了:“看你说的,左不过是行了针鼻儿大小的好心而已,怎么能说这样重的恩呢?还是你家妹子人好,心眼儿好,更是一位活生生的美人,却不知道你这妹子许了人家没有?”
采薇木在了那里:“姐姐说的这是哪里的话,薇儿还小……”
“不小了,不小了!”喜姐连忙挥动着帕子,“看你不过十二岁的样子,却出落的跟个美人似的,现在不跟妹妹打听好咯,到时候可就说不上话了。”
岩玉瞧了瞧采薇那张红白交错的脸颊,放声大笑了起来:“我这妹子虽然没有许人家,但有高堂在上,不敢就此随便许了谁,一切但凭妹子自己做主,我等却是什么话语都插不上了的。不知道姐姐却是为谁来这里提亲的,说与我妹妹听听,让她心里好有个准备。”
喜姐愈发笑的开怀了:“不是旁人,却是我那有些愚钝的小叔,伢。他虽是长妹子许多年岁,但是伢这人却是的的确确好人一枚,甚是会疼人,若妹子真嫁给我那小叔,只怕整日里都会掉进蜜饯罐子呢。”
采薇勉强笑着说:“伢哥哥确实是个好人儿,只是薇儿如今并不曾想过嫁人一事,还望姐姐能见谅。”
喜姐依旧笑的灿烂:“无妨无妨。反正如今你二人无法行动自如,咱们还有好一段日子相处。妹子,你瞧你哥哥陪你说话也多时了,你二人身上的伤口还未痊愈,说话伤神,早些吃了药,休息下吧。”
“那好,”采薇无异议的点了点头,“哥哥,那薇儿便随喜姐先回去了,你要好好照顾自己,莫叫薇儿挂念。”
听得岩玉连忙答应下来,采薇便被喜姐搀扶着走回到了自己卧病的屋子里,喜姐还待跟采薇吹吹耳边风,小叔伢满脸赤红着便推门走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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