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决裂

    雨打寒窗，传来一阵啪啪嗒嗒的声响，恼人得很。


    雪歌起身走到窗边，看着窗外被织进雨帘中的朦胧景象，只觉得胸口闷得很。


    伸手推开小窗，雪歌深深地吸了口气，清冽的雨水在微风的吹拂下漂进了窗中，打湿了雪歌的面颊乌发。


    这雨水冰凉得很，雪歌却不甚在意，这种透到心里的凉渐渐地抚平了她心头的烦躁，身子微微哆嗦一下，心思却清明透亮了许多。


    “公主，您不能进去。求求您了，皇上会责罚我等的。”


    门外传来了一阵喧闹声，雪歌拧眉关上窗，往殿门处去。


    动手打开殿门，雪歌一愣，快速转身躲过了朝自己而来的人形沙包。


    浅笑撑着伞站在雨幕中，冷着眼看着依旧站在一边的侍卫，抬腿又一脚将他踹到了边上。


    雪歌疑惑地看着倒在地上的两个侍卫，这不是椒房殿的人，除了几个服侍的丫鬟太监之外，记恨并没有派人来监视着她。


    浅笑静静地看着站在门口的红衣女子，眼底不自觉地划过一抹伤痛。


    这就是无痕哥哥的未婚妻吧，让人难以心生嫉妒伤害的心思呢。


    手上的纸伞缓缓前倾，遮挡了雪歌惊疑之后打量过来的目光。


    半晌，浅笑收伞走进宫殿的屋檐下，面上已经恢复了淡然的浅笑。


    “姐姐你好，我叫做浅笑，如今，也是落羽国的明阳公主。”


    对于一切与记恨搭上关系的人，雪歌都没有什么好感。可是，如今看着浅笑表面上虚假的笑容与快速闪过的那一丝苦笑，雪歌侧了身子，将浅笑带进了宫殿里。


    “外面的那两个侍卫是？”


    浅笑低头喝了口茶，低低地道：“是冰……皇上派给我的，他，不允许我来见你。”


    冰块他……开始防备我了呢。


    茶是好茶，泡茶的手艺也是好手艺，只是温热清香的茶水入口，浅笑的嘴里似乎只余下了淡不去的苦涩。


    雪歌没在多问为什么，只是起身走到浅笑的对面，取出手帕替浅笑细细地擦了擦雨伞未曾顾及到，打湿的肩膀。


    浅笑的手颤了一颤，忍不住揽住了雪歌的腰，埋进雪歌的怀里大声哭了起来。


    温热的泪水沾湿了雪歌的衣襟，温度直透到皮肤之上。雪歌身子微微一僵，轻轻拍了拍浅笑的背。


    屋子里静得只剩下了浅笑的哭声，半晌，浅笑抽噎着抬起头来，眼圈红红的，有些发肿。


    “让……让姐姐见笑了。我，我太久没这么哭过了。”


    雪歌轻轻叹了口气，又拍了拍浅笑的背，为她将脸上的泪痕拭去。


    这样的发泄，这孩子当是承担了多少？


    “我去换身衣服。”


    浅笑看着雪歌胸前被沾湿后变了颜色的一大片布料，小脸顿时红了，有些窘迫地点了点头。


    雪歌换了身衣服回来，看着浅笑怔怔地看着窗外，也不打扰，坐回位子上静静地陪着她。


    察觉到身边的动静，浅笑收回目光，看着雪歌柔柔地笑了笑，“姐姐，你回来了。”


    雪歌抿一口茶，询问道：“明阳公主，你来是找我有什么事吗？”


    浅笑愣了一下，握住雪歌的手，“姐姐，你还是叫我浅笑吧。我，我一定会救你出去的，相信我。”


    雪歌并没有表态，只是问道：“为什么？你我素昧平生。”


    浅笑的脸猛得一红，不敢再去看雪歌的眼睛，支支吾吾地说道：“我，我喜欢无痕哥哥，我不想让他伤心。”


    雪歌执杯的手一僵，她万万没想到会得到这么一个回答。


    不待雪歌有所回应，浅笑站起身来，无措道：“我，我该回去了，让冰块知道的话，我的侍卫一定会遭殃的。”


    说完，浅笑就有些狼狈地跑出了椒房殿。


    雪歌看着仓促离开的那抹身影，执起茶杯将杯中剩余的茶一饮而尽，因为喝得过急，呛得咳出了眼泪。


    听完浅笑的话，雪歌的心里横生芥蒂，却不是怨恨浅笑，而是憎恨自己的无用。


    在无痕最困难的时候，她没有陪在他的身边，不知道他经历了什么，更不知道他身心的痛苦，她做的只是在自己的房中独自伤神。


    “皇上。”


    记恨伸手掐了掐眉间，搁下手中的毛笔，“什么事？”


    “明阳公主去见纳兰小姐了，出来时很慌乱的模样，而且，似乎哭过了。”


    “知道了，你下去吧。”记恨皱着眉头，不耐地摆了摆手。


    当书房内只剩下他一人之后，记恨收好奏折，走到一旁的榻上躺下。


    黑色的瞳孔渐渐恢复赤红，记恨闭紧双目，复又睁开，眼前却依旧像是蒙了一层薄雾，看不真切。


    记恨有些恼怒地揉着眼睛，这样的状况却始终未曾改变。


    “不要再折腾自己了。没有圣女的传承，私自练习摄魂术只会不断损耗你的身体。如今你利用摄魂术改变眸色，眼睛已经愈发不清明了，你真的想要瞎掉，想到这身子逐渐被损耗而尽么？”


    尹卿兮跨坐在记恨的身上，双手用劲钳住了记恨还要狠揉眼睛的动作，满脸的心疼之色。


    “滚开！”


    记恨大睁着眼瞪着尹卿兮，眸色愈发得红，艳得似要滴出血来。


    尹卿兮不为所动，双手依旧钳着记恨的手腕不放。


    两人各怀心思地互瞪着对方，谁都不肯先行让步。


    半晌，尹卿兮先行妥协，松开手站了起来，“我翻窗进来的时候，你丝毫未察觉到吧？没想到啊，没想到竟然会损耗得如此厉害，难怪会被列为禁术。”


    记恨一怔，准备再度揉眼睛的双手一顿，面上渐渐染上了一抹灰败之色。


    已经……变得这么迟钝了么？


    这么想着，记恨的面容逐渐变得扭曲，红眸中布满恨意。


    这一切，都是拜轩辕家所赐，轩辕无痕！


    记恨狠狠一拳垂在一侧的墙壁上，鲜红的血液从指缝间蜿蜒而出，一如记恨脸上的戾气那般惹人注目。


    “这摄魂术，万万不可再用。即使术法高深，付出的代价却也太大了些。”尹卿兮看着记恨狰狞的表情，隐隐有些同情。


    当年那事的背后，似乎存有着不为人知的秘密。这段时间的外出，尹卿兮越查越觉得似乎有一张看不见的网织在前方，静静地等待着猎物上门。


    “我的事，不用你管。”记恨坐起身来，面上已经恢复了一贯的冰冷。


    尹卿兮听着记恨冰冷的话语，蓦地恼了。他跑死跑活为了他的事四处奔波，这一次还遭到了不明人士的阻碍，受了很重的内伤，最后就换来他这么一句话。


    再温和的人，也有发火的时候。


    “别忘了，当初是谁相助，让你报了仇，又传了你一身的武功！与我无关，呵，你竟然说与我无关。”


    记恨不说话，有些惊诧尹卿兮的反常。习惯了他的没心没肺，习惯了他的死皮赖脸，这一下子还真的是有些莫名。


    好一会儿之后，记恨挑了下眉毛，站起身来走到尹卿兮的面前，忍着心中的不适，双手揽上尹卿兮的脖颈，身子前倾靠向尹卿兮。


    尹卿兮愣了一愣，下意识地伸手就要揽上记恨的腰。


    “你帮我不就是因为想要这具身体么？”记恨冷着脸淡淡开口，“好，给你。以后，滚出我的视线。”


    “你……”


    尹卿兮原本抬起至记恨腰侧的双手蓦地握拳，铁青着脸一把推开记恨。下一刻，只听得“啪”的一声脆响，尹卿兮挥手一巴掌重重甩上了记恨的脸颊。


    记恨被打得微微偏过头去，嘴里渐渐有了些铁锈味，嘴角反而微微勾起一抹灿烂异常的笑容。


    尹卿兮只觉得这笑容刺目得很，脸色铁青地看着记恨，狠狠甩了下衣袖，从来时的窗户翻了出去。


    “你既是如此想我，那么，如你所愿，我再不会出现在你的视线里。”


    终于把缠人的家伙打发走了，记恨却一点轻松不起来。伸手轻触脸颊，那火辣辣的疼痛令记恨龇了下牙齿。


    虚假的墨无凌的脸皮上，一点印痕都未留下。记恨却知道，面具之下他的脸，一定是又红又肿了。


    “来人！”


    端坐回书案前，记恨重新翻来一本新的奏折，高声喊了外面的太监进来。


    “传我口谕，让礼部的那些人开始准备封后大典，三天之内完成。三天后，我希望这封后大典能够顺利举行。另外，没我命令，谁都不许进来。”


    太监奉命下去了。


    在书房门被关上之后，记恨执笔继续处理政务，看着那奏折，却怎么都静不下心来，满脑子都是尹卿兮离开时那怨恨痛苦的目光。


    “该死。”


    低低咒骂一声，记恨将手上的奏章随意丢到一边，顺手将脸上的面具撕下。


    白皙的左边脸颊上，果然已经印上了红肿的掌印，轻触一下都是火辣辣地疼。


    从书桌抽屉下取出膏药来，记恨沾了少许涂上肿胀的脸颊，用手掌慢慢地揉开来。


    乱七八糟的事情渐渐涌进脑子，记恨皱紧眉头，手上的力气不自觉地加重，仿佛这样，带来的疼痛就能将这些烦躁事情压下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