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4 据理力争

074 据理力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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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古交是山里一个很大的市镇。进了市街,郭松下了马。只见街上还有些开张的铺户。他沿路打听,找到敌区工作团的团部。在门口他向站岗的卫兵说明了来意,那兵进去传报一声,一会儿便请他进去了。
  这是已经歇业了的一家大商店的后院。他刚走进院里,只见厅堂里走出几个人,笑嘻嘻地迎接下来。其中有蓝华泉、秦子经、粱龙经、刘德康,还有个中年军人,郭松估计可能是曹仲参,因为他在西会对始终还没见过他。待刘德康给他作了介绍,果然是曹仲参。但他只打了个招呼,便说:“兄弟还有点小事,失陪了。”便辞别走了。看来他可能也有些提高警惕,掌握部队去了。
  大家谦让地进了厅堂,坐定了以后,刘德康十分亲切地说:“就你一个人吗?高支队长怎么没有来?”
  郭松意气昂然地说:“对不起,我们奉阎司令长官命令,缩编成一个营,他已经不是支队长了,现在是营长。他是带兵的军人,不便檀离职守,不能亲自来拜望诸位,托我代表他。”
  蓝华泉显出十分亲热的神情说:“还认得吧?一年多以前我们在太原邓部长那里见过一面。”
  郭松爽朗地大笑了两声说:“当然记得。还记得蓝委员专门到县里来调查过我,可惜那次我没有在,没能奉陪。蓝委员那次调查的成绩很大,要不是日本人来了。我就要被阎司令长官撤职查办了。不过你保的那个杨守业,现在在城里当了汉奸了,这大概是蓝委员当初没想到的吧!”
  蓝华泉勉强笑了一下说:“人总是有变化的,日久才能见人心呢!提起那件事,我不过是去平息一下风波,郭兄可能同地方上人有点隔膜。”
  郭松点了下头说:“是的,说起这隔膜倒也不小,他们不赞成抗战,他们要暗害我。”
  秦子经见郭松话语很尖利,怕蓝华泉面子上下不去,便赶忙插口说:“郭兄一年多不见了,一切都还好吧!”
  郭松点了点头,没直接回答他,却扬起声音说道:“听说秦局长现在当了县长了,还去过前方,几时回来的?”
  秦子经满脸赔笑说:“托福,托福,兄弟刚到任不久。因为有点公事,昨天刚回来。”
  郭松立刻板起面孔说:“秦县长,你好不客气呀!你把我们的根据地杏坪强行占领了。若依我们下面干部战士的意见,要开上队伍去把你请来,和你评评理。”
 秦子经苦笑着说:“误会,误会。兄弟初到前方,情况生疏,不知那里有贵部的人。”
  梁龙经对郭松本来待理不理的十分冷淡。当他们谈话时,他一个人背着手站在窗前,不知看窗外的什么东西,这时忽然转过身来说道:“杏坪是第二战区的地方,属敌区工作团管辖范围,为什么县政府不能占?”
  郭松毫不相让地立刻转过头来说,“是的,杏坪是第二战区的地方,我想太原县城以及广大的平川地区,也应该是属于第二战区的地方吧!为什么至今不见贵部去占领,单单看上了一个小小的杏坪。那是我们干部战士经过一年的流血牺牲从敌人手里争得的一块地方。你们既看上了那块地方,为什么早不来和敌人争?要在我们占领了一年之后,来和我们争?梁团长是一向主张公道的,试问贵部这种行动,合乎公道吗?”
梁龙经火了,说:“你那是什么队伍?谁允许你成立的那队伍?你那队伍根本不合法。”
  郭松笑了,说:“我的队伍有战总会的正式番号,现在又有第二战区保安二区的正式番号。你说不合法就缺少根据吧!记得那个队伍当初拥有三个分队,趁我不在的时候,被你一席话煽动得走散了一个分队。这大概就是你对那不合法的队伍,所采取的合法措施吧!可是奇怪得很,后来你同秦局长却把这不合法的队伍,又带走了一个分队。这个分队你既然带走了,应该就是合法的吧!请问那个合法的分队,现在哪里去了?”
  梁龙经气得脸色涨红,额上暴出青筋,一时想不出反驳的话。便蛮横地说道:“那你管不着!”
  郭松哈哈大笑起来,然后说道:“是的,我管不着。你们跑得那样快,我追都追不上,我当然管不着了。不过你们却把那位马县长害苦了。记得你们带走了县上很大一笔款子,要去给那个你所说的不合法的队伍赶作冬衣。可是你们一去不见影,丢下马县长,被蓝委员所保的那个杨守业纠合了一帮士绅,把马县长扣留在县政府,追要那笔款子。若是我偶然撞见了,把马县长搭救出来,他就当了日本人的俘虏了。请问那笔款子你们交到哪里去了?那可是一笔不少的款子。我记得有清查出来的杨守业的征车贪污款,没收晋祠毒品犯的款,还有本年的秋征款。这是我亲自听那些士绅们说的,合起来,那是一笔很大的钱啊!”
  梁龙经被质问得哑口无言,只好装作没忻见,依然背起手望着窗外。大家也都沉默起来了。
  原来蓝华泉探听到二支队趁改编机会,把一部分队伍拨给了八路军,今天正想借请客的名义,把高永强、郭松请来当面质问,以便抓住口实,向上面报告,制造事端。没想到,蓝华泉还没把他的意图给大家交待清楚,郭松却早早地就来了,而且一来就单刀直入地戳了他们一通,直戳到他们的痛处,一时竟无法招架,弄得狼狈不堪。
  一直没说话的刘德康见势头不对,早已借故溜走了。
  秦子经最为胆虚,他很怕把那些事张扬出来,保不住他这个几经活动才弄到手的新任官职。他只想给郭松说几句好话敷衍过去,心里很埋怨粱龙经的浮躁多事,不识时务。停了一下,他笑容满面地说:“郭兄和梁兄是老朋友了,互相的脾气也都知道,两位办事都很认真,难免有些见解不同之处,大家说开也就算了。”
  蓝华泉也趁机说道:“今天请郭同志来,大家在一起聚谈一下,也表示一点我们工作团对部队的慰问之意。另外有些事情,也想向郭同志当面请教。”说罢,他从桌子上一叠公文当中翻出了几件,递给郭松说:“请郭同志先过目一下这些状子。”
  郭松接过来,翻看了一下。一面看一面说道:“噢!这是控告我们二支队的状子。”他看完了一件说:“这是控告我们敲诈勒索的。”他接着又看了一件说:“这是控告我们绑架人的。”他又看了一件说:“这是控告我们乱杀人的。”他看了最后一件,不禁哈哈大笑起来,说:“这一件最有意思,是控告我们捉住汉奸不杀,和敌人勾结的。请问蓝委员,还有没有了?就这么几份吗?”
  蓝华泉绷起面孔说:“还有几起就不必看了。我想听听郭同志对这些事情的高见。”
  梁龙经翻转身厉声地说道:“这就是你带的队伍的所作所为。”
  秦子经白了他一眼,制止他再说下去。郭松却毫不相让地问道:“对不起,还没请教梁团长现在身居何要职。据我听说,你好象是在一位曹团长的部队里当政训主任,这种有关地方上的事,你还是少管一些为好。”
  秦子经赶忙赔笑说:“这些控告,还没查实,难免有不实之处,还请郭兄订对一下。”
  郭松毫不考虑地说:“没有什么不实之处,都是有的事。而且还不止这一些。”
  蓝华泉勃然作色说:“这样看来,贵军的纪律确是有问题的。这些控告还一直压在我这里,如果上级知道了,我们工作团还有责任。既然都是事实,我们只好如实上报了。”
粱龙经恶狠狠地说:“这些无法无天的事情,当然要上报。”
  郭松冷笑了一下说:“诸位的话都说完了吧,现在让我来说几句。我想这些控告状子,大概就是秦县长到任以来,专门搜集的最大成绩吧!试问大敌当前,国土沦丧,成千成万的正规军队不战而溃,望风而逃。人民自动奋起保卫家乡,要不要吃饭?要不要穿衣?但是一年来阎司令长官没给我们发过一枪一弹,没发过一文钱,所以我们只好实行合理负担筹粮捐款,按着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的原则,向一些有钱的富户动员了一些粮款,这大概就是所谓敲诈勒索吧!我沿途看到你们也在各村要粮要款,难道你们也是敲诈勒索吗?”
  梁龙经说:“要粮要款那是政府的事,军队不能胡来。”
  郭松点了下头说:“对的,要粮要款是政府的事,可是一年来你们的政府在哪里?总不能让我们饿着肚子等到现在吧?我再说第二件,有些民族败类,甘心附敌,敌人一来,就当了权奸,对汉奸应该镇压吧?还有些丧心病狂的人,勾结敌人,大量贩卖毒品,毒害我们的同胞,对这种毒品贩应该打击吧?所以我们抓了一些汉奸和毒品贩,这大概就是所谓绑架吧?有的汉奸和毒品贩经过教育,改过自新了,他们都亲笔写下悔过书。诸位如果想看,我回去可以派人送来。至于说杀人,我们是枪毙了一个罪恶多端的伪区长汉奸杨守中,这大概就是所谓乱杀人吧?”
  梁龙经瞪起眼说:“照你这样说,你们对汉奸这样坚决,为什么成批地把汉奸放了,还和汉奸们勾勾搭搭,你刚才不是承认了都是事实吗?”
  郭松点点头说:“是的,我们打过一些仗,俘虏过不少的汉奸,正是因为我们本着不乱杀人的精神,在战场上只要放下武器投降,就一概不杀。而且我们还有优待俘虏瓦解敌军的政策,所以经过教育都释放了。其中最明显的例子是杨洪文,这是诸位都认识的。因为他是俘虏,所以没杀他,而且把他释放了。为了惩戒他,只罚了他一笔款,他送来一些物资。这都是公开的人所共知的事情,我们同他并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这大概就是所谓和汉奸勾勾搭搭吧?”
  粱龙经说:“好吧,事情到你的嘴上都有了理了。那么我再问你一件事,你们为什么要进攻救国游击军,这不是有意地破坏团结抗日吗?’
  郭松立即反问道:“你说的哪个救国游击军?我只知道平川里有个王子安的黑头军。提起这个人来,我不防说一下情况,王子安是风峪沟的一个恶霸,他引来日本人在风峪沟烧杀奸淫,至今血债未清,我们的金玉秀同志就是这样被杀害的。这是一个万恶的汉奸。以后他又在永康镇贩卖毒品,我曾经亲自去抓过他,可惜他跑得快,没有捉到他。刚才说的所谓绑架,大概也有这件事。以后他纠合了一帮土匪和抽料子的赖鬼,拉起了一支黑头军。他在平川里勒索绑架,这且不说;居然在朱家堡制造了一个大血案。一次就杀死了儿十个抗日的干部和群众。他又来袭击我们的驻地西堰村。我们的江明波同志就在这次被他杀害了。这大概就是你说的我们进攻救国游击军吧!我十分奇怪,象这样一股汉奸土匪队伍,现在居然打起你们的救国游击军的旗号,是你们加封的,还是他冒充的,我至今还弄不清楚。我想你们是堂堂的第二战区的敌区工作团,总不会去同这股汉奸土匪合流吧!”
  一席话说得蓝华泉、秦子经瞠目结舌,无言答对,承认也不是,不承认也不是。郭松还想进一步揭露他们通过刘玉贤和杨守业勾搭的事情,他怕暴露了城里的秘密工作,便没再说下去。只有梁龙经依然强词夺理地说:“你别扯得那么远,都成你们的理了。我再问你一句,这次上级叫你们编成一个营,你们为什么擅自把队伍拨给八路军,这不是有意破坏团结吗?”
  郭松又大笑了两声,说:“这事可怪不得我们。我们这样大的一个支队,缩编成一个营,编余的人员只好遣散回家。这些人打日本打惯了,如何甘心回家当老百姓,所以他们只好又去参加八路军。已经遣散了的人,我们怎能管得了?你不提这事,我几乎忘了。你既然提起,我也顺便提出一个请求,这次
  遣散费用了几万款子,还无处开销,是否可以把你们二位当初带走的县款,暂时挪用一下?”
  梁龙经不再言语了。蓝华泉见全盘计划到此已完全失算,反被郭松倒将了一军,便也没有意趣再继续谈下去,只笑而不答,自己抽起烟来。只有秦子经最为难堪,他满头冒出汗珠,勉强地笑道:“郭兄说笑话了。”
  郭松看出他们的狼狈,觉得事情一件件把他们都批驳了,再谈下去已无必要了。便站起身来告辞道:“诸位想是工作很忙,不再打扰了。”
  秦子经忙说:!‘时间还早呢!中午蓝先生准备了一点便饭,一起吃了再走吧!”
  郭松说:“我来的时间不短了,恐怕家里不放心,还以为你们把我扣起来了。万一队伍来把你们包围起来,发生了误会,又是一场麻烦事。”说罢扬了扬手走出来了。
  蓝华泉没说一句挽留话,走出门口站在廊檐下,为了表示自己的身份,便没有再往前进,只道了声“再见”。只有秦子经一个人把郭松送到大口,一面走一面说:“今天太对不起了,你连水也没喝一口。梁龙经那些话,郭兄不要介意,他就是那么个人。”
  郭松没有回答,出了大门和秦子经握了握手上马走了。
  在郭松来的前一刻,纪恒昌为了领取给养,同各连的事务长也来到了古交镇。他把事情办停当了以后,叫大家先回去,他一个人留下满街打听曹团的住处。在镇子南头一家酒坊的柜房里,他找到了曹仲参。
  曹仲参一见他来,喜出望外,忙拿烟茶招待,然后问道:“你们一直在哪里,现在混得怎么样?”
  纪恒昌叹了口气说:“别提了,自从你走了以后,变化可大啦。”接着他便一五一十讲起这一年的情况。当他讲到徐长林最近跟九大队拉走,他又拉回了四个班,现在已当了连长。曹仲参气恨地骂道:“这小子变了心,我早看出这小子不是玩意儿。”
  纪恒昌摇摇头说:“不一定,据我知道他是和那个队长因为娘儿们争风吃醋合不来,八成是因为这个。我们两人早合计好了,听说你过来,想找机会拉到这面来。现在正是好机会,明天队伍一出发,再走一程,我们就来个向后转。我今天特地来同你说一声,今天晚上我再找他谈谈,拉出一个连,保险没问题。”
  曹仲参犹豫起来,半晌没哼气。然后又气恨地说,“事情还是坏在徐长林这小子手里。明明已经拉走了,不把那个队抓在手里,拉过这面来。”
  纪恒昌摆摆手解释说:“那不容易,他当时是个司务长,拉不动。再说只有四个班。这会儿他升了连长,一切就由他了,整整一个大连。”
  曹仲参还是沉吟不语,想了一会说道:“现在你们可不能往这面拉,这太显眼了,说不定还惹出麻烦事,现在不比去年那乱时候。刚才你们那姓郭的来了,看他们谈的怎么样吧。现在的事麻烦多啦,到处是八路军、共产党,一有点事,他就来办交涉。这次我们一个师都过来了,本来说是来解决你们那队伍,以后又说不好下手,队伍又撤走了,只留下我在这里。现在你们也走了,大概我们不久也要到南面去,离你们不会很远。这次不行,以后还有机会,你们不要着急,慢慢来。将来你们也不能直接拉到我这里来,要走就先拉到平川里。我去把你们收回来!他们就没有说的了。回去跟徐长林好好谈一下,叫他把那一连人带好,将来过来了,不愁升不了官,我这里一个营长还没有呢。”
  临走时,曹仲参给了纪恒昌二十元钱,说:“你这一个月两块钱的司务长,也够艰难的了,拿上回去买烟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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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户评论
  • gordenguo

    秦子经狡猾狡猾的

  • gordenguo

    蓝华泉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 gordenguo

    梁龙经,无耻之徒

  • gordenguo

    郭松有胆有识